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中的人終于走了出來,修長挺拔的身影,姿態悠閑從容,透露著幾分慵懶。
楚開墨昂首看著高大巍峨的城牆,內心淡如止水,而後低頭看著,等待他們的人,這些人他並不認識,但他卻從小妹的信件當中得知,這些人是段白黎的人,護國將軍府的管家,以及護衛。
他還驚訝了一下,畢竟段白黎那時候的落魄眾所周知,縱然氣度非凡,縱然身邊跟著兩個貼身侍從,但是還能夠從眉眼當中看出幾分清冷。
若非孤寂,誰願意冷漠?
大手一揮,楚開墨道︰“走,我們進城,這些都是自己人,大家放心便是。”
那人松了一口氣,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因為懂得些許拳腳,一眼就看出對面那些人個個身懷高絕武藝,並且氣勢內斂,儼然高手姿態。若是對上強盜這種烏合之眾,他們尚且能夠完全將之抹殺,但是對上這些懂得隱匿氣勢者,他們只能扔下武器選擇投降。
還好這些人都是自己人,同時也更加驚訝東家的交友能力,大成京城富貴鄉,有權有勢之人的匯集地,若非真正的頂級之家,可能養這麼一群武功高手,而東家連這種武功高強者也能結識。
隊伍向前推行,楚開墨走到管家面前,拱手一禮︰“勞煩等候,在下楚開墨,舍妹居于府中,多謝招待。”
管家連忙擺手道︰“二公子客氣,舟車勞頓,隨老奴進城安置。”
兩支隊伍合成一支,駛向內城。
楚容早已得到消息,翹首以盼,直到天黑了才等到楚開墨。
“小妹!”楚開墨大步上前,一伸手將她抱入懷中,心疼道︰“怎麼病了?”
楚容搖搖頭︰“沒事,已經好了,二哥不要擔心。”
楚開墨掐了掐她的腰︰“才多久沒見,人就瘦了一圈,過年也不曾回家,爹娘大哥可想你了。”
楚容笑道︰“本來要回去的,奈何老天爺不賞臉。”
“嗯,大雪連天,出行不易,小弟帶你留下過年是對的。”楚開墨松了手,帶著她進入廳堂︰“信上花卉單子全都給你送過來了,你鋪子準備妥當了麼?可是需要二哥幫忙?”
楚容搖頭︰“不用,二哥還是快點離京為好。”
楚開墨輕哼一聲︰“我才來你就驅趕我,小妹太過分了啊。”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不適合出現在京城,但自己走和被人驅趕是兩回事。
楚容道︰“皇上下令讓爹娘進京,我請啊黎的人將之攔截了。”
楚開墨微微挑眉︰“攔截?怎麼個攔截法?”
那可是聖旨啊,輕易妄動是死罪,但是他從小妹口氣中听出幾分不太好的氣息。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自家小妹道︰“直接殺了。”
楚開墨︰“……”果然不能用常理來解釋。
“只有這樣,才能免除後患。”楚容讓人送來熱水,洗杯取茶葉泡茶,氣定神閑道︰“京城太過危險,爹娘他們可能不會有防備之心。”
到底是小門小戶,見識有限,難免因為手腳不知道怎麼放而鬧出事來,最重要的是,瑞安將軍還沒有解決,她根本不放心爹娘入京。
楚開墨點頭︰“來京城幾個月你就和小弟一直住在護國將軍府麼?”
楚容道︰“不是,之前是住在小哥哥自己的一棟房子,後來因為聖旨之事打算回三里鎮,遭遇刺殺而不得不回到京城,這時候才一直住在將軍府里養傷。”
將軍府有最好的藥材、最好的大夫,也因此較小哥哥再不願意她入住將軍府,也不得不為了她的身體著想點頭同意。
楚開墨接過泡茶的活計,低聲問道︰“下手刺殺的幕後之人是誰你可讓人查清楚了?”
