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國公府外。
文國公府的門房這段時間是忙瘋了。
自打他們家小姐落了水,這門口每天收到的禮就沒斷過,什麼今兒個尚書家的千金送了幾盒子人參,明個兒侍郎家的千金遞來幾株靈芝,一整個京都大半兒有姑娘的官老爺家的禮都到了。便是那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昶王殿下,也說是因為自己的邀約害得他們家小姐落的水,心里愧疚,拿來了不少珍貴的藥材;至于那罪魁禍首孟小姐家的定國公府,則是送得最為熱絡的。
路為�當真有如此好的人緣兒?
鬼才信呢!
就算她確實是脾性溫和的好姑娘,可她成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哪能和這麼多姑娘交好?連門房小廝都知道,這是拼爹拼出來的“好人緣”、“好才名”。這位成日家里蹲的宅女小姐究竟蹲在家里的時候飽讀了多少詩書,沒人願意知道也沒人需要知道,只她偶爾在大型宴會上一露臉,還真就吟出個子丑寅卯來,人們也就樂得送她個“京都第一才女”了。
再者這第一給誰家都燒手,給誰家別家都不服,卻又不能空了,落空了大家都得生氣。反正他文國公家家學就是專門鑽研這些文化典籍的嘛,文國公的三個公子又都學富五車,那他家小姐能差到哪兒去,而且還是個病美人,一年到頭兒不出來刷個存在感,也不會礙人眼。推給她,各位小姐服氣,各位小姐的爹們更服氣。
自然,這次送禮的事兒也同理,各位爹們,啊不對,各位官老爺們,借機向丞相爺表表忠心嘛。
多好一機會啊,趕巧兒丞相爺的門生、太子昱王派的另一頭領昱王爺要回來了,這一年被昶王派壓得那些個胸悶氣喘的太子昱王派老頭子們終于可以舒口氣了,中立派也覺著該趕緊站隊了。老爺子們正愁著不知道拿什麼借口表態呢,又一趕巧兒,丞相爺閨女被踹水里了……呃,官方說法是失足落水,管他是什麼呢,總歸落得好落得妙落得呱呱叫。她這麼一落啊,裝忠的機會不就來了嘛。
只不過踹她下去的是太子昱王派的另一座山頭,定國公府家的閨女,這頭頭還在外面,一不小心就開始己方內斗了,這禮是送還是不送是送還是不送。官兒們的手來來回回伸伸縮縮,最後還是一咬牙送了出去。
反正橫豎人都掉水里又撈出來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得盡量把眼前的局玩到最好啊。再說定國公府也來得勤,這同盟多半不會玩崩,就是這種時候更得讓隔岸觀火的昶王派看看他們團結的斗志。這事兒從始至終,有誰關心她路為�是死是活吃什麼藥呢,拉幫結派才是趕緊的。那誰誰之心門房小廝皆知。
——這門房小哥的政治智慧有點高。
到了他家小姐醒了之後,門房小廝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的。
前半個月來的是禮,後半個月的他喵的來的就是人了!
看動物嗎這里是動物園嗎?沒見過他家小姐長啥樣啊?兩只眼楮兩個耳朵一個鼻子一張嘴,哦鼻子上還有倆洞,知道長啥樣了嗎!
好在他家夫人意志堅強,謝絕一切閑雜人等,可趕人跟趕蒼蠅一樣他也很煩吶,工作量是平常的好幾倍,給漲個工資咩?
這不,昨天定國公府的大佛來了,今天明遠侯家的二小姐又來了。只是這前腳人剛送進去,怎麼後腳又有馬車來了?
門房小廝一個頭兩個大,可按照文國公府的規矩偏又要時刻“微笑服務”,于是他強裝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抬頭準備迎接不知道哪邊兒來的祖宗。
只是抬眼這麼一看,他臉上笑里的哭就瞬間剔了個一干二淨。別誤會,這回他是不用“含淚的微笑”了,該真哭了。
誒喲喂,瞧他這臭嘴,得 ,這回還真是個祖宗。
這馬車,分明就是瑞王府的嘛。
這瑞王桓珩慷是當今聖上桓珩懌的胞弟,二十幾年前先帝爺還在的時候,將當時文國公府的大小姐、路巋的親姐賜給桓珩慷為妃,從此兩家便結下了親緣。瑞王妃路氏在瑞王府二十多年所出有三,分別是長女桓雲宓、長子桓雲�和次女桓雲寧,長女桓雲宓早些年嫁給祖上歷代在西邊鎮守的鎮西王梁淮為妃,鮮少回京,十七歲的桓雲�又多和路家兄弟在太學鑽研學問,如今伴在她膝下的只有剛及笄的小女兒桓雲寧。
若是路氏歸省,自會老早便安排得周到。如今這半路突然殺出來的,不消說肯定是那個做事兒沒定性沒章法的小郡主。
門衛小廝忍著頭疼牙疼渾身疼,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馬車前,朝瑞王府的車夫拱了拱手,道︰“可用小的通傳?”
這里說的自然是通傳管家。
瑞王府和文國公府關系向來親厚,王爺王妃每回來都不擺譜擺架子,有時不等管家出門來迎便當進去了,這些小主子們來得更勤,簡直是當自家門兒一樣進。不過出于禮貌,小廝還是得例行問問。
“不必了。”回他的卻是一個溫潤的男聲,“我和雲寧一會兒直接去見舅母。舅母可在?”
誒喲喂,瞧他這臭嘴,得 ,這回祖宗一來來了倆。
只是,世子爺,今兒個他們家那三位小爺可都去太學了,您該不會是……逃學了吧?
“夫人在呢。”小廝點頭,與車夫一起撩著車簾子,恭敬地道,“世子爺和小郡主里邊兒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