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購買比例未達30%的兩天後才可看哦。 沈沅帶著采薇和徐媽媽在夾道中慢慢的往漱玉院的方向走,忽然就看到沈瀾正帶著丫鬟迎面走來。
看到沈沅, 沈瀾停下了腳步,面上揚起一抹溫婉的笑意,叫著︰“長姐。”
沈沅也停下了腳步,面上帶著笑意的叫了一聲二妹。
沈瀾的身後跟了她的大丫鬟素蘭。另外還有一個粗使的婆子,手里捧了一盆蕙蘭。
難得這樣冷的天氣,這蕙蘭竟然葉片青翠,還開了一簇簇的花。即便只是這樣對面站著,沈沅也能聞得到這蕙蘭清幽的香氣。
沈沅就笑道︰“這蕙蘭的花開的可真好, 香味也清幽。”
父親是最喜蘭花的,沈瀾這樣捧著一盆蘭花, 又是在這條路上,她自然是要去見父親了。但沈沅就偏生不問她這到底是要去哪里的話。
沈瀾並不是個能沉得住氣的人, 與其自己開口問了,讓她心中得意, 倒不如讓她自己主動來說。
果然,下一刻就見沈瀾抿唇笑道︰“長姐是知道的, 父親最喜蘭花了。所以但凡我花房中有蘭花開花了,我便總是要拿來給父親放在書房的。他早晚看著, 心中也高興。”
頓了頓,她又笑著說道︰“我忘了長姐是不知道父親去年秋天命人給我搭了一間花房的事了, 那個時候長姐才剛去常州沒多久呢。”
沈瀾雖然遵照薛姨娘說的話, 面上看著對沈沅親熱, 但其實每當面對著沈沅的時候,她心中總歸做不到和面上看起來一樣的溫婉親熱,所以說話總要多多少少的帶上點旁的意思。
而且,依著她以往對沈沅的了解,知道父親給她搭建了一間花房,沈沅必定會責怪父親偏心,立馬就會哭著鬧著的要父親給她也搭建一間花房。而且勢必要更好才會罷手。到那時,父親心中必定會厭煩沈沅的。
但沒想到听了她說的話之後,沈沅只淡淡的笑了笑︰“這事我倒確實是不知的。不過二妹原就喜歡侍弄花花草草,父親早該給你搭建一間花房才是。”
沈瀾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的,她就重又笑了起來︰“長姐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先前還擔心長姐听了我這話,心中還要責怪父親偏心,只給我搭建花房,沒有給長姐也搭建一間呢。若真叫長姐這樣的誤會了父親,那可真是我做妹妹的不是了。”
沈沅看著沈瀾。
她穿了水藍色的綢面夾襖,月白色斕邊繡蘭花的細褶裙,看著實在是淡雅秀美。
不過......
沈沅忽然就笑了起來。
沈瀾到底是年紀還小,心中的事是藏不住的,說出來這樣的話也太直白了些。自己上輩子到底是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二妹善解人意,說話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去呢?明明她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是要挑起事端。
沈沅心中這樣想著,面上卻是笑的極親熱的模樣︰“二妹這說的是什麼話?你我至親姐妹,父親給你搭建了一間花房,我心中只有為你高興的份,又怎麼會吃味?”
又笑道︰“這已入了冬,各樣花都凋零了,整日看著院子里的那些樹木也看膩了。二妹也知道我是個附庸風雅的人,若你那花房里還開了什麼花—至好是粉色的茶花,就送一盆到我的院子里去。我是最愛粉色茶花的了。”
沈瀾沒想到沈沅非但一點都沒有生氣,反倒還開口和她討要起了茶花來。
但沈沅畢竟是長姐,她說的話沈瀾也不好公然拒絕。雖然她心中很不忿,可面上卻還得帶著笑意的說道︰“待會等我回去了就去花房看看,若有粉色的茶花就遣人送一盆到長姐那里去。”
“那我就先謝謝二妹了。”沈沅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就帶著采薇和徐媽媽繼續往前走。
走出了一截路過後,采薇回過頭看了看,見沈瀾已經走得遠了,這才笑著輕聲的同沈沅說道︰“姑娘,您是沒瞧見。剛剛二姑娘手里的那條藕荷色的手絹都快要被她給擰出水來了,偏偏她面上還得笑著同您說話。奴婢在一旁看著心中可真是覺得解氣。”
沈沅笑著沒有說話。
徐媽媽這時也說道︰“這個二姑娘,說起來也是眼皮子淺。老爺不過是給她搭了一間花房,值得什麼呢?而且我還听得說,那個時候還是她那樣求著老爺,老爺才同意給她搭建的。可就這點子小事,她就上趕著要在您面前這樣說,可不就是明晃晃的要挑撥您和老爺之間的關系?若您剛剛听了她這話,鬧到了老爺跟前去,老爺心中豈有個對您不惱的?”