楚容道︰“是瑞安將軍。”
楚開墨沉默,自己泡了一杯茶,讓楚容喝白開水。
兩人靜坐片刻,楚開霖的身影出現在兩人的眼前,一看到楚開墨,楚開霖腳步一頓,眸光淡淡掃一眼楚容,臉上沒有任何的情緒,但是楚容卻感覺到絲絲的危險。
糟糕,忘了告訴小哥哥︰二哥今日來到!
好似察覺到楚容的情緒波動,楚開墨輕笑一聲,而後站起來走到楚開霖身邊,伸出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打了一下︰“小弟近來可好?二哥不請自來,可是歡迎?”
楚開霖扭頭,平靜的看著他,看得楚開墨訕訕松了手,聳一聳肩膀道︰“真是不可愛,明明小時候那麼討人喜歡…”
回答他的是楚開霖繼續的盯視。
楚開墨高舉雙手表示自己錯了,伸手將之拽到椅子的另一邊,道︰“好了,坐下喝茶,一身水汽的,剛剛沐浴回來麼?”
楚容輕咳一聲道︰“小哥哥吃飯了?今日二哥過來,管家大叔讓人準備了一桌飯菜,就我們兄妹三人…”
楚開霖突然插話︰“明日收拾一下,我帶你離開。”
若非在上將軍府的珍貴藥材,楚開霖根本不願意自家小妹住在別人家里,尤其對方還是帶來諸多麻煩的段白黎,更因為對方是小妹未來的婆家,還未成親,貿然入住終究不太好。
楚容一噎,幽幽的看著他。
“怎麼?將軍府住著太舒服,不想離開?”楚開霖口氣依舊,熟悉他的卻能夠听到幾分冷漠。
楚容連忙道︰“才不是,小哥哥無理取鬧。”
楚開霖一言不發看著她。
楚開墨連忙道︰“小妹听話,你三哥思慮得有道理,你現在還是未嫁之身,貿然入住別人家里不太合適。”
看著那張極度蒼白的臉,楚開霖緩和口氣,道︰“是,女兒家未出家不得貿然住別人家里,況且,護國將軍府這把傘太大,縱然隱秘性極好,總有一天還是會泄露出去,畢竟盯著這座宅子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
楚容點頭︰“護國將軍府有我需要的東西。”
楚開霖道︰“借勢?”
楚容︰“正是,這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每一個鋪子背後都是達官貴人,若是沒有一點身份背景,很容易夭折,而護國將軍府名聲足夠大,並且也甘願為我所驅使。”
楚開霖推了推她面前溫熱的白水,示意她喝下去,道︰“不需要,護國將軍府傘太大。”
一直以來,天才軍師無懈可擊,若是突然選擇庇護一個小跳蚤,那麼這個小跳蚤定然也不會太過悠閑。
楚容點頭︰“我承認,護國將軍府太過醒目,但也因為如此,無人敢招惹。”
楚開霖道︰“受的恩惠太多,庇護之事我會解決,你只管放心。”
楚容︰“……”張了張口,終究沒再多說。
楚開墨靜靜喝茶,不時看看身邊的弟弟妹妹,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楚開墨來得靜悄悄,吃過飯之後也走的靜悄悄,身為墨家家主,也是楚家的人,正好在皇上宣旨之後貿然入京,很容易被人抓住話柄,再來個治罪也未嘗不可。
若非爹娘擔心遠在京城弟弟妹妹,楚開墨根本不會選擇入京。
而現在,已經看到弟妹了,心里也就放心了,他也該做自己的事去,按照小妹的意思,哪怕現在聖旨被攔截了,總有一天還是會有第二道聖旨送往香山村,在這之前,他要解決自己的手頭工作,完全的空下來。
星夜兼程,楚開墨帶著人、借將軍府的勢,順利出京。
那幾天過去,京城之中根本沒有人知道墨家家主入京走了一趟,可見護國將軍府的絕對實力。
三天之後,各種修剪整齊的花花草草被擺上架子出售,而楚容也離開了護國將軍府,回到住了一段時間的小院子。
一些還沒有張開的小花兒被安置在小院子之中,由楚容親自照顧。
