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紅羽心中冷笑。
趙元恆!這是輸了比賽,拿三叔出氣麼?
“大小姐,該怎麼辦?要不要告訴老太爺?”管家貴喜一臉焦急的問道,“要不是大理寺的一位看守,是老太爺曾經部下的兒子,這件事,只怕得明天天亮才會有消息送來。”
“怎麼回事?小羽,出什麼事了?”鳳二老爺鳳承志,也急匆匆走了過來。
“三老爺被關在了大理寺。”貴喜嘆了口氣道。
“誰告的他?為什麼事?”鳳承志背著手,皺了皺眉問道。
鳳老夫人雖然為人刻薄,女兒鳳知音也隨了老夫人的性子,但鳳二老爺卻與他母親的性格完全相反。
與鳳鎮川倒像是同母的兩兄弟,都是憨厚耿直的人,雖說兩人沒有血親關系,卻似真兄弟那般關系親密。
鳳紅羽前腳來了門房這里,他也馬上來打听情況。
“老奴也不清楚啊,報信的只是個牢里的看守。”貴喜搖搖頭。
“我去看看,小羽,你回老太爺那里去。”鳳承志朝二人擺擺手,快步朝馬廄走去。
他的身後緊跟著長隨冬福。
“大小姐,您不必擔心,有二老爺在呢,三老爺不會有事的。”貴喜安慰了鳳紅羽幾句,又繼續往後院走去。
鳳紅羽想了想,還是叫住了他,“貴喜叔,這件事,先不要對府里的任何一個人說。”
貴喜點了點頭,“老奴明白,您是怕老太爺擔心吧,那老奴就不去匯報了。”
鳳紅羽回到瑞園。
瑞園畫堂里,林氏正哄著兩個孩子,眉尖微蹙,不時的扭頭看向門口。
小四已經想睡覺了,正眯著眼窩在林氏的懷里拱啊拱。
鳳玉琴倒底是女孩子,乖巧的坐著,卻也秀氣的打了好幾個哈欠。
秋氏與鳳玉玟對視了一眼,兩人各捧著茶碗喝茶,只是眼神亂閃,各懷心事。
不等林氏開口,鳳紅羽先開口說道,“爺爺,三嬸,我剛走到前院那兒,三叔的隨從回來傳話,說是他的一位朋友請他吃酒去了,這一時半會兒的不會回來,讓大家先不要等他了。”
“你二叔呢,你前腳一走,他後腳就跟去了,怎麼不見回來?”老太爺又問。
鳳紅羽訕訕一笑,“二叔才走到府門,便有衙門里的人來了,問他一些緊急的事,他趕著去處理,也讓大家先吃著。”
“那就不等了,孩子們都餓了,吃飯吃飯!”老太爺點頭道。
命令一下,候在一側的大丫頭九福與兩個廚娘開始給眾人盛飯,又將不知熱了幾回的菜端了幾盤回去,重新去熱。
鳳老夫人看了一眼鳳紅羽,又看向林氏,冷著臉不滿的說道,“老三出去喝酒也不讓人提前帶個話來,這府里可是一直將他當自己人,他卻不將府里人當自己人,自己老婆孩子不通知也罷了,我們這兩個老的還是他的長輩呢!”
林氏低頭不說話,她的兩個孩子听不明白,只拿眼看林氏。
秋氏眼波一轉,笑著給鳳老夫人布菜,說道,“老夫人,三老爺如今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呢,只怕是會升官吧?”
鳳老夫人冷哼一聲,“太子今天都輸了,還有心情提拔他?而且,害得太子輸的可正是他吧?沒被太子罰就好,還會升官?官就這麼好升?”
林氏本來就在擔心,聞言那臉色忽然一白。
鳳老太爺的臉攸地一沉,將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重重的一拍,“吃不吃飯?不吃你們出去!嘮嘮叨叨,有完沒完?”
二房婆媳二人嚇得趕緊閉了嘴。
鳳家兩位老爺不在,一頓晚飯吃下來,除了老太爺偶爾給幾個孫子孫女布菜說說話,其他人都不敢吱聲,晚飯吃得興致缺缺,很快散了。
林氏帶著兩個孩子回玉蘭堂,鳳紅羽忙追了上去。
“三嬸,三叔不會有事,馬上就會回來。”
林氏往身邊兩個孩子各看了一眼,吩咐兩人各自的嬤嬤先帶回去睡覺。
她這才嘆了口氣說道,“不,你三叔只怕是惹了麻煩了,我今天看得仔細呢,太子第二場輸了後,太子的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還找了你三叔過去說話,雖然隔得遠我听不見,但見你三叔一直低著頭,想必是在被訓話。”
鳳紅羽卻微微一笑說道,“太子的臉色不好看,是因為他覺得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面子,但給他惹事的,卻並不是三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小羽?你知道些什麼?”林氏一把抓著鳳紅羽的胳膊,急切的問道。
鳳紅羽反手握了握林氏的手,微笑道,“放心吧,三叔很快就會回來,最遲明天。”
“要明天?”林氏一顆心懸了起來。
。
一宿無話。
鳳鎮川與鳳昀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鳳二老爺前一晚去打听消息,也只打听說鳳鎮川監軍不利,玩忽職守,被太子送入了大理寺。
當然,事情依舊瞞著府里眾人。
貴喜一早來前院吩咐守門的開府門,誰知門一開,便見門口堆著一堆爛菜葉子。
他正納悶怎麼回事呢,又有幾只爛鞋子朝府門口飛來,險些還砸中他的頭。
有人還在罵道,“沒本事帶什麼軍啊,害得太子輸!”