不過徐媽媽心中也是欣慰的。若是以往的沈沅,這當會必定早就鬧到了老爺的跟前去,但現在她卻是一些兒都不在意的模樣,說話兒不輕不重的,讓二姑娘受了那樣一肚子的軟氣。
心中又感嘆著。若是夫人還在,看到大小姐現如今這樣,心中該有多欣慰。
沈沅听了徐媽媽的話,就聲音里帶了幾分笑意的說著︰“她自然是希望父親心中惱我的。至好我再如同以往那樣的冥頑不靈,那樣只怕父親便會不認我這個女兒了。”
上輩子可不就是這樣麼?自己受了沈瀾一星半點的挑撥便到父親的跟前哭鬧,說他偏心,最後父親不就是對她煩不勝煩了麼?不過現在她再不會那樣了,所以沈瀾說的這些話,她壓根就不會往心里去。
她一路腳步輕快的回到了漱玉院。
青荷和青竹正坐在游廊下做針線。天氣逐日的冷了,一些過冬的衣物總要開始籌備起來的。
這樣來回奔波了大半日,沈沅也覺得有些乏了,回去之後看了會書,用了晚膳,洗漱完之後就上床歇息了。
不曉得是不是今兒見到了李修堯的緣故,沈沅竟然夢到了李修堯。
那個時候李修堯也是剛從山東聊城回京沒多久,已經在五軍營里任職了,只不過職務並不算得高。
他是家中的庶長子,李修源的母親是極不待見他的。雖然若真說起來李老爺已經死了,李修源還在國子監里讀書,並沒有出仕,李家也就只有李修堯一人有官職在身。但一來本朝原就重文輕武,眾人多看不起武臣,覺得粗鄙,二來李夫人也自恃有個在宮中做了貴人的女兒,且又有懷了身孕的好消息傳來,所以李修堯在她眼中算什麼?一天到晚都對他冷聲冷氣的。于是李修堯並不怎麼回李府,慣常只住在軍營里。
沈沅那個時候剛嫁到李家沒多久,雖然遭受了李修源的冷遇,但總想著要好好的表現,面上極力的斂下了自己驕縱的性子,學著同人溫和的相處。
記得是端午的時候,李修堯回來參加家宴,她在園子的游廊下巧遇到了他,上前同他見禮,面上帶著笑意的叫了他一聲大伯。但李修堯卻並不應答,相反卻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那目光實在太冷,縱然只是在夢中,沈沅也被生生的唬了一跳,瞬間就驚醒了過來。
就算醒過來了,胸腔里的一顆心還在突突的亂跳著。沈沅定了定神,起來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兩口,這才覺得好些,重又躺回了床上去。
不過一時卻睡不著了。耳中听得夜風吹著後廊檐下栽種的一株梧桐的殘葉在悉悉索索的響,轉而又想起了自己上輩子中毒失明之後的那一年。
听得服侍她的丫鬟說,那個小院子里是栽種了一株極粗極高的梧桐樹的。但這天下之大,也不曉得那個小院子到底在哪里。也不曉得那個人到底是誰。
腦中這樣胡思亂想著,到最後倒也朦朧睡過去了。一宿再無夢。
次早起來梳洗了,用過了早膳,沈沅就讓青荷將她裝著各色絲線的針線笸籮拿了過來,讓她同青竹一起纏著絲線,自己則是坐在臨窗的木炕上,伏在炕桌上描花樣子。
才描了兩三瓣梅花的花瓣,采薇就進來通報,說是二姑娘遣了個粗使的婆子搬了一盆茶花過來。
沈沅放下了手里的筆,叫那婆子進來。
是一盆蜀茶。光潔青翠的葉子,粉色的花瓣,鵝黃色的花蕊。
沈沅對著那婆子點了點頭︰“回去對你們姑娘說一聲,就說這茶花我很喜歡。勞她相讓了。”
又讓采薇拿了三百錢給她。
那婆子眉開眼笑的伸手接了,對著沈沅磕了個頭,然後才起身走了。
沈沅又看了一眼那盆茶花,隨即就低下頭去繼續描著梅花花樣,一面語氣淡淡的說著︰“將這盆茶花送到常嬤嬤的屋里去。她都病了這幾日了,屋子里擺一盆這樣嬌艷的花,她早晚看著,心情也會好一些。”
常嬤嬤自打到了沈府,次日就病倒了,臥床不起。這幾日沈沅一直請了大夫來給她調養,自己也是一日就要去她屋中看幾次。
采薇答應了一聲,就要掀簾子出去叫人進來搬茶花。但很快的她又回來了,而且面上還滿是笑︰“姑娘,常嬤嬤的女兒和女婿帶著他們的兒子過來了,就在院外求見呢。”
那長隨的聲音響亮︰“我和我家公子要到京城去,能不能搭你的船一程?船錢好商量。”
船家看了沈沅的方向一眼,然後對那人搖了搖手︰“我這船已經讓人整個的都包了,不好再搭人的,小哥還是去別處再問問吧。”
但聊城這里到京城的船原就少,現在又快到冬日了,江上風大,就更少了,一時之間還哪里能找得到船去京城?