開張那一天,果然因為太後娘娘喜愛花花草草進而無數人跟風、不過一天的時間,那些沾染美麗露珠的小花兒被哄搶一空。
尤其是那些寓意特別美好的盆栽。
楚容的日子變得充實,可能因為和花花草草打交道,生機濃郁,兩三個月沒有變化的臉色,竟然在短短的十天之內回復些許血色。
而楚開霖依舊忙碌著學業,身上儒雅風度更加濃郁。
進入六月,整個京城開始忙碌起來,因為太後的生辰就要到了。
當今天子是個大孝子,每一年的太後壽誕都極為濃重,整個京城與之同慶,更甚者花草擺滿京城的家家戶戶。
這一天,楚容正忙碌著算賬,不過幾日的經營,她就賺得缽滿盆滿,同時也對太後娘娘喜愛花草的程度,加深了三分。
雖然有管家派人幫她,但是管家再三強調︰“姑娘那是將軍府的夫人,掌管整個將軍府的內務經營,現下正好認真學習。”
因此,留在祖龍身邊的賬房先生會指點族人如何做更加簡單明了細節化,卻不會動手幫她做,同時也在楚容極為簡便表格記錄的影響之下,走上新的高度。
到底不時專業記賬人員,楚容只不過是自己打磨出來的方法,在專業人士面前漏洞百出。
好在有專業的賬房先生為她指點修繕,倒是得到一套更為簡便而清晰的方式。
而這套更為簡便清晰的記賬方式,也逐漸走入護國將軍府,並且一代傳一代,成為後事的精深圭璧。
“容兒。”
一道楚容熟悉的聲音響起,抬頭一看,段文華背對著陽光走進來。
自那一日刺殺、幾近死亡之後,楚容並沒有再看到段文華,一晃過去三個多月,那一次見到段文華,竟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因為段白黎的關系,楚容將段文華看成自己人,卻沒想到這麼一個被她認為是自己人的人,卻對她毫不猶豫的下毒手,那帶著倒鉤的大網鑽入血肉的疼痛感昨日重現。
“段公子可是有看上的盆栽?還是需要小女子為你介紹?”楚容笑著站起來,眼眸深處卻平靜一片,甚至帶著幾分冷意。
段文華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就這麼遠遠的看著她朝自己走過來,好似被堵住了一般說不出這樣一句話來,在他覺得自己開不了口的時候,已經脫口而出︰“對不起…”
楚容眸光微閃,笑道︰“段公子這是何意?還請公子直接說明,小女子來自偏僻小山村角落,實在是听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在段文華面前站定,楚容近距離的抬頭看他,比她略長幾歲,人高馬大,大家公子的身份叫他的氣度翩翩高雅,眉宇之間不經意流露幾分尊貴與奢華,眼眸深處卻滿是抑郁。
段文華微微低下頭︰“對不起…”
“殺了人再說對不起有用麼?”楚容冷笑一聲,也不打算裝模作樣了,譏誚道︰“還是來看一看我如今的模樣,好找個合適機會再補兩刀?”
段文華嘆了一口氣︰“誰讓你和他是未婚夫妻,他造的孽,你難道不應該承擔麼?”
楚容斜眼,一臉你這個人不可理喻︰“是,你說得對,但我沒辦法再將你當成朋友,所以,‘容兒’以後不要再叫了。”
段文華想要摸摸她的腦袋,卻被躲開了,放下松了手,也不惱,笑道︰“我今日是來送請帖的。”
一張大紅色的厚重喜帖被送到楚容面前,只听段文華道︰“我在太後壽誕之後成親,還請容兒賞臉登門,請看在我們曾經同生共死過的評分之上,祝福我。”
楚容冷笑︰“我祝福你。”
段文華笑了笑︰“你說過的,可以遷怒你,不能遷怒你的家人,我同意了,所以我對你下手。”
楚容︰“……”臉皮真厚,都下毒手了,所有的情分已經煙消雲散,這人還能說得這般理直氣壯。
段文華不顧楚容冷漠的臉又坐了片刻,眼帶笑意盯著她看,眼眸閃過不為人知的情緒。
那直勾勾的視線,楚容想要當成不知道都不可能,扭頭瞪了他好幾眼,奈何人家當成看不到。
“咦?這不是瑞安將軍府的少爺麼?”
