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抬著水桶的婢女走過顧沛蕖兩姐妹的身邊,她們恭敬的行禮問安︰“景妃娘娘吉祥,豫王妃安泰。”
顧沛蕖扶著顧沛萱走得穩妥,見有人行禮問安便隨便的應承道︰“起來吧!”
她無意間見一個身穿碧色宮衣的女子竟兩眼詫異且直直地盯著姐姐的那襲大紅蜀錦金蝶斗篷,顧沛蕖看這女子身量縴小,卻與另一女婢抬著碩大的木桶,里面盛滿了泉水,因有重量壓肩,她不禁有些吃力的抿著嘴,那嘴角有一顆暗黑色的黑痣看上去尤為明顯。
顧沛蕖不禁多打量了她幾眼,倒也沒有多留心,只是將她看姐姐的那個莫名其妙的眼神記得有些真切。
姐妹二人看著前方不遠處,宇文煥卿與宇文煥臨相談甚歡。而此時賀一泓正帶著一小隊禁衛軍來輪崗駐守。
賀一泓俯身向皇帝宇文煥卿問安,一襲稍顯笨重的銀甲在冬日里輕輕一動便是 嚓作響。
顧沛萱小聲地向顧沛蕖詢問︰“這是誰呀?怎可在內宮持刀劍呢?”
“此人是禁衛軍統領賀一泓,是皇上的心腹。之前出自顧家雀焰軍的原禁衛軍首領顧長風已經被皇上殺了。姐姐不常在宮中走動,自然不認得他!”
顧沛蕖見到那襲銀甲明明晃晃地散著光澤,不禁讓她想起漁陽城外,鳳歌口中描述的那個救自己的將軍也著了一襲白袍銀甲。
顧沛萱緊了緊手上的暖爐,淡淡一嗔︰“真是物是人非,不曾想一向手腕狠厲的姑母居然敗給了皇上,不過這都與我們無干,即為女子守著自己的男人過好自己的日子便好了!”
顧沛蕖知道姐姐此刻心懷對子嗣的期待,自然對未來的生活亦滿是幸福的憧憬,可是她又怎會知道狠厲的姑母即便在晉中亦不肯善罷甘休,並且將手伸到了自己的身邊,意圖利用自己助力她重返後宮!
她想到這不免哀怨地嘆了口氣。
突然,前面傳出女子陣陣的尖叫,只見從離宮那里跑出兩條惡犬,還有一個滿身是血的女子,而那女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模樣十分可怖。
顧沛蕖見此趕緊護住顧沛萱,而宇文煥卿和宇文煥臨則回身來保護二人。
只見那兩條惡犬直直地奔著身懷有孕的顧沛萱而去,宇文煥卿見此隨手抽出了賀一泓所佩的劍,向那兩條惡犬而去,他要趕在它們近身顧氏姐妹之前將它們斬殺。
然而,那兩條瘋犬實在跑得有些快,登時撲向了顧沛萱,雖然顧沛蕖和綠翹則擋在了顧沛萱的身前,但那兩只狗還是左右開弓地開始死命地扯咬顧沛萱所披的斗篷。
瓷青和倚畫手忙腳亂地向那瘋狗踹去,倚畫因情急竟然怎麼都抽不出腰間的銀翼玲瓏索。
那瘋狗竟將兩姐妹都撲到在地,二人不禁發出一陣陣驚惶的呼叫,宇文煥卿持劍趕來,手起劍落間將兩只惡犬斬殺。
滿地的血自是觸目驚心,而此時前方則傳來酈代真淒慘的叫聲,只見那女子將酈良侍的手臂咬出了血牙印,涓涓地血從牙印里流出。
那女子見咬出了血似很是興奮,又要奔姜懷蕊而去,卻見姜懷蕊躲在酈代真的身後。
那女子似乎想到了什麼,徑直地向後奔來,賀一泓見此,命人將此女圍了起來。
女子目光換撒,嘴角流口水,她甚是癲狂地左右奔突,意在向顧沛蕖奔來。
此時宇文煥卿一腳踹開那兩具惡犬的身體,與宇文煥臨一起將顧氏姐妹扶了起來。
宇文煥卿扶著顧沛蕖的肩頭,一臉關切︰“苒苒,你沒事兒吧?這畜生可有傷到你?”
