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月衫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手里聚起一團白色熒光,卻又快速消散而去。
她看著自己的手,眉心狠狠的擰住。在進這個巷子時,其實就有些不對勁了,但當時並未在意。
但現在…。她抿了抿嘴,她的法力被完全封住了。
風忽的呼號,夾雜著暴雨,打落桃花無數,漫天粉紅春色。如刀似劍,帶著凜冽的殺氣,向著她席卷而來。
月衫沒了法力,身子又嬌弱,自然沒法抵擋,她狼狽不堪的躲著,有些倉促的穿過長長的九曲回廊。
那席卷而來的滾滾殺意卻依然窮追不舍。
最後萬般無奈之下,她躲入還有著一線光亮的一間房內。
砰!朱紅鏤空大門關上,平日里柔軟細膩的桃花,猛力地撞在這門上,卻在一瞬間消失于無形。
房內,一片安靜,如一潭死水般,安靜。
月衫有些微喘,她靠著門,慢慢的滑落在地上。眼里帶著顯而易見的謹慎。
太過安靜了。安靜到…有些詭異了。
外面狂風驟雨,室內鴉默雀靜。只余,她便粗重的呼吸聲。
燭台上的一朵火光開的正好,鋪就一室昏黃暖意。
雕刻著古樸花紋的金獸樽正緩緩的吐著煙,是龍檀香的味道,
雲錦制成的透明絲帳直墜在地。
莫名熟悉,就像在哪里看過一樣。不待多想。
鼻尖傳來一股酒香,月衫轉頭望去。
堂中央的小幾上,小火爐還在燃,溫著玉壺里的酒,酒香溢出,倒是別有一番白玉生煙的美態。
白玉生煙?
月衫手抵著牆,站起,面色倒是已然平靜,她腳步微旋,按著太極八卦的形式,走到那小幾前,看著那冒著細煙的玉壺。
她眸光流轉,微沉。
玉生煙,藍田暖,莊公曉夢,蝴蝶迷!
是迷夢幻境!
忽的!驚變突起!
屋內起風了!帶著嘩啦啦的紙張翻動之聲。
數道黑影,紛至沓來。
就像潮水漫上海岸,從四面八方,不斷逼近,包裹,直指最中心。
月衫安靜卻又快速的從腰間抽出骨扇。
蹲下,抱頭一滾,在黑影完全吞噬這屋之前,融入到黑暗之中去了。
屋外,雨還在下,只是這長長的義街,最後的一盞光亮,熄了。
月衫躲在角落里,眉心處,一朵道紅光氤氳。染紅了她的眼。五指如玉,卻因握緊,微微發抖。
萬籟俱寂。
吱呀。
門開了。
烈風如刀,暴雨如錘,猛地,撲進屋里。
來人背著光影,身影被拉的細長,只叫人看的見,那及地的銀白發絲,和漫地的黑色綢袍。
咿呀。
他轉身關了門。
黑暗之中,他緩步到榻上,取下早已溫好的酒。
然後。
突如其來的光與熱猛地炸開,撲面而來的灼熱實在太過燎人,月衫下意識的抬起手,掩住眼。
“疼嗎?”
一種柔涼的觸感附上眉眼,按形狀,是那個男人的手。
她一驚,手中寒光下意識的就要襲出。卻被男人按住。
“別鬧。衫兒,听我說。”聲音里,他好像有些累了,就像不周山上的冬雪,化了,無聲落下,帶著落花隨水東流。
沒有威脅,沒有殺意,只剩下薄涼,和無奈。
于是月衫松了手,男子也松了。
月衫睜開眼,眸似水,波瀾不驚。但在下一刻,便被打破。
“你…的臉。?”
如一顆石子投入幽湖,終是泛起水紋無數。
此時,火蛇已隨著垂地雲錦,蜿蜒而上,到了粱上,地上火海已盛。
龍檀香濃稠粘膩,隨著鋪天蓋地的炙熱,向著兩人席卷,卻被擱在一層看不見的壁之外。
火光流連在男子臉上的半張紫金黑玉面具上,折射出道道幽光,死氣彌漫。面具沒有顧及之處,是堆積到密集的深褐色傷痕,凹凸不平,和干涸血跡。
而這另半張臉,卻是截然不同,可謂勝天地造化,奪日月之色,白似雪,膚如玉,唇含早櫻春,眉峰繞遠山,俊逸清朗,可那一只狹長丹鳳眼卻偏偏帶出妖嬈。
男子愣了愣,眸里卻漸含水色,刻骨深思,氤氳其中。他伸出手,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衫兒,這義街,被下了玄陰陣,目的是奪你的血脈,你待會,按著流域步法出去。”
“什麼?”月衫一皺眉,有些不明,卻被猛地一推,直接飛出了院子。
她撲倒在地,急急的往回望去。
又是那扇破舊木門,安然的立在這風雨之夜。
月衫渾身濕透,她抿抿嘴,終是垂下眸,遠去。
而門內。
火光依舊,卻漸漸虛化,化成了一面鏡子。
“她把你忘了。”鏡子里低沉嗓音依舊。
一道烏黑鎖鏈,由著鏡中央緩緩而出。
“是。”華年看了看鏡子,眼神了然卻又落寞,他取下面具,露出,如焦黑鱗片般的半張臉。被火燎燒的透紅。
狼狽又難堪。
“難過嗎?”鏡子問。
鎖鏈不停,纏繞上他的身體,愈發的緊了。
“不難過。”他嘴角勉力上扯。放縱的放松身體,任由鎖鏈纏繞。
“這個局…是對我…吧。”他又將面具戴上,閉上眼,音色平緩。
“是啊。”鏡子回答。
啪!鎖鏈猛地發力,從他的胸膛直直穿透而出。
雨快停了,房內紅燭燃得正好,一滴蠟淚安靜地流下,沒入那陰暗處。
如同被投入石子的鏡花水月,這諾大的華屋,逐漸褪色,露出,這室,原本的模樣。
若是二公主在,她一定會認出,這是華年在相國府的書房。
只是。
這驚才絕艷的宋三郎。
他的書房里。
沒有綾羅錦帳席地流連,沒有瑞腦金獸銷香清魂,甚至沒有孤本古籍名人絕技。
屋外。
風攜了雨打在窗台,空蕩卻又密集的室里,便是一陣密密的紙葉翻動聲音。
一幅幅的畫,懸懸的掛在交錯相連的紅線上。
或濃墨重彩,細細研磨,或寫色清微,筆筆親巧。
古人有雲,畫是無聲詩,相思寄托處。
只見這室內,只見這垂下的無數的畫里。
唯一人。
一笑,萬千花開。
一哭,落葉蕭蕭。
一動,扶梯楊柳醉春煙。
一靜,長天一色攜遠鴿。
每幅畫的右下角,都有一行小小的字,畫筆細薄,卻刻骨。
柳月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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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能也看到餓了,肉肉的書名改了,你們可千萬不要嫌棄我呀,麼麼(′ 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