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闋晴辭賦誰知

第178章 偽君子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失眠七夜 本章︰第178章 偽君子

    月上中天, 萬籟俱寂, 縱然仙魔域的修士們幾乎不需要同凡人一樣通過睡眠恢復體力, 夜晚卻是打坐修煉最佳的時刻,少有修士會浪費這等大好時光。

    但凡有一點上進心的修士, 無一不抓緊時間汲取月華之精運轉靈力, 蘊養丹田——封賜使團的來意,諸人心知肚明, 即便無緣參加天命大會, 若能教使團挑上,賦予爭奪天榜的資格, 卻是比封賞天命者更教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是以,偌大的銘因家陷入埋頭修煉的寂靜中,唯有極少數的異類自顧自行事, 並不將抓緊時間修煉的事兒放在心上。

    白日里只是用作點綴的夜明珠在此刻發揮了作用,幽瑩的微光毫不起眼,卻照亮了整條長廊,在如水的月光下, 教奢華的長廊也平添了幾分柔和清雅之色。

    這時,空無一人的長廊上忽而閃過一抹縴麗的暗影,速度不快,卻準確地隨著月華與浮雲交替掩映的檔口穿梭在光輝之下, 將自己的身影盡數隱藏,難以察覺。

    沒一會兒,那身影來到環廊盡頭, 負手佇立在布設了禁制陣法的拱門前,一雙寒玉似的眸子在黑暗中猶如萃取了所有的星輝,熠熠生光,璀璨奪目,竟是這夜幕下最美的一抹亮色。

    這個趁黑摸出房間的身影,正是鐘離晴。

    她將靈力匯聚雙眸,凝神看向拱門外,一寸寸地逡巡著上頭的禁制陣法,隨著時間的推移,腦海中已大致勾勒出陣法的雛形,不過半柱香的光景,卻見她唇角輕勾,右手叩著三張避靈符朝著拱門的三個方位打去,左手在虛空中起勢,指尖一點微芒,沿著陣中節點的靈力路徑迅速勾畫起來。

    她的動作極快,從最開始的滯澀到其後的順遂,只是琢磨了片刻就領悟了這處陣法的真髓,胸有成竹地依照截然相反的路徑,重新擬畫了一遍陣法——最後一筆落下,浮光從指尖逸散,之後則凝成了一副完整的陣法符文,兩重白光先後亮起,頃刻間糾纏在一起,仿佛兩頭啃噬撕咬的野獸,不遺余力地斗了起來,一息之後,竟是同歸于盡,全數消弭于空。

    光亮湮滅,而拱門前的陣法也不復存在。

    鐘離晴微微一笑,回首看了一眼來時沉寂無聲的長廊,沒有絲毫風吹草動,更不要說旁人的氣息——眼中極快地掠過一抹暗光,隨即收回目光,回過身,若無其事地踏進了拱門之中。

    在那拱門之中,又是另一重陣法,一層套一層,仿若無休無止般。

    看來這一處果真如那銘因曉所言,乃是銘因家的禁地,也不知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值得他們如此費心重重保護——莫非是藏寶之地?

    只是,憑她的神識與感知,卻沒有發覺什麼特異的寶物……除了,這面巨大的寶扇。

    ——鑒情寶扇,據說能看見所念之人。

    腦海中不期然想起寥寥數語。

    鐘離晴在距離扇面三尺前站定,仰首定定地看了一眼,而後屈指一彈,朝著暗淡無光的扇面上打出一道靈力。

    那靈力甫一接觸扇面,便像是泥牛入海一般,被暗沉的扇面吞噬殆盡,全然沒有動靜似的,在她蹙眉不解地打算再彈出一記靈力時,最外頭一圈青銅色的定型骨架驀地流淌過一縷翠綠的熒光,漸次劃過骨架,漫過整一圈,點亮了整面寶扇以後,卻是打開了機括,只听極輕的“ 嚓”聲——在寂靜無聲的夜晚,任何一點細微的響動都顯得尤為清晰——鐘離晴卻無暇在意,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隨著機括聲慢慢開啟的扇面。

    綠光之後,那沉暗的扇面像是剝離了塵土與封印,朝兩側張開了扇翼,露出里頭光滑如鏡的一面,而那鏡面先是罩著一層霧氣,隨即霧氣消散,自鏡面上映照出一個朦朧的影子來。

    鐘離晴抑制住心底的激動,小心地湊上去,定楮一看——只一眼,便屏住了呼吸,不敢眨眼,生怕嚇著了鏡中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阿娘。

    鐘離晴啞了嗓子,待要張口喚她,卻又猛地住了口,指尖隔空描摹著那映出的鏡像,唇角上揚,眼眶卻倏然泛起了熱意。

    她心心念念、牽腸掛肚許久的人,不是阿娘,又是誰?