顧沛蕖雖然驚魂未定,但還是甚為寬心地說︰“我沒事兒,就是摔了一跤,那瘋狗並未咬到臣妾。”
“萱兒你怎麼了?啊?你不要嚇我!”
宇文煥臨抱著顧沛萱聲嘶力竭的喊道,他將顧沛萱身上披著的紅色蜀錦繡金蝶的斗篷扯了下來扔到一邊,圍在旁邊的綠翹早已啜泣不止。
顧沛萱此時額頭上冒出的斗大的汗珠,臉色日漸蒼白,她呻吟道︰“我肚子很痛…很痛…”
宇文煥臨將手摸向的里面的羅裙感覺濕漉漉地,他將手拿出時宇文煥卿和顧沛蕖都看到那是觸目驚心的鮮血。
顧沛蕖趕緊奔到顧沛萱的身邊哀怨地喊著︰“姐姐,你這是怎麼麼?皇上,趕快傳御醫啊!”
宇文煥卿此時的目光正落在那被瘋狗撕爛的大紅蜀錦斗篷上,那里面絮得居然不是棉花而是粘了雞血的雞毛。
他知道這又是一次針對顧沛蕖的陰謀,因為二人從陳太妃處出來時,他曾問這紅斗篷從何而來,顧沛蕖隨口便說是太後賞的。
此時,宇文煥卿的心無比凌亂。
顧沛蕖哀怨的撕喊讓他停下了思考,他厲聲道︰“來人,趕緊傳御醫,賀一泓你速速將豫王妃挪到芷蘭宮去。”
“顧…。顧…。顧…。蕖…蕖…。”
一陣陣奇怪的聲音從那個面目可憎的女人的喉嚨里發出來,她臉上滿是血污,目光渙散卻依然盯著顧沛蕖,她流著口水,蓬亂的頭發粘著稻草。
一股子腥臭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十分的沖鼻子。
顧沛蕖听到聲響向那女子看來,宇文煥卿用劍鞘挑起她的臉,細細看來卻發現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以前被廢的元妃衛玄雅。
她見衛玄雅此時眼神渙散,但是卻直直的盯著自己,那是她的恨,她恨毒了自己,所以即便自己得了瘋狗病也要拉上自己陪葬。
顧沛蕖見不遠處酈良侍捂著手腕一臉哀怨地盯著姜懷蕊,那血牙印有涓涓的血流出,而眼前的衛玄雅又如此喪心病狂,她聲音冷絕地說︰“皇上,這衛玄雅圖謀不軌意欲加害嬪妃,沖撞了我姐姐,還咬傷了酈良侍,這種包藏禍心的女人此時留著她還有何用?”
顧沛蕖此時的眼神無比狠辣,似可滲出血來,不禁讓看見的人都生出了寒意。
宇文煥卿見衛玄雅此番模樣怕是也查不出什麼,不如就此給她一個了解。
他將顧沛蕖擁進了懷里,讓她背對著衛玄雅,此時他提著賀一泓的劍,輕輕一劃,一道血痕現在衛玄雅的脖頸上,噴薄而出的鮮血濺在了架著她的禁衛軍的長槍上。
而顧沛蕖卻有些呆愣地盯著那大紅蜀錦繡金蝶的斗篷,風卷起斗篷里絮著的沾染了血的雞毛被,風吹得雞毛打著旋,這寒涼了她的眼楮,冰凍了她的心,此時她對這些卑鄙齷齪之人的恨直抵雲霄。
忽而,她耳旁傳來了一具身體轟然倒地的聲音,還有姐姐顧沛萱切膚的呻吟聲。
她掙脫出宇文煥卿的懷抱,她掃了一眼已死的衛玄雅尸體厲聲道︰“臣妾不怕見這樣的死人,皇上處置的好!”
