邢雲在附院實習的第二個年頭,霽曉也終于成為了急診室的一枚小跟班。兩人每天都在無限的學習與忙碌中渡過,大部分交流都在人來人往的急診室,連一塊兒下班回家的機會都少得可憐。
盡管空閑稀少,邢雲的家里人還是給他安排了相親!
人家姑娘善解人意,知道邢雲忙,也沒要求他請吃飯、請喝咖啡,打扮得漂漂亮亮,直接奔了附院。
霽曉隔著百葉窗掃一眼院里面並排站著的兩個人,示意病人將體溫計取出來遞給自己。都夠十五分鐘了,怎麼還沒聊完。
“你干嘛不進去?”許久的沉默後,姑娘有些氣悶地說道。
“唔?”邢雲暫停神游,收回散漫的視線,“抱歉,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姑娘撇撇嘴,“我是問你,既然都說了不想結婚,也不準備…談戀愛,又干嘛陪我在這兒干站著不進去,我都跟你說過再見了。”
邢雲捏過掛表湊到近前確認一番時間,繼而神情雀躍地沖姑娘伸出手,“謝謝你今天來見我。”
姑娘愣愣地握了,這話邢雲方才已經說過。
“還要謝謝你……陪我在這兒干站了十多分鐘。”邢雲又說道。昨晚上霽曉有點‘不听話’,邢醫生決定跟姑娘多呆一會兒堵堵他。
“呃?不是你陪我干站著嗎?”
“這都不重要……有機會請你吃飯。”邢雲松手,退開半步,“祝福你找到真正適合你、愛護你的人。”
“……我也祝福你。”
“我嗎?”邢雲側頭看一眼身後的門診樓,轉回來時唇角、眼梢都染上了笑意,“謝謝!”
其實,在霽曉和邢雲成為情侶之前,也有類似今天的狀況發生。也正是那件事,讓彼時把握不定的霽曉,確認了邢雲的心意。
三年級臨近期末的最後一個周日,霽曉的媽媽擅自替他約了一個朋友的女兒見面。誠心試探的人在吃飯時有意無意向邢雲提起此事。對方表現平淡,甚至還建議他早點把實驗報告寫完,免得影響期末的考評分。
于是乎,原本決意不去赴約的霽曉,賭氣般在邢雲面前好好收拾打扮了一番,雄赳赳出門去了。
結果可想而知,眼前坐著別人,腦子里想得全是邢雲。
悻悻回家,一邊感嘆自己在感情這事兒上輸得一敗涂地,一邊憂慮什麼時候才能抓了那朵雲在懷里。
回了家才發現,上午那個“內心毫無波動”的人,獨自呆在陽台抽煙,以極其不熟練的姿勢。
習慣杜絕一切不良嗜好的人,竟然也會煩躁至此,找了最亂的方式宣泄情緒。
邢雲對自己,確實是在乎的。
———————————————————————
“專心點!”
邢雲踢一腳盯著體溫計傻笑的家伙,召回注意力,再指指眼前的病例,“持續性溫燒,心跳雜音,伴隨胸口呼吸刺痛,你試著處理一下。”
對于邢雲的抽查提問,霽曉早已習慣︰“建議做胸透,胸腔部位疑似有積液。”
邢雲點點頭,開了檢查單遞給患者。長眼梢輕挑,吊了霽曉一眼,翹翹兒地往里間去了。
江湖有雲︰酒不醉人人自醉。
有些人,對他人的吸引全在無心之間,自自然然卻又勾人無比。
霽曉呼口氣,加快接診進度,在下一波人涌進來之前示意另一位學長替替自己。輕手輕腳竄進操作間,剛才衣袂翻飛的人正在清理操作盤。
“跟人家妹子都聊了什麼?”搭手幫忙,又主動又乖巧。“沒聊什麼。”
“那有沒有說起我。”
邢雲側身隔開差不多一人的距離,用看傻瓜的表情回問︰“我跟人相親,干嘛要說起你?”