    正情難自已時,卻听一人輕“咦”一聲,打破了寂靜,更收斂了她的情緒——警惕地在周身原來的靈力護罩外又套上了兩層,小心地探出神識,頓時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息幽幽地籠了過來。

    這人的修為較她不知高出了多少倍,恐怕只一個念頭就能將她滅殺在此。

    鐘離晴卻並不慌亂,反倒勾起一個了然的笑——若是沒有猜錯,來的正是她要找的人。

    對方沒有刻意隱藏,似乎並不在意鐘離晴發現自己的存在,又或是,故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鐘離晴止了笑意,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去。

    那是一個俊朗如月華般的男子,衣袂飄飄,風流倜儻,那雙眼眸盈滿了似水柔情,正越過她,目不轉楮地痴望著鏡面上的人影。

    “令嫻……”儒雅醇厚的男聲低低地念著阿娘的名字,鐘離晴便肯定到——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的青年,就是那手札里出現過的銘因徵了——不說其他,單就這副皮相,這廝倒也不負“陣道之璧”的美譽。

    只是,長得好又有什麼用處?

    掩去眸中的不屑之色,鐘離晴面上流露出幾分疑惑,怯生生地問道︰“這位……前輩,你、你可認識我阿娘?”

    “丫頭,你說……這是你阿娘?”那滿目痴迷的男子沒有質問鐘離晴是什麼人,緣何出現在禁地之中,好似一切都不及那鏡中人重要——听到鐘離晴的話,眼中精光一閃,陡然轉頭看向他,目光從驚訝、猶疑到驚喜,聲線仍是敦厚溫和,卻帶了一絲激動下的顫音,“你、你叫什麼名字?”

    “晴,我單名一個晴字,阿娘說,乃是取自雪過天霽,雨後初晴之意。”鐘離晴靦腆地笑了笑,斂眸恭順地說道,卻是有意隱瞞了自己的姓。

    “晴……雨後初晴的晴?她竟給你取名為晴!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令嫻,我的令嫻!”銘因徵听後,眼中的驚疑卻一掃而空,朗聲大笑之後,又捶胸頓足地埋怨起自己來——那又哭又笑的模樣,狀若瘋癲,與先前那道骨仙風的俊逸之姿判若兩人。

    鐘離晴的面色卻未有絲毫變化,雖是冷眼看著,神色卻只顯露出懵然純稚的一面,仿佛僅僅是個羞怯又不明所以的天真少女,因為前輩大起大落的情緒而擔憂不解。

    待銘因徵情緒平復了幾分,鐘離晴這才裝作尷尬又好奇的樣子,嬌聲問道︰“前輩,你怎的了?莫非你與我阿娘是故交?”

    “傻丫頭,我怎會不識得你阿娘!我是、我是你的阿爹啊!”此前還不覺得,在微弱的月光下也看不真切,只覺得不過是個姿色尚可的小輩,一番對話過後,銘因徵心里有了計較。

    現下再看鐘離晴那張如花似玉的臉蛋,卻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歡喜——這眉眼,與令嫻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氣度,比之自己也是毫不遜之!

    這丫頭,定是他銘因徵的孩子無疑。

    听得鐘離晴試探的問話,又見著她眼中藏不住的孺慕之情,銘因徵心頭火熱,恨不能立即帶著她認祖歸宗,昭告天下,這是他最愛的女人為他生的孩子。

    見他眼神慈愛,又篤定斷言,若非知悉阿娘不會誆她,怕是也幾乎要信了……鐘離晴心中厭惡,面上卻絲毫不顯,咬了咬嘴唇,不敢置信地問道︰“關于身世,阿娘從不肯說與我听,前輩又是如何肯定?”

    卻決口不提認親的事。

    銘因徵似乎是想摸一摸鐘離晴的腦袋,見她仿佛是有些羞怯地避了開來,溫煦一笑,不以為意,眸光轉向已然空無一物的鏡面,頗有些懷念地說道︰“我與令嫻自幼相識,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只是銘因家與姜族向來對立,是以我二人只得私下來往,我也一直未能去姜族提親求娶……”

    他專心致志地說著自己藏于心底的美好往事,卻絲毫不曾注意到,背後望著他的鐘離晴眼神是多麼冷漠,譏諷之余又隱著淺淺的煩躁——不過是為了多知曉些與阿娘有關的點滴,這才耐著性子听他絮叨。

    而渾然未覺自己正被無聲嫌棄的銘因徵猶自沉浸在過往中,說到動情處,更是星眸含淚,俊顏憂郁,這番惺惺作態的樣子,不知能騙倒多少不諳世事的無知少女︰“那日,令嫻得了一壺百花玉瓊露,興沖沖地來與我分享,不料那佳釀滋味甘醇,後勁也足,醉得狠了,竟是一晌貪歡……待我酒醒,只余一地狼藉,而令嫻卻不知所蹤。”

    鐘離晴看不見他的神色,也無意教他看見自己的——面若寒霜,聲線卻仍是帶著少女特有的嬌憨甜柔︰“那後來呢?你沒有去尋她麼?”