她狠厲的目光掃過戚媚等人,她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地說︰“瓷青,這斗篷有問題,你收起來,這是嫌犯的罪證!皇上是一定會徹查的!”
戚媚等人見向來溫柔高傲的顧沛蕖眼楮都快滲出血來,不禁有些懼怕,她正想為自己辯解幾句,卻被易安拉住︰“娘娘,此事來得蹊蹺,先救豫王妃和酈良侍重要,剩下的就交給皇上吧!”
戚媚此時是愚鈍的,她完全不知道這和那斗篷有何聯系,但是若是真有關聯,即便她再愚鈍也知道這薛馥雅的心思怕是不單純了?
她怒目威視地盯著薛馥雅,卻見她目光盈盈有淚,似受了不小的驚嚇。
賀一泓此時已經派人用狐毛斗篷將顧沛萱抬起,宇文煥臨和顧沛蕖還有陳媛、綠翹等則隨行在顧沛萱的兩側,急急地奔向芷蘭宮。
陳媛見顧沛萱如此模樣,不禁老淚縱橫,一副要昏厥的模樣。
戚媚見此趕緊說道︰“快,快把陳太妃送回去,惠儀你隨她一起去,此時可不能再出亂子了。還有把接生嬤嬤也傳到芷蘭宮去,我看豫王妃的樣子怕是因驚嚇要臨盆了!”
忽而,薛馥雅也傳來的響徹雲霄的哭喊聲,她捂著肚子漸漸地蹲了下去,嘴中嚷嚷︰“太後,嬪妾怕是動了胎氣要生產了!”
戚媚見此方寸大亂,而宇文煥卿的臉色卻越發的難堪,他在心中暗罵︰薛馥雅這是你要找的時機還是你處心積慮的謀劃?無論如何,朕都會給你一個了斷,全了你的心思。
“簡嚴,送薛寧訓回聚霞宮,準備好了,別委屈了薛寧訓!”
宇文煥卿清冷的言語落在薛馥雅的耳邊猶如一柄柄利刀,但是此時她都不怕,不僅僅因為自己宮中已經準備齊了一切要去胎的物品,還因為她的手緊緊地握著戚媚的手,這心思單純的傻太後便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要用戚媚的憐憫撇清罪責還要成功去胎保住自己的位份,她還要用戚媚的憐憫去更高遠的地方。
她將眼中蓄滿的清淚都流了出來,看上去那樣的哀慟︰“太後娘娘,嬪妾好怕,嬪妾怕是不行了!”
戚媚見此十分慌張︰“來人,快將薛寧訓抬回聚霞宮,傳接生嬤嬤和太醫。皇後,皇上,你們隨哀家去聚霞宮。上官修儀你去芷蘭宮听消息,若是豫王妃有了好消息一定要來通稟哀家。”
鄭雪如和上官映波俯身施禮表示領了懿旨。
宇文煥卿顯然對薛馥雅生產這件事表現的無動于衷,他自己則準備去芷蘭宮。
戚媚見皇帝沉默不語,此時也顧不得他的去向,便切切地繼續吩咐︰“姜才人你將酈良侍送回聚霞宮去,傳太醫為她醫治。”
姜懷蕊嘴角顯出一抹笑意,俯身施禮領懿旨。
卻見酈良侍爬到了宇文煥卿的身邊,死死地拽住宇文煥卿的袍服的一角︰“皇上,救救嬪妾,剛才那衛玄雅是撲向姜懷蕊的,可是她居然把嬪妾推到了前面,她想害死嬪妾,讓嬪妾做她的替死鬼。”
“嬪妾冤枉啊,嬪妾只是一時驚覺栽倒了,將酈良侍不小心扯倒了那衛玄雅的面前而已,這是無心之失啊!”
姜懷蕊切切的狡辯著卻見宇文煥卿正目光寒涼的盯著她,那個眼神似乎要生吞活剝了她,不禁滲出了冷汗。
宇文煥卿扶起酈良侍吩咐道︰“簡頌送酈良侍回去,賀一泓將姜懷蕊扔回聚霞宮華音殿去。等朕來查!”