名叫齊明的長隨面上有難色,但還是轉過身去同正站在紅楓樹底下的李修堯說了︰“公子,您看,這事該怎麼辦?”
這三日他們但凡看到船就要問是不是去京城的,好不容易的今兒終于終于踫到了一條去京城的船,可偏偏就叫人包下了,不搭人。
但公子是接了吏部的文書,著他盡快去兵部報到的。走旱路太慢,所以這才想著要走水路,可若一直尋不到去京城的船......
齊明就又說道︰“公子,不然小的去跟那船家說,只要他讓我們上船,我們便多出些銀子?或者小的也可以去求見那位包了這艘船的客人,但凡只要讓我們上船,我們也可以給他銀子?”
李修堯目光瞥了一眼站在船頭的沈沅。
剛剛船家回話之前是看了沈沅那個方向一眼的,雖然他過後立時就將目光轉了回來,但還是被李修堯給注意到了。
想必那位年輕的姑娘就是包下了這條船的人。不過沈沅先前只回頭望了一眼就極快的轉過了頭去,所以李修堯這時只看到了一道縴秀的背影。
“算了,”李修堯收回目光,面上的神情淡淡的,“再問其他的船。”
他是從不肯求人的。
齊明無奈,只能應了一聲。隨後他跟在李修堯的身後,就要離開岸邊。
沈沅這時卻是在采薇的耳旁低聲的說了兩句話。采薇看了已經走出幾步遠的李修堯和齊明的背影一眼,輕聲的對著沈沅說了一聲是,然後就走到船家跟前,小聲的將沈沅的話說了。
船家听了,忙扯開嗓子喊了起來︰“那位小哥請留步。我們東家說了,要載您兩位一同去京城呢,您兩位請上船來吧。”
齊明喜形于色,驚喜的叫了一聲公子。李修堯心中也有些意外,但面上卻半分未顯,依然是淡淡的。
他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那道縴秀的背影正消失在了船艙的門口。
他收回目光,抬腳往回走,踩著踏板上了船。對著船家和采薇微微的頷首,又吩咐齊明拿了兩錠銀子出來分別給船家和采薇︰“這是船金。”
船家心中是想接這銀子的,但又不敢接,目光不住的瞥向采薇。采薇自然是不接的,只說這是姑娘的吩咐。
原是旁人包下來的船,這樣讓他們上船來載他們同行,且竟然連船金都不收,李修堯心中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提出要當面去謝一謝主人。
采薇猶豫了一下,但隨後還是帶著李修堯往前去了。
沈沅住在中艙。到了艙房前,門是關著的。采薇不好直接請李修堯進去,只回頭對他說道︰“公子請稍等,容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李修堯站定,對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有勞姑娘了。”
采薇推開門,走了進去,又立時關上了門。
沈沅正坐在船窗前看外面的江水,听到聲音就回過頭來。
采薇屈膝對她行了個禮,輕聲的將剛才的事說了,隨後又道︰“那位公子見奴婢不收船金,他就一定要過來跟您當面道謝。他現在就在門外,姑娘您看這事......”
沈沅不是很想見李修堯。
上輩子她嫁給李修源,李修堯雖然是李修源的長兄,但因為是庶出,李修源的母親不是很喜他。李修堯也甚少回去,多數只在軍營里。不過後來李修堯軍權在握,扶持了李修源嫡姐生的二皇子做了小皇帝,在朝中只手遮天,李家的人倒全要仰仗他了,再不敢如以往那樣的輕視他。
但上輩子沈沅嫁入李家之後和李修堯見面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李修源是不喜她的,不過是迫于她姨母的威逼才娶了她。但那個時候她是那樣的愚蠢不堪,只想著自己的相貌生的這樣的明艷,旁人見了無有不夸的,等時日長了,李修源又怎麼會不歡喜她?