“這家花店不過是新開的,開業那天太傅府的房先生登門道喜,還以為是太傅名下的鋪子,沒想到還和瑞安將軍府有關系呢!”
“可不是…”
幾個小老百姓的竊竊私語闖進楚容的耳朵中,楚容動作一頓,眯著眼楮看著段文華道︰“你是故意的?”
段文華並沒有否認︰“將軍府少爺名頭其實比太傅府要好用。”
楚容面色發沉︰“我不需要。”
“我沒說你需要,不過是我自己的心甘情願成為你的靠山。”段文華道。
楚容︰“……”
段文華繼續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打擾你。”
楚容面上一派不情願,心里卻是冷笑連連。
夜里關了門,楚容回到家中,取出自己的小本子,在那‘狐假虎威’四個字上勾勒個圈圈。
一只信鴿連夜出現在護國將軍府。
管家取了信看兩眼,而後將之燒點。
第二天,瑞安將軍府名下幾個鋪子出現以次充好之事,那些小伙計十分囂張︰“你們也不打听打听,這鋪子背後可是瑞安將軍府,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將你們碾死!還不滾蛋留下來吃飯麼?”
“這布料根本就能用,你看,上面這層還好,下面的直接發霉,就是將軍府,也要給我一個交代!”
“交代個屁!誰知道你這東西是不是別的地方撿來的腌 物企圖侮辱我們將軍府,好啊,膽子可是真肥,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再不滾,我們衙門見!”
那買布匹的賓客憋一口怨氣,終究因為身份卑微而不得不忍氣吞聲。
此事不過是小插曲。
之後幾天,瑞安將軍府多個鋪子都出現這種狗仗人勢之事,打著將軍府的旗號,欺壓老百姓,漸漸在老百姓心中出現一個惡霸的形象。
然而,又過了一天,針對瑞安將軍府不好的言論全部消失,就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
京城風平浪靜。
對此,楚容只是笑了笑,轉頭送出去一只白鴿。
六月十六,太後壽誕,文武百官進入皇宮參加壽宴,而老百姓則走出來,感受天子孝順帶來的榮光——每個人可領取一個紅皮雞蛋。
感謝天子,家家戶戶在門口擺上各色鮮花,嬌艷欲滴、爭奇斗艷。
楚容也得到了一個紅皮雞蛋。
學院休沐半天,楚開霖回來得格外早,一伸手摸了摸楚容的額頭,而後看著她喝下藥湯,這才抱著書,找個位置,靜靜的陪著楚容。
楚容歪著腦袋看他︰“小哥哥,今日太後娘娘壽誕,整個學院都放假了,你就不能休息一下?看什麼書?”
楚開霖不搭理她,繼續看書。
楚容再接再厲︰“你看,我得到一個紅雞蛋,你要不要嘗一嘗?這可是皇宮御膳房做出來紅雞蛋,定然是絕頂美味。”
楚開霖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
楚容無奈,剝了皮,張嘴咬一口,十分享受道︰“可好吃了,小哥哥你要麼?”
“閉嘴!”似乎忍不可忍,楚開霖低聲斥了一句︰“女兒家要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楚容聳了聳肩膀,道︰“女兒家的樣子是什麼樣子?小哥哥不覺得我這樣就很好麼?”
楚開霖看著她,唇角微微勾起︰“想說什麼直接說,我是你兄長,斷然不會嫌棄你,沒必要拐彎抹角。”
楚容︰“……”真不可愛!
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楚容道︰“最近瑞安將軍府十分囂張,小哥哥你知道麼?”
楚開霖合上書本,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接著說。”
楚容輕咳一聲︰“是這樣,我知道小哥哥在學院之中影響力不淺,不知道小哥哥有沒有辦法,叫段文華名聲發臭?”
楚開霖沉默了片刻︰“你想趕盡殺絕?”