說罷,宇文煥卿便去了芷蘭宮。
姜懷蕊臉色一驚,因為她沒有想到宇文煥卿會單憑酈良侍的一句話便處置了自己,她的內心無比驚惶。
顧沛蕖等人此時已經奔到了芷蘭宮,錦瑟等人見到如此混亂的場景不禁心底一驚,暗嘆這又是生出了什麼事情?怎麼長郡主會這番模樣。
“侍書、司棋你二人趕緊去燒熱水,綠蔻和錦瑟趕緊把綺宵殿收拾一下,換上新的床褥!”
顧沛蕖一踏入芷蘭宮便大聲地吩咐道,一行人便開始忙碌起來。
綠蔻和錦瑟還有綠翹緊著時間將床榻整理好,宇文煥臨為顧沛萱脫去她早上進宮時穿的墨狐斗篷。
只見她的裙子都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他眼中蓄滿了淚水,而此時顧沛萱已經沒有力氣喊痛了,整個人昏昏欲睡。
宇文煥臨看著清早出門時還安然無恙的妻子,如今變成了這個模樣,心如刀絞,他聲音顫抖而無力︰“萱兒你挺住!御醫馬上就來了,你要撐住精神!你不能有事,我們不是說好了,等到孩子生了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就去別院小住,我們一起帶著孩子去踏青賞花,放風箏逛燈市……”
他說不下去了,他哽咽的說不出一句話,只是眼中的淚水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顧沛萱慘白的臉頰上。
此時,顧沛蕖早已淚流滿面,她心中蒙上了一層負罪感。這本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陰謀,卻生生加在了姐姐的身上。若是姐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有何顏面面對豫王殿下,有何臉面去面對父母親?
此時,上官映波眼中凝著若有似無的得意,她見顧沛蕖心疼顧沛萱如此,便忍不住再去撒一把鹽︰“娘娘,嬪妾看豫王妃怕是不成了,還是早些準備的好!而且,娘娘尚未生養怎可讓豫王妃在您的寢殿生育呢?這不僅于理不合而且十分不吉利。”
顧沛蕖目光清冷的掃過上官映波的臉,嘴角扯出一個狠辣弧度,厲聲道︰“你個賤人,你在胡說什麼?”
說罷,便甩了上官映波一季響亮的耳光,那個聲音響徹整個綺宵殿。
顧沛蕖也察覺出自己手掌上傳來的一陣疼辣,然而這並不能抵消她此時對口出惡言的上官映波的憤恨︰“王彥,將上官修儀給本宮帶出去,本宮以景妃的身份罰她跪雪地,沒有本宮的應允不許她起來。”
她看著攤到在地,嘴角滴血的上官映波,清冷狠厲的繼續吩咐︰
“王彥你就在那給本宮看著她,若是她敢動一下,你就像本宮剛才那樣賞她個耳刮子,直至打到她老實為止。”
上官映波直挺著身子恨恨地道︰“你敢?嬪妾是皇上親封的修儀,是太後派我來芷蘭宮等豫王妃的消息的!”
“本宮是皇上親封的景妃,處置你個不入流的修儀天經地義,拖她下去!”
顧沛蕖一下令,王彥便領著兩個小內侍將上官修儀架出了綺宵殿,將她扔到了瓊華殿廣場前的雪地里。
此時宇文煥卿已經進了芷蘭宮,卻見上官映波跪在那,心中雖然狐疑但也沒有過問便直奔綺宵殿而去。
另外,裴濟等人已經奉旨趕來,親眼得見景妃狠辣地處置了上官修儀,心中自是震驚。
在裴濟的心中景妃娘娘一直是溫潤如玉,聖雅高潔,不成想居然也有這辣手無情的一面。
顧沛蕖此時仿若已經喪失了理智,她咆哮著︰“裴濟,快,快去救治我姐姐!”
裴濟等人忙不迭地踏進了內殿。
顧沛蕖也跟了進去,卻被守在床榻邊的宇文煥臨推了出來,他用自己滿腔的憤恨將顧沛蕖推到在地︰“你出去,就是你把萱兒害成這個樣子的!那斗篷不是賞你的麼?那些人要害的本就是你,你卻連累了萱兒。你應該死,你怎麼不去罰自己跪在外邊?”