但她滿心歡喜的嫁給了李修源,可其後換來的不過是李修源從沒有踏進過她房中一步。甚至連新婚之夜他都沒有來見她。
一開始她姨母還在世,父親也好好的做著太常寺少卿,雖然李修源不理會她,但至少李修源的母親待她還是好的。可後來她姨母死了,父親也遭罷官,李修源的母親便也開始不喜她。李府里的下人也個個都是一雙富貴眼,捧高踩低的好手,她日子過的極是艱難淒涼。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知道了三妹遭薛家人嗟磨致死,五弟被人引誘的染了一身髒病,被父親攆離家門的消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一個人偷偷的跑到花園的湖邊痛哭,猛然的就察覺到有人在往後拉她。
她震驚的回過頭去看,就看到李修堯正站在她身後。
那個時候他已經是炙手可熱的權戚了,眉眼間滿是上位者的威壓。
他看了她一眼,面上很冷淡的說了一句︰“人只有好好的活著,才能有機會讓以往那些奚落踐踏過自己的人得到應有的下場。”
現在想起來,那個時候他是以為她想要跳水尋死的吧?
沈沅唇角忽然彎了起來。
最艱難淒涼的時候,有個人肯同自己說這樣的話,哪怕他只是誤會了,可這份好意依然還是值得心領的。所以剛剛她才會願意載李修堯一程。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往後會是朝中一手遮天的權戚。不說要討好他,可至少也不應當得罪的。
“這位公子客氣了。”沈沅並沒有要開門的意思,只是坐在圓凳上,隔著薄薄的一扇門說著,“原只是順路的事,值得什麼?還要公子的船金,要公子來當面親謝?公子請回吧。”
她的聲音很是輕柔動听,不過語氣很平淡,仿似她對這世上的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一樣。
又讓采薇出去送一送李修堯。
采薇答應了一聲,開了門出去。
李修堯正在拱手朝門內致禮,聲音亦平淡︰“李某多謝姑娘高義,改日定當相報。”
沈沅唇角又彎了起來。
她是知道李修堯性子冷傲,寧流血不求人的,也不肯平白無故的受別人的好,不過今兒的事她可沒有想過要李修堯報答的意思。
她面向船窗,垂著眼,面色淡漠的看著波紋如綾的水面。
上輩子在李家過了那樣不堪回首的五年,這輩子她是不想再招惹任何李家的人了。今日順路載李修堯一程,就當是還了上輩子他對她說那句話的恩情吧。自此後兩不相欠。
*
遣出去采買米糧菜蔬的人回來之後,船家便吩咐水手解了纜,扯起了帆。船離了岸邊,又往前進發了。
已經是午膳的時候了,小丫鬟青荷和青竹用朱漆大盤托了飯菜進來。
一碟子切成塊的四喜鴨子,一碟子十香瓜茄,一碟子炒面筋,再有就是一大碗的火腿煨冬筍湯,並著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
采薇將這些飯菜在桌上擺好,叫沈沅過來吃飯︰“船上沒有什麼好食材,也沒有什麼好廚師,姑娘您將就著用些吧。”
她記得以前沈沅在這些上面是極講究的。飯菜稍微不合她的意了她便一口兒也不吃,還要發脾氣,遭罪的不還是她們這些下人?所以看著桌上這樣簡單的飯菜,采薇的心里很是有些惴惴的,就怕沈沅會發脾氣。
但是沈沅走過來看到這些飯菜之後卻是面上一點不悅的意思也沒有,而是坐在桌旁的圓凳上,拿了筷子就開始吃飯。
她吃飯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極認真,也極專注。仿似她對每一粒米,每一片菜葉子都極愛惜,舍不得浪費一樣。
而確實,沈沅是不舍得浪費一粒米,一片菜葉子的。
上輩子她在李家可是吃了好幾年的糙米。菜更是不用說了,能有一碟子老菜葉就算難得的,所以眼前的這些飯菜,實在是很好。
沈沅慢慢的吃完了飯,青荷和青竹收拾了碗筷下去,采薇絞了一塊溫熱的手巾過來給沈沅擦手。
沈沅接了過來,一面擦手,一面對她說道︰“我剛剛吃著那四喜鴨子覺得味道很好,待會兒你和青荷青竹吃飯的時候也切一碟子吃吃。再有,常嬤嬤年紀大了,這鴨子只怕她是吃不動的。她又暈船,吐的厲害,待會你親自給她送些鴨梨,焦棗和鮮菱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