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曉算是切身體會了邢雲昨日的忙碌,醫生前輩們忙碌起來使喚人可是丁點兒都不手軟。也幸得他出身醫生世家,母親和家姐管得嚴,要不然單憑在課堂之上練得那兩下,還真難頂住邢雲的空缺。
說起來,昨天他還為此事問過邢雲,為什麼醫生前輩敢放手讓他們這些毫無經驗的學生做事。邢雲在消毒器具的間隙回答他︰沒人能預判什麼時候需要醫生、需要救護,一旦有需要,他們就該是萬事俱備的樣子,所以,平日里能學則學、能練則練,要是因為自身準備不足延誤了救治時機,那便是醫務工作者的失職,再者,老師們其實有留心觀察,還看得很仔細。
理所當然說出這些話的邢雲,便是能學則學、能練則練的典範。稍有空閑不是在練手便是在看書,最遠也是在參加與醫學有關的活動。他尊稱此行的每一位醫生為老師,認真觀摩、仔細詢問,偶爾在一旁試著低聲診斷,得出的結論與現職醫生們的看法相差不遠;他的清創、縫合手法干淨利落又熟練;他的時間線里除了學習便是臨陣待命……
醫者仁心,如此努力的邢雲讓霽曉自愧不如。
還,心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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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牽連之人氣喘吁吁跑過來時,霽曉正蜷著腿坐在矮小的木桌前,一邊替大桌上把脈的醫生寫處方,一邊捎帶盯著血壓儀,為了減少酸痛而舒展在一旁的長腿上還騎坐著兩個小娃娃。
邢雲緩緩氣,默默穿過人群走到桌邊,埋頭忙碌的霽曉居然還有模有樣來了句︰“不是急診的話請排隊,老鄉。”
邢雲牽牽嘴角,不挪動。
霽曉擰眉抬頭,以為來了蠻不講理的家伙。眼見是邢雲,立刻多雲轉晴︰“中暑好些了沒?”
邢雲一愣,別扭地點點頭。在跑來的路上,他已經想明白,霽曉之所以關他手機還謊稱他中暑大概是想讓他好好休息一番。
“來,給你,早上剩下的。”霽曉從大褂兜里掏出兩個雞蛋,又從桌屜里掏出個玉米葉包著的米面煎餅,“這個是之前一個老鄉給的。”
邢雲看著不接。
“哎呀哥,快點吃了幫忙。”霽曉胡亂往他手里一塞,接著忙活手頭的事情,“抱歉,老師,您剛才說得那兩味藥是什麼來著?我還沒記下來。”
邢雲默默接過,將雞蛋塞到兜里,剝了煎餅叼在口中,套上霽曉身邊擺著的大褂,一邊吃他的早午餐一邊擠開霽曉,接替他測血壓血糖的活計。
今天保留些體力也好,畢竟他還有本尼的講稿可讀。
如果時間寬裕的話再陪這個話嘮聊兩句。
如果時間寬裕的話。
“想什麼呢,笑嘻嘻的。”霽曉用筆桿戳戳邢雲。
“笑你的字,寫得真是孩子氣。”
“沒辦法,我姐跟我說……”
“先別嘰嘰喳喳,老師剛才說的兩味藥你記下了嗎?”邢雲撕下塊兒煎餅塞進霽曉嘴里,“蓮心、丹參各10g。”
“唔。”霽曉答得響亮。
白天大家照顧、霽曉分擔,義診結束以後邢雲的精神頭很是不錯,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陪霽曉好好聊上幾句,因為趕春回了家,他有了苗藥老師。打從曬場回來他便跟著人家里里外外收拾、清洗、晾曬藥草,見縫插針地學和問。
趕春話少卻很有耐心,一直盡量細致地給邢雲講著苗藥的辨識、生長習性以及藥用效能。一來二去已是月近中天,趕春念及志願者們明日還要步行去更山里的村落,不得不拉下臉催意猶未盡的邢雲去歇息。
待到邢雲洗漱完畢摸上樓,霽曉早已熟睡,四肢舒展著佔去大半張床,只留下了靠牆的小塊位置。
邢雲抱臂猶豫片刻,終究沒忍心吵醒衣服換到一半兒就睡過去的人,無奈地嘆口氣,滅了燈小心翼翼躺進牆角的小圈里。
原本還說要跟著一起听的,大概今天替了自己太多活,累到了吧。明天,還是換自己照顧他吧。
陷入從沉睡前,邢雲迷迷糊糊地想。
朝之于夕,無聲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