宇文煥臨咆哮著心中的憤懣,他此時像一個發了瘋的野獸完全失去了理智,忘記了尊卑更忘記顧沛蕖亦是無辜。
宇文煥卿將將踏進芷蘭宮就看到這一幕,他見自己的兄長居然如此對待顧沛蕖,忙喝止︰“豫王,你放肆!你怎敢如此對待景妃?”
被宇文煥卿這一吼,宇文煥臨倒是恢復了些神志,他頹然地跪了下來,哀怨而憔悴地說︰“臣情急而有失尊卑,請皇上責罰!”
宇文煥卿快步走到二人身邊,將目光呆滯又愧疚的顧沛蕖扶起,復又扶起宇文煥臨︰“二哥,你冷靜點,此時你不能自亂陣腳,二嫂吉人天相會沒事的!”
他隔著屏風和內殿錦帳大聲地說︰“裴濟,你務必保住二人,否則朕唯你是問!”
裴濟此時早已頭上蒙汗,他聲音顫抖地回道︰“臣定當竭盡全力,只是皇上豫王妃這是早產,孩子還未足月,必然會先天不足。所以…所以…”
宇文煥卿眉宇緊縮,他清冷地說︰“沒有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保住大人和孩子,否則朕便要了你們的命!”
顧沛蕖此時早已繃不住,她開始嚎啕大哭,聲音淒厲而顫抖。宇文煥卿將顧沛蕖拉出了殿外,因為她此時的哭聲只會讓宇文煥臨更加心煩意亂。
他小心地拍著顧沛蕖的肩膀,將她緊緊地擁在懷中安慰。
她猶如一個受傷的小鹿在他的懷里不停的啜泣,忽而她緊緊地抓住著宇文煥卿手臂大聲的責問︰“你為什麼要把我納進宮里來?我若不進宮便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姐姐就不會出事!”
宇文煥卿見她終于將自己耿耿于懷的話說了出來,他此時自是心如刀絞,他聲音顫抖而無助︰“因我愛你,無論你信與不信,我都要告訴你,我愛你,很早之前就愛上了你。可是那時候我身不由己不能娶你,所以在選秀的時候才將你納選進宮!”
顧沛蕖被宇文煥卿的言語驚住了,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不可一世的君王,他不在自稱‘朕’而是改口說起了‘我’。
突然,殿內傳來一陣嬰兒響亮的啼哭,那個聲音洪亮而有力,
並听到接產嬤嬤大聲的恭賀︰“恭喜殿下,是個男孩,恭喜殿下喜得世子。”
顧沛蕖掙脫出宇文煥卿的懷抱徑直跑進殿內去迎接那個小生命的到來。
宇文煥卿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此時他感激蒼天見憐讓二嫂顧沛萱平安生產,但是他之于顧沛蕖與自己感情來說,他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他轉身看向遠方消散心中的失落以迎接殿內的喜悅,卻看見汀蘭水榭的那南宮清的身影若隱若現,他來回地在那走著,一見便知他心焦。
此時淺笙走了過來順著宇文煥卿的目光,她言簡意賅地說︰“微臣拜見皇上,是微臣將大公子找來的。因為微臣見豫王妃如此就擅自行了事,請皇上責罰。”
宇文煥卿因自己的傷情本已惆悵,見南宮清如此,便有同病相憐之感︰“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有什麼好罰的。你去告訴他,豫王妃已經產下麟兒,讓他盡可放心。”
他的話音剛落,便听到接生嬤嬤的一句︰“不好了,豫王妃出大紅了!”
殿內又騷亂起來,他又听見了顧沛蕖撕心裂肺的嚎哭,還有宇文煥臨切切的呼喚,還有宇文家新生兒的綿長的啼哭。
這一切都讓宇文煥卿仿若回到了兒時的離宮,那樣淒厲的哭聲讓他不禁寒涼了脊背。
淺笙听到里面的動靜,自然心底寒涼一片,但還是懇求道︰“皇上,大公子上次去藥王谷為豫王妃求了很多安胎的藥劑,還有一些以備不時之需的藥劑。而且公子精通醫理,妙手回春,不如讓公子為豫王妃診治!”