    銘因徵苦笑一聲,自責又惋惜地說道︰“我悄悄找過她,她卻避而不見,還打發族人將我趕了出來,再然後,姜族便傳出要為她選婿的消息……我被困于家中,諸事纏身,趕不及去阻止……哪知後來卻傳出她珠胎暗結,私逃下界的消息。”

    倘若銘因徵此刻回頭,必會大驚失色——鐘離晴嘴角上揚,眼尾輕勾,分明是笑著的,眼中卻醞釀著滔天的殺意與狂怒,垂在身側的雙手慢慢負于身後,死死地攥在一起,壓抑著出手的沖動。

    若非如此,只怕早就忍不住動手將這無恥負心之徒撕成碎片。

    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而那洶涌殺機也噴薄欲發,好容易才平息壓制住。

    呼吸有瞬間的紊亂,氣息一滯,卻很快收攏住了,只是帶著一絲變了調的哭腔喃喃問道︰“那你就放任她離開了麼……”

    “唉,其實我也是悔不當初……當年,若是我不那麼軟弱,早些趕去將令嫻帶走,也不至于我們父女分離這麼多年,”銘因徵低落地感慨道,“早知道令嫻懷的是我的骨肉,說什麼我都要趕去的!”

    鐘離晴沒有接腔,她怕自己一開口,便會傾瀉自己的憤懣與恨意——照銘因徵這廝言下之意,當初是他拋棄了阿娘!

    原因幾多復雜,其中之一卻是懷疑她腹中孩子的來歷。

    涼薄至斯,委實教人心寒。

    咽下萬般情緒,鐘離晴又問道︰“前輩又如何肯定,我的身份?”

    “這卻不難,”銘因徵輕笑一聲,帶了幾分自得,“令嫻與你取名‘晴’,便是取自我銘因家後輩序齒偏旁,正是在表明,你是我的子嗣——況且,你生得像令嫻,這陣法天賦,卻繼承自我,這禁地外的陣法,可不是誰都能悄無聲息破了的,就憑這一點,你比我所有的孩兒都要出色!”

    ——嘖,還真是自作多情。

    鐘離晴搖了搖頭,硬是逼紅了眼眶,捂著嘴唇失聲痛哭的模樣,好似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沖擊。

    “晴丫頭,莫要再傷心,你既然是我銘因徵的孩兒,又天賦卓然,為父斷不會教你繼續流落在外——只待明日,便昭告所有人,你是我銘因家的孩子,可好?”銘因徵見她哭得傷心,頓時溫聲軟語地哄了幾句,又鄭重地允諾道。

    在他看來,這孩子不辭辛苦來到銘因家,無非是為了得到承認,而他就算頂著壓力,也要滿足她的心願——他有信心,依這孩子的天賦,只要他稍加訓練,定能成為下一任“陣道之璧”。

    屆時,他也算對得起令嫻在天之靈了。

    此時的銘因徵,只以為姜令嫻早就去世,否則,又怎會任由這丫頭獨身一人來銘因家呢?

    哪怕鐘離晴已經知道,自己的確與銘因徵沒有絲毫血緣關系——阿娘從未提起過這廝的存在,甚至也沒有過半點懷戀不舍的情緒——可她還是怨恨氣惱,不肯善罷甘休。

    退一萬步講,深愛之人身陷囹圄,他不思相救,反生懷疑,躊躇不決……銘因徵其人,此刻在鐘離晴心中,還不如腳下的一粒塵土有分量。

    從見到鏡中人起一直到誤會她的身份,銘因徵從頭至尾都沒有問過一句阿娘,一次都沒有。

    仿若那曇花一現的流連痴迷,全是浮于表面的虛情假意,經不起半點推敲試煉。

    自私、懦弱且無能,最不可原諒的是……這廝辜負了阿娘。

    她謫仙般清冷高貴,完美無瑕的阿娘。

    于鐘離晴而言,只可阿娘負天下人,這天下間,卻無人能負阿娘半分。

    “明日在諸人面前,可要好好表現。”銘因徵看著她,心中憐愛不已,頗有幾分初為人父的自豪欣慰之感。

    “好。”鐘離晴反手拭了拭眼角並不存在的淚跡,接過銘因徵遞給她的陣圖術訣,狀似認真地听他殷切地囑咐,乖巧地點了點頭。

    目送他離開,直到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機,這才放任寂冷幽沉的心緒蔓延開來。

    ——銘因徵,你且等著。

    看我如何將你這銘因家,攪得天翻地覆!

    作者有話要說︰  鐘離晴︰呔,看我不nen死你個渣男!

    銘因徵︰無辜。

    姜令嫻︰吃瓜。

    君墨辭︰可勁兒造,有事我擔著。

    藺雲兮︰真是看不下去了……

    ——————————

    ……講真,我晴真是腦補帝+戲精,還喜歡搞事情,如果不是我親女兒,早就不曉得死了多少回了(_)

    強調一下︰銘因徵跟阿娘毛事兒而沒有,全是這倆自己的誤會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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