“……當然是說沒人比我更般配、更適合你啊?”霽曉咧嘴壞笑,拿手指捅捅他的腰,“或者,說我人帥、多金、活兒好?”
扶了病人進來檢查的護士妹子趕巧听到後一句,忍不了笑又不好意思敞開了笑,堪堪漲紅臉。
邢雲剜一眼說渾話的家伙,帶上口罩準備接診。
“別忘了,咱倆今天的班次一樣,回家……”霽曉湊到邢雲耳邊嘀咕一句,然後一臉坦然地沖護士妹子點點頭,準備出去。
“呸。”邢雲隔著口罩低聲回應。
——————————————————————
經過整天的忙碌,吃過晚飯,邢雲只想好好洗個澡,看會兒課本為明天的課做準備……
浴室門在合上的前一刻被人抵開,只套著家居短褲的霽曉蹭了進來,背身鎖上門開始抓人。
“喂,你昨天不是才……”被圈在角落的人,面皮薄說不下去,只能用了勁向外掙扎。
“昨天你說今天要實習,怕累,所以只讓來了一次,”霽曉扣住蓮蓬頭撐桿,再逼近一些,“明天只是上課,而且,那些書你不是已經看完了嗎,唔嗯?”
“明、明天有實驗課。”邢雲撇開視線。
“我剛給陸銘打過電話,他說你們明天只有理論課。”
“理論課也要……”
霽曉痞笑著看眼前人躲避視線、強言爭辯,等了等,懶得再任他多言,直接摟了人入懷,扣住腦勺印上深吻。
一番推拒過後,邢雲顫抖著抬手,攀上眼前人寬厚的肩膀——霽曉嘴上不說,心里一定在為今天的事情煩悶。
自己性情寡淡,又不擅表達,難免讓他感覺不安。
幾次三番折騰,待到兩人收拾完畢窩進床里已是將近凌晨。
“怎麼了?”霽曉親親邢雲的腦門,把人往懷里攏攏。
“唔,”邢雲皺皺鼻子,“頭很重,可是睡不著。”
“荷爾蒙效應,哎呀,玩笑玩笑……別動別動,靜躺一會兒就好。”霽曉看著暖光下越發柔和的人兒,“跟你商量個事兒。”
“唔。”邢雲慵懶地在霽曉肩頭蹭蹭眼楮。
“我爸生日那天我不是有回家一趟嘛,就那天吃飯的時候,你發消息問我意面在哪個櫃里,我怕你自己弄不好又胡亂叫外賣,所以就編了個理由往回趕。然後……理由沒選好。我說醫院有急事,沒想到正趕上我姐在急診輪值完回家。”
“噢?”
“你先別樂,”霽曉捏捏他的鼻梁,將被角掖掖緊繼續,“我姐你是見識過的,跟你一樣凶悍,嘶…別掐,就是個形容詞、形容詞。”
“講重點。”
“打小我就怕兩個人,一個是我爺爺,一個是我姐。她往我們家那門邊上一卡,抱手冷冷一瞅,我就全招了。”
“……什麼意思?”
霽曉斟酌著,找不出更好的說法,只能坦白︰“她想和你聊聊。”
邢雲斜眼看了他一會兒,再往他懷里鑽鑽,“行啊,早晚的事,有什麼值得吞吞吐吐的?”
“不是,我姐她……”
“你姐早看出來了,”邢雲在他懷里蹭蹭臉,尋找著舒服的姿勢,“之前就有試探問我來著。”
“啊?那你怎麼回答的?怎麼也不跟我提一下?”
“多大點事兒啊,難道她阻攔我們就會分開嗎?唔……沒有別的事我睡了啊,好困。”
“……”
“別慌,有我呢。”邢雲在迷糊間握了握他的手。
“……嗯。”霽曉用下巴蹭蹭他滋起來的頭發,抬手關燈。
光明是好,黑暗也不怕,無論以後如何,自己懷里已然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