宇文煥卿劍眉一挑︰“那還等什麼?事急從權,你馬上宣他進來!”
淺笙拱手領旨飛速地奔向了宮外的南宮清。
宇文煥卿見此走進殿中,命在一旁哭的梨花帶雨的綠蔻將豫王從內殿喚了出來。
宇文煥臨手中抱著宇文家的嬰孩,滿臉皆是淚水,眼神空洞而哀傷,他看見宇文煥卿像看到了救命的菩薩︰“皇上,皇上,您是天子,你幫幫我!幫我留住萱兒。她不能死啊,她若是死了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皇上,我求求你了!”
宇文煥卿他見一向穩重謹慎的二哥變成如此模樣,喉嚨里難掩酸澀,眼中亦蓄滿了淚澤,他從宇文煥臨的懷中將小世子抱了過來︰“朕是天子,朕的祥瑞會看護二嫂。可是二哥,現在能救二嫂的不是朕,是南宮清。朕已經將他宣了進來,朕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芥蒂,讓他為二嫂診治。二哥,沒有什麼比二嫂活著重要,往事不可追啊!”
宇文煥臨微微一愣,轉而努力地點著頭。
正在這時,南宮清已經踏進了綺宵殿,他迎面便見皇上和豫王殿下站在門口,正要躬身行禮。
只見宇文煥臨一把將南宮清扯了進來,情切地說︰“大公子,你救救萱兒,本王求你了!只要你救活了她,本王願意成全你二人!”
南宮清見曾經瀟灑俊逸的豫王如今無措地像個孩子,便知道眼前的男子愛顧沛萱的心不會比自己少半分。
他尷尬一笑︰“殿下,您放心。臣當竭盡全力保住豫王妃,還望殿下寬心。還有王妃她永遠只屬于殿下一人,請殿下慎言。”
說罷,他便與宇文煥臨進了內殿,只留那天水碧的帳簾微微揚起……
宇文煥卿抱著懷中的豫王小世子,看著他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兒似乎看到了希望,他眼神中含著濃濃的深情,是對生命的敬畏亦是對親情的眷戀。
然而,他也有一絲酸澀,自己何時才會再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呢?
顧沛蕖此時被錦瑟從內殿扶了出來︰“娘娘,你看清大公子剛剛進去就用止血散為豫王妃止住了血,你不要太過憂心。你在里面只會讓御醫心神不寧,奴婢進去幫你看著,你出來坐一下!”
顧沛蕖拖著仿若要撒架子的身子有氣無力地走了出來,她覺得自己仿若踩在一堆棉花上。
她抬眼看著宇文煥卿抱著小世子一臉慈愛地哄著他,而那孩子也十分安然地睡在他的懷里,得見這一幕她的心稍稍安慰。
宇文煥卿見她出來了,她的臉色蒼白而憔悴便命綠蔻奉茶,自己則走過去將懷里的孩子交于她︰“苒苒,你抱抱他,他真的好可愛。”
顧沛蕖抱著姐姐多年來所期盼的孩子,心中五味雜陳,她眼中的淚水再次濕潤了宇文煥卿的心︰“皇上,從前我以為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可是臣妾的善良只換來了她們卑鄙無恥的手段與詭計。衛玄雅是,馮婧妍是,姜懷蕊更是,看來是我錯了!”
宇文煥卿心中悚然一凜︰“苒苒,這件事朕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顧沛蕖眼神中閃過絲絲冷意,凜然的若寒霜一般︰“不,不是皇上要給臣妾一個交代,是臣妾要給姐姐,要給自己一個交代!請皇上成全。”
“好,只要你泄心頭之恨,朕都依著你!”