“有何不可?”楚容直言不諱︰“去年開始,瑞安將軍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越來越低微,過了今夜,瑞安將軍將徹底成為皇上的棄子,但段文華卻是沒有任何影響。”
所以,小哥哥用讀書人的力量,將段文華逼出書院,如此,她才能更好的下手。
楚開霖道︰“可。”
楚容立刻眉開眼笑︰“幾天前,那段文華跑到我面前耀武揚威,簡直不要太礙眼。”
段文華,而非是望月,刺殺之後,所有情分土崩瓦解。
此時的皇宮之中,一片歌舞升平,觥籌交錯,鼓樂齊鳴,妙曼女子輕歌曼舞,金碧輝煌的殿堂之上瓜果酒肉應有盡有,酒香四溢,經久彌香,文武百官圍著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奉送生辰禮。
“兒臣恭祝母後福壽安康!”承德帝紅光滿面,笑意盎然的看著太後。
太後連連道好,高興之余,竟然跟著喝了好幾杯酒。
皇子皇子妃以及皇孫依次發言,再就是後宮妃嬪按照品級向太後祝福。
然後才是文武百官送禮送祝福的時候。
身為一國將軍,瑞安將軍比較靠前,手捧讓人費心思尋找而來的黑色玫瑰︰“恭祝太後娘娘千歲!”
一般可見兩種,一種是“黑魔術”,花型規則美觀,厚厚花瓣上黑色中透著紅色,紅色中又透著黑色,有種厚厚的絨感,給人以華貴神秘之感,另一種叫“黑美人”,花型稍小,精巧別致,花色黑紅厚重,閃爍著黑金絲絨般的光澤。
太後眼楮瞬間就轉不動了,那黑色玫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充滿了難以言喻的誘惑,忍不住心尖顫抖,下一刻直接從高位上走下來,親自接過那人黑色玫瑰。
“這花兒好生稀奇!”太後娘娘越看越稀奇,越看越喜歡,竟是抱著黑玫瑰不撒手。
瑞安將軍連忙道︰“太後娘娘,此物甚是稀有,培養不易,若是太後娘娘允可,最好派個人來臣下府中同花匠交流護養之經驗。”
黑色的花十分少見,很容易在陽光底下灼傷進而造成死亡,但植物又離不開陽光,只能人為精心的呵護。
這一點,瑞安將軍並不了解,而是听花匠這麼提醒的。
同樣,沒見過黑色花朵的太後也不了解,物以稀為貴,喜愛得不行,自然會點頭應允︰“哀家會讓人登門打擾,還請將軍多多包涵。”
瑞安將軍連道不敢。
承德帝深深的看了瑞安將軍一眼,坐了一會兒,承德帝便以政務繁忙為借口,率先離去。
天子離開了,文武百官才算真正的放下心來,喝酒享樂,年輕世家公子小姐紛紛登台展示才藝,一來討得太後開心,二來展示最好的自己,為以後鋪路。
承德帝直接回御書房,然而卻是看不下一本折子︰“你說,段松雲是個什麼意思?”
御書房寂靜空蕩,唯有太監總管和皇上兩個人,此時,皇上正是在詢問太監總管。
伴君如伴虎,伺候承德帝那麼多年,他就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弓著身軀道︰“皇上聖明。”
承德帝習慣身邊人的‘識趣’,也不準備听到什麼可取的話,繼續自言自語︰“真當朕不知道,朕的瑞安將軍和朕的十皇子聯合在一起…”
太監總管連忙低下頭,涉及皇子,更不是他能夠置喙的了。
承德帝笑了笑︰“朕的將軍和朕的十皇子…真當朕是死人麼?”
說到最後,承德帝眼眸變成冷漠。
那一株黑玫瑰其實他是知道的,從偏遠之地運送而來,本來因為母後喜歡花花草草,他讓人爭取帶回家,哪怕是高價。
然而,黑玫瑰最終下落不明。
無論他怎麼派暗衛尋找,都找不到影子,就好像真的不曾出現過一般。
再後來,他放棄黑玫瑰選擇其他,然後就听到黑玫瑰出現在十皇子府。
好一個十皇子,勢力竟然比他這個父皇還要龐大周密,好一個十皇子,為了拉攏瑞安將軍,竟然將珍貴無比的黑玫瑰送出去!
