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哲的嘴角往上一牽，笑容略顯嘲諷。他雖在微笑，講起話來卻敷衍得很︰“我不喜歡遠距離戀愛。”
邵彤急了︰“我每天都可以來學校找你的。”
“找我？”陳哲說，“你連一中都考不進來。”
“可是你不也……”沒考上一中。
邵彤頓了幾秒，下半句在喉嚨口卡住。陳哲的成績差，家里人托關系花了三十多萬才買進了一中。
她繼續說著，絮絮叨叨，念起了許多從前的事。
紀衍正從校門走出，見到陳哲和一個女生拉扯，他沒理會，徑自往前走。
陳哲的耐心耗盡，皺起了眉︰“邵彤，你煩不煩。”
紀衍听到這個名字，腳步一頓。他用余光看那兩個人，陳哲不耐煩地甩開了邵彤的手。紀衍沒停留，走了。
陳哲的手機恰好響了，他低頭一看︰“我女朋友打過來的。”
邵彤的臉一僵，手垂了下來。陳哲在她面前接起了電話，同女友講話時，他刻意抬高了聲音。
掛了電話後，陳哲抬眼看︰“你忘記當時我們在一起的原因了嗎？”
這句話像是一道提醒，邵彤愣在了原地。
“邵彤，以後少來煩我。”
這次，她沒有辯駁，神情有些恍惚，便沉默地離開了。
邵彤的臉上帶著一點紅，方才的話令她從昏沉中醒來了。天高雲淡，她的身影愈發顯得渺小。
後來一段時間，陳哲終于得了安靜。流言紛紛里，大家都曉得，那個叫邵彤的二中學生沒有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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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歷一頁一頁翻，課本也一頁一頁地學。秋天漸漸冷了，冬天快要來了，日子照樣過。
化學老師把大部分課教完，實驗都是老師在課堂上做的。今天，他們第一次上實驗課。
先前堆積了幾個實驗，會讓大家在一節課內做完。時間有些緊，說不定會拖堂。
實驗室在學校的另一幢教學樓。下課只有十分鐘，高一18班的學生們加快了腳步。
“17班昨天不是也做實驗了嗎？”薛瑜說，“老師分配的座位，全是一男一女。”
唐嘉哀嘆︰“我都不跟男生說話的。”
“誰昨天偷看對面帥哥來著？”
“有色心沒色膽啊。”
“……”
樓梯上響著說話聲，清脆明亮，似秋日溫潤的暖陽。她們聊著天，走上樓。葉唯先去洗手間洗了遍手，才走進實驗室。
上課鈴聲正好響了，同學們都坐下了，已有人開始做實驗，只有一個座位是空的。
暗綠色的桌面，墨玉一樣的顏色。那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個人，他抬起頭來，看向前方，與葉唯的視線撞上。
葉唯走過去，把凳子稍微拉過來一點，才緩緩落座。桌上擺著實驗儀器，試管、滴管、酒精燈……
雖說紀衍名義上是葉唯的“老師”，但現在是化學實驗課。葉唯並不想讓同學看出他們的關系，她選擇保持疏遠。
旁邊響起凳子和地面摩擦的聲音，紀衍坐得近了些。葉唯听見他說︰“開始吧。”
葉唯點了點頭︰“好。”
紀衍拿了兩支試管，往里頭加了NaI溶液。他將試管往葉唯那邊一移，她用滴管分別加入氯水和溴水。
每當紀衍結束一個步驟，葉唯便接下做另一個步驟，兩人默契極了，一個實驗結束了。實驗室中四處是聲響，這里卻靜極了。
紀衍開口︰“幫我遞下NaCl溶液。”
“嗯。”葉唯用滴管加。
紀衍說︰“下一步是AgNO3溶液。”
“嗯。”葉唯盡量避免和他多說話。
葉唯的動作很快，而在所有需要講話的時候，她又緊閉著嘴。紀衍自然能夠察覺葉唯的異常。
紀衍心中清楚得很，葉唯肯定是在避嫌。但是，連一句話也不和他說，是不是有點過分？
紀衍想了幾秒，故意試探︰“你不大喜歡和我一起做實驗嗎？”
葉唯一愣︰“沒有，挺喜歡的。”
“是嗎？”紀衍停下了手中的實驗，看向葉唯。她撒了謊，他需要給她一個小小的懲罰。
葉唯還沒有回答，化學老師的聲音就從教室前面傳來︰“大家一定要仔細觀察實驗的過程。”
葉唯抬頭看黑板，化學老師又站在講台上說了幾句話。待到她的注意力放回實驗桌的時候，發覺試管架已經遠了。
試管架上擺了幾支試管，是方才他們做過實驗的。葉唯想觀察試管里的化學反應，卻瞧見試管架被紀衍移到了桌子另一頭。
葉唯轉過頭，視線落在遠處的試管架上。紀衍聲音放低，詢問︰“葉唯，你想看嗎？”
葉唯點頭，紀衍把試管架推了過來。她伸出手，試圖移動，架子卻被紀衍的手按住了。一股力道阻止她繼續做實驗。
為什麼？
表演的本能令葉唯抬起頭，她第一次主動看向紀衍的眼楮。下一秒，葉唯露出了一個微笑︰“紀衍。”
拙劣的演技被紀衍識破，他開了口︰“舞台上的動作必須符合邏輯順序。”
葉唯︰“……”他在說什麼？她怎麼感覺自己完全听不懂。
“你可以在《演員的自我修養》中找到這句話。”
葉唯一怔︰“啊？”
“你剛才的情緒不真實。”紀衍說，“尤其是從驚訝轉變到微笑的過程。”
葉唯迫不得已放輕了聲音，喚了一聲︰“紀老師。”
紀衍故作不解︰“葉唯同學，有什麼問題嗎？”
葉唯聲音軟綿綿的︰“能讓我做化學實驗嗎？”
“我沒听清楚你剛才說的話。”
“紀老師。”
窗子里進了陽光，蜂蜜色的陽光，襯得葉唯的手指更加白皙。細密的皮膚，能看到狹窄的雪青色血管。
葉唯的手擱在米白色試管架子上。桌子是墨綠色的，好似鋪了一層雨水浸濕過的綠草。
而那綠草上頭，是一雙縴細的手。
隔了幾秒後，紀衍松開了手，葉唯拉過試管架子，往里一看，竟然是空的。
“化學反應已經結束了。”紀衍說，“看來我們只能重新做一次了。”
葉唯呆了︰“明明不是會有白色沉澱物嗎？”
紀衍面不改色︰“哦，可能不小心被我倒了。”
“紀衍，你這是在浪費化學溶液。”
“葉唯，你這是在擾亂課堂秩序。”
葉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