說罷,宇文煥卿將她擁在懷里。
顧沛蕖靠在宇文煥卿溫暖的懷中汲取著絲絲暖熱,剛才的慌亂復雜的一幕幕讓她寒涼徹骨,他懷中的溫暖讓她感到一絲安慰。
忽而,綺霄殿的門開了,綠蔻端著茶盞,她身後則跟著易安。
易安一進殿便見顧沛蕖手中抱著嬰孩,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她趕緊快步走過來行禮道︰“奴婢拜見皇上,拜見景妃娘娘。太後讓奴婢來問問豫王妃如何了?”
顧沛蕖見此時賞賜自己斗篷的戚媚還如此惺惺作態,不禁覺得惡心,她憤恨地別過臉,冷絕的說︰“怎麼?太後她老人家居然還有臉面來問我姐姐的狀況?早知現在,又何必送那害人的紅斗篷呢?”
事情發生時,易安與戚媚走在最前面,著實沒有注意到走在最後面顧氏姐妹的遭遇。況且當時狀況頻發,無論是易安還是戚媚都簡單以為就是瘋狗撕扯新賞賜的斗篷致使顧沛萱摔倒。
“皇上,娘娘,奴婢知道娘娘心疼豫王妃所以遷怒太後所賜的斗篷,進而遷怒太後。可是娘娘,太後賜斗篷與豫王妃遇襲二者之間沒有直接聯系啊?那只是一場意外而已。”
易安低著眉眼,不卑不亢地辯解著,她態度謙和卻禮儀周全。
顧沛蕖見此時她還為主子狡辯,便將小世子交給了宇文煥卿,她徑自將瓷青帶回來放在桌案上的斗篷扔到了易安面前。
“還狡辯,你自己瞪大眼楮看看,看看這斗篷里絮得都是什麼?”
易安拿起一看,里面居然是蠶絲粘連著帶血的雞毛,確切地說是兩層薄蠶絲中間鋪著帶血的雞毛。
顧沛蕖眼光凌厲而審視︰“那狗的嗅覺靈敏,想必你們也是因這一點才將這些東西摻進斗篷中,再放瘋狗和衛玄雅出來傷我的吧?”
宇文煥卿此時心亂如麻,若是這個斗篷真是母後叫人所制,他當如何?
但是以他對自己的母親的了解,她不會是這樣的人。雖然她時而囂張跋扈,但那都是對自己以往所受苦難的一種宣泄罷了,而這樣機敏惡毒的心思,自己的母親怕是一生都不曾有過。
當年若是她有如此的機敏和手段,也不會被顧玉眉陷害縱火芷蘭宮而被棄于離宮之中。
果然不出宇文煥卿所料,只見易安甚是清冷地反駁︰“娘娘怕是誤會太後了。這斗篷的金蝶為寧訓薛馥雅所 ,也是她將繡好的布匹送到掌錦司絮棉花的。這斗篷是早上薛寧訓與太後一同去陳太妃那賀壽時,她親自從掌錦司領出來的,然後她才與太後一道去的晴嵐殿。”
顧沛蕖的眼神咄咄逼人,滲著絲絲懷疑︰“薛馥雅?她好端端繡金蝶斗篷做什麼?”
易安便將那日戚媚深夜探望薛馥雅時,她所說的因由原原本本地講了一遍。
听完易安的話,顧沛蕖盯著宇文煥卿問道︰“全著皇上的臉面,全著太後的牽念,竟然牽出這樣的禍事!皇上你該如何處置薛馥雅?”
易安此時倒是听得一頭霧水,卻听宇文煥卿甚是無奈地說︰“苒苒,這件事朕以後給你解釋,等到二嫂平安了,朕親自處置她解你心頭之恨可好?”
顧沛蕖眉目微調,語調清冷︰“待到那時,臣妾要親自去解恨!易姑姑,現在薛寧訓生產的如何了?”
易安納罕地說︰“說來也奇怪,她還不見安泰。薛寧訓只是一味的向太後和皇後討恩典,說什麼務必要保子之類的!”