眸光發冷,承德帝道︰“嚴氏那小子在長月郡表現如何?”
太監總管連忙道︰“回皇上,嚴小將軍跟在軍師身邊,從一開始生澀沖動到後來幾乎取代嚴將軍成為軍中重要將帥,猛將指日可待。”
承德帝來了興趣︰“朕的軍師果然是奇才,一個紈褲都能雕琢成將帥。”
太監總管閉口不說,紈褲?那位嚴小將軍可不是紈褲,只不過是長在鄉野之地,身上流著的就是猛將的血液,一有機會,那就是一飛沖天。
“長月郡…”承德帝止了聲音。
太監總管順從的沒有追問。
第二天,承德帝逮著一個理由,將十皇子臭罵了一頓,十皇子一臉懵逼,卻不得不低下頭顱承受承德帝的怒火,心里拼命的想自己哪里惹了父皇,卻始終想不起來。
“下朝之後,給朕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出來。”承德帝冷斥道。
十皇子面色大變,父皇這是…
抬頭看著臉色難看的承德帝,十皇子不明白自己究竟所犯何錯,若朕的只是因為辦事不力,到也就罷了,就擔心父皇…放棄了他。
然而,聖上金口玉言,只能低下頭認了。
下朝之前,承德帝深深看了瑞安將軍一眼,不只是瑞安將軍毛骨悚然、脊背發寒,就是文武百官也知道瑞安將軍得罪了皇上。
幾乎是下意識的,瑞安將軍身邊的文官直接避讓開,武將幸災樂禍。
瑞安將軍憋屈的不行,和十皇子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進而得罪了皇上。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之中得罪了皇上。
一個嘴上沒毛的毛頭小子橫空出世,直接接管他手掌那部分維護皇宮安定的護衛,速度之快,叫他措手不及。
很快他又發現,皇上比他知道的殺伐果斷、實力非常強大,掌控了那麼多年的權利,輕而易舉的被抓了回去!
皇上,一開始就留了後手!
這個認知,叫瑞安將軍心生惶恐,戰戰兢兢的做事,半點他心都不敢有。
得到消息的楚容只是一笑了之,皇上似乎不打算徹底放棄瑞安將軍,當然也可能顧及瑞安將軍的勢力,打算一點一點剝除。
不過那天之後,瑞安將軍府幾乎是冷落下來,名下多處商鋪欺壓老百姓之事被揭露出來,封店的封店,抓入大牢的抓入大牢。
一時間百姓拍手稱好。
“還不夠…”楚容自言自語,手中抓著小本子,在第三個詞‘以牙還牙’上畫了個圓圈。
“姑娘,你要的東西已經做出來,什麼時候測試一下?見一見匠師,也好在不合適的地方修改修改。”管家走進花店。
楚容收起小本子,道︰“做好了?那我一會兒就過去看!”
管家笑眯眯的點頭︰“老奴會讓匠師等候在將軍府,也會備下飯菜,姑娘收拾一下,就可以過去,花店老奴會讓人暫時接管。”
楚容點頭︰“多謝大叔!”
管家連道應該的,那個庸醫檢查出來,姑娘人體很好,不會影響以後的生育,看著姑娘一天天臉色紅潤,管家也就徹底放心了。
算計著多多給姑娘補身體,算計著邊關戰事什麼時候結束,甚至舉辦婚禮需要準備的東西…
零零碎碎,管家忙的不亦樂乎。
當天下午,楚容就見到了那小巧精致的修煉,愛不釋手的玩了片刻,而後開口道︰“這東西是不是修改過?”