宇文煥卿嘴角一絲冷蔑的笑意,看著懷中的小世子,心中為薛馥雅感到哀涼。
顧沛蕖則輕啟蓮步走到宇文煥卿身邊輕聲說︰“皇上,你看看她的心思都壞成什麼樣了?這樣的女子只會髒了皇上的後宮,玷污了臣妾的眼楮,留著她便是留個禍害。”
宇文煥卿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稍顯疲倦地說︰“交給你全權處理了,這樣的女子不值得被憐憫。”
忽而,南宮清領著一眾太醫、接生嬤嬤走了出來,眾人鄭重跪地。
南宮清臉上難掩喜色︰“啟稟皇上,豫王妃的血已經止住了,請皇上和娘娘寬心。”
宇文煥卿自是龍顏大悅,爽朗而笑︰“賞,通通有賞,都起來吧!”
顧沛蕖自是喜極而泣︰“皇上,把小世子放到姐姐旁邊吧,讓她睜開眼就可以看到他。”
宇文煥卿笑著點頭,將懷里的粉娃娃交給了她。
錦瑟則插了句嘴︰“娘娘等一下,內殿現在凌亂,我等為豫王妃換了衣服等物,您再進去。”
只見錦瑟和瓷青將全新的棉被等物拿了進去,過了好一會兒又從殿內將帶血的被褥等物從內殿抱了出來,急急地出了綺霄殿。
片刻後,顧沛蕖將孩子抱進了內殿,一進去便見姐夫宇文煥臨握著姐姐的手,淚眼朦朧地看著姐姐。
顧沛蕖見姐姐顧沛萱雖然臉色蒼白,但是卻漸有了暖色,額頭上的汗也少了些許,她心中倒是多了幾絲安慰。
她輕輕地將小世子放在姐姐里邊的床榻內,便想離去,卻听宇文煥臨輕聲地說︰“苒兒,姐夫剛才失了心智,你莫要記掛在心上。你姐姐是我的全部,若是失了她,我便一無所有了,望你理解!”
“姐夫對姐姐情深義重,方才亦是無心之失,妹妹我不會記掛在心上的。至于害我姐妹的人,本宮是不會放過她的!”
說罷,顧沛蕖便閃身出了內殿,只見裴濟等人已經奉命去為姐姐煎藥,而南宮清則正在與宇文煥卿聊著什麼。
她見此便快步走了過去,俯身便向宇文煥卿行了個禮︰“皇上,既然我姐姐已經安然,臣妾想,也應該去看顧一下還未臨盆的薛寧訓了!”
宇文煥卿知道此時仇恨已經蒙蔽了她的眼楮,所以她才如此急迫要去處置薛馥雅。
不過這薛馥雅也確實可惡,當初自己看在她被衛玄雅陷害,以為她無辜受牽連便答應幫她去假胎。
只是不想此女心機深沉,最後居然躲到戚媚的宮中尋求庇護,原來她只不過是希望通過假胎進而‘物盡其用’!
“朕隨你同去!”宇文煥卿將顧沛蕖扶了起來,繼而又吩咐道︰“命裴濟等人日夜看護豫王妃,不得再有半點差池。南宮清,今日辛苦你了,早日回府歇著吧!”
南宮清謙恭地俯身一禮。
顧沛蕖卻走到他的身邊輕聲說︰“清公子剛才救治我姐姐的藥,可還有剩麼?隨便給本宮一顆便可。”
南宮清雖然狐疑,但還是將一顆小藥丸從紅釉藥瓶中拿了出來,遞給了顧沛蕖。
她看著這顆藥劑,又邪魅而輕聲地對南宮清說︰“清公子,今日害我姐姐的就是薛馥雅,所以我還想為薛寧訓準備一碗保胎藥!讓她永絕子嗣,讓她流的血比姐姐的還要多!”
南宮清明白她的意思,只見她澄明的眼楮中似攏上了一層烏雲,可是剛剛顧沛萱幾經生死這恨亦在他心中,他稍顯無奈但還是從藥箱內拿出了一瓶藥水遞給她。
顧沛蕖仿若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朵稍顯邪魅的彼岸花……
只見她巧笑嫣然,儀態萬千地奔向了殿外等候她的宇文煥卿。
------題外話------
宇文夫婦開始撕渣渣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