匠師瞪著憨厚的眼眸看著楚容,不由自主逮著幾分慈愛與歡喜,這個姑娘是公子的心上人,將來他們的主母…
听到楚容的問話,匠師毫不猶豫的為公子刷了一遍好感︰“姑娘,你說的沒錯,這袖箭的確經過修改,遠在長月郡的公子親自動手修改的,姑娘可能不知道,公子鑽研獨門暗器,靜闢獨特、殺傷力不小,改造小小的袖箭不過是舉手之勞。”
楚容微微挑眉,她可沒忘記自己將圖紙交給管家,也知道管家會告訴段白黎,卻沒想到段白黎會為她精修袖箭。
將之綁在手上,楚容摸了摸被衣服遮蓋之後就幾乎看不到的袖箭。
匠師立刻讓人送來靶子,而後一臉憨厚笑意的站在一旁看著。
楚容眸光深深,盯著箭靶子不放。
嗖的一聲,精巧得幾乎看不到的袖箭激射出去,眨眼楮穿破箭靶,直接扎入牆面。
楚容忍不住道了一聲好︰“這東西做得很不錯,來人,看賞。”
匠師笑容滿面的收下,心滿意足的離開。
姑娘很不錯,小小年紀,不驕不躁,沒有輕賤他人的意思,眼眸純淨,最重要的是眼光好,運氣好,看上他家公子,也被他家公子看上。
一回到打鐵鋪,身邊的人立刻圍過來︰“怎麼樣?姑娘好不好?”
“姑娘長得好不好看?”
“姑娘是不是三頭六臂?”
各種奇怪的問話接踵而至,匠師耐心的一一回復。
袖箭比她預計的要精致靈巧,感嘆于古人的智慧與強大的動手能力,楚容也提筆寫了一封信,而後找到管家︰“能否將之送給啊黎?”
管家眼眸一動,光芒萬丈︰“可以,自然可以!”
公子也真是的,上戰場那麼久,也不知道給人家姑娘寫一封信!
這麼好的姑娘,萬一跑了可怎麼辦?
用上比以往還要特殊的信鴿,管家將楚容寫的信以及一封叮囑公子要回信的書信夾在一起,送往長月郡。
段白黎如何反應暫且不提,且說楚容將信交代出去,便叫來尚遠︰“當日被刺殺,會不會覺得憋屈?”
尚遠面容冷峻,此時更加冰冷,甚至帶出一抹殺意︰“姑娘但請吩咐。”
楚容笑了笑道︰“那就以牙還牙如何?”
尚遠靜靜的看著她等待解釋。
楚容道︰“他刺殺我們,我們也刺殺他如何?”
尚遠重重點頭,卻道︰“我不會離開姑娘!”
頓了頓,覺得這話有些奇怪,便道︰“公子讓我留在姑娘身邊保護姑娘。”所以不要妄想將我踢去殺人!
楚容︰“……”真不可愛。
她的確打算讓尚遠走一趟,畢竟尚遠也曾經被刺殺過,自然不會手下留情,也給尚遠一個報仇的機會。
卻沒想到尚遠拒絕得這麼干脆。
想了想道︰“啊黎將你送到我身邊,難道你不應該服從我的命令麼?”
尚遠張了張口,終究是低下頭,公子其實將他送給姑娘,什麼是送?就是他已經不是公子的人,而是姑娘的人,他的主子只有姑娘一個!
只不過他不願意承認。
姑娘是公子的人,他是姑娘的人,所以他還是公子的人!
楚容點頭︰“沉默就是默認,既然服從我的命令,那麼…我讓你刺殺瑞安將軍段松雲,你敢是不敢?”
尚遠半跪在地上,一言不發表示臣服。
楚容冷下臉︰“開口說話!”
“是,屬下領命!”尚遠低下頭,鄭重接下命令。
而他也終于意識到,他不再是公子的人,而是姑娘的人。
尚遠領命而去,片刻之後,將軍府下人傳信說楚開霖在廳堂之中,打算接她回家。
楚容嘆了一口氣,一臉無奈,眼眸深處卻是濃濃的笑意,跑去和管家道了一聲,便急匆匆找楚開霖去了。
楚開霖上下打量楚容,而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道︰“我們回家。”
楚容點頭,一手鑽進他的臂彎,勾著他一起往將軍府門口走去。
楚開霖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再看了看眸光亮亮、一臉笑意的小妹,不急不緩的帶著她離開。
管家嘆息一聲︰“從沒見過這般親密的兄妹。”親密得叫人嫉妒!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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