“就是!故意陷害鐘老將軍鐘少將軍燒了庫房,自己一人帶軍好得獎賞,誰知是個窩囊廢!”
林氏正要出門去鋪子里查賬,听到這話更是又驚又氣,臉色片刻間就慘白一片。
她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鳳鎮川出事了?
貴喜心道,壞了,只怕瞞不住三夫人了。
他急得提了把掃把就朝那幾個無賴沖去。
但這些人既然敢上門罵人,便有那不被人抓的本事,頃刻間就做了鳥雀散,紛紛往巷子里竄去。
人已過中年的貴喜,哪里是這些年輕潑皮的對手?追了一段路,卻是一個也沒有逮住。
倒累得他氣喘吁吁,一口氣半天提不起來。
鳳紅羽帶著益鷹竹韻正要出門,走到府門口,朝這亂糟糟的一堆爛菜葉子爛鞋子看去,皺了皺眉問著臉色不好的林氏,“三嬸,出什麼事了?”
“小羽,有人說你三叔害了鐘老將軍鐘少將軍,跑來罵呢。”林氏憂心地說道,“他是不是因此得罪了鐘府才”
“不,三叔為人正直,怎麼可能害人?只是有人事非不分,顛倒黑白!”鳳紅羽冷笑,“貴喜叔,剛才來的究竟是些什麼人?”
貴喜喘著氣搖搖頭,“大小姐,老奴也不認識,一群無賴潑皮的年輕人,老奴去追,全跑了。”
潑皮無賴跑了,卻仍有不少人在圍觀著。
因是一大早,鳳府的這條街又是極為繁華的大街,早已引來不少街坊與過路人站在鳳府門前觀看,指指點點,表情言語盡顯嘲諷。
林氏的臉色更加慘白,一言不發轉身回了府。
鳳紅羽眯了眯眼,“益鷹,這些人跑不快的,你朝前方那條小巷子里去追,找到了給本小姐抓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指使!”
“是,大小姐。”益鷹點了點頭,身子一閃便飛快地朝前方一處巷子里追去。
鳳紅羽看了一眼前方圍觀的人,對貴喜吩咐道,“謠言猛于虎,去爭辯只會越描越黑,只有打倒源頭才能制止。等三老爺平安回來,謠言才會不攻自破,今天就不要開門,免得不好的話傳到老太爺那里。”
“是,大小姐。”貴喜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府里,命人趕緊關了府門。
鳳紅羽朝周圍圍觀的人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帶著竹韻朝益鷹追去的方向走去。
竹韻跟在她的身後,氣哼哼地說道,“大小姐,這一看就是有人在故意誣陷三老爺嘛,這些街坊也真是的,居然跟著起哄,枉費老太爺二老爺平時對這條街的人那麼關照,真是小人之心。”
“他們不是小人,而是窮人!你沒看到圍觀的人都是些衣著簡陋的人?鳳府的這條街住著不少商戶官員,卻不見那些人前來圍觀,反而是一些窮人,說明什麼?”
“是什麼?”竹韻眨眨眼,疑惑的問道。
“有人出了銀子,收買了這些人而已,窮人飯都吃不飽,有人出了銀子讓他們來罵罵人,你覺得,他們是跟良心過不去,還是跟性命過不去?”
竹韻撇了撇唇,“那也不能是非不分啊。”
“這些平頭百姓,對于朝中發生的大事,哪里知曉?有人給錢度過了難關,吃飽了再說!”
“這是誰這麼狠毒?這一鬧下去,只怕時間久了,三老爺平安回來,名聲也壞了,他還沒有任職書發下來呢,還怎麼在京中做官?”竹韻一直憤憤不平。
鳳紅羽冷笑,“所以,我豈能就此罷休?”
兩人走進巷子里,不多久,益鷹手里拖了一個人朝二人走來。
他將那人往地上重重地一扔,“大小姐,抓了一個!”
被抓的人嚇得一臉慘白,瑟瑟發抖的拼命磕頭,“饒命啊,小人也是拿人錢財,替人當差而已,求你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啊!”
“不想死可以,那就快說,你是受了誰人的指揮,跑來鳳府的門口罵人的?”益鷹狠狠地踢了這人一腳。
“我說,我說,是鐘府的少爺,他給了小人們每人十兩銀子,要小人們每天到鳳府的門口罵上一個時辰,連罵一個月。”
“鐘述?”益鷹看向鳳紅羽,“大小姐,居然是鐘家的人在使壞!”
鳳紅羽冷笑一聲,“早料到了,他們誣陷三叔不成反被太子罰了,心中帶著怨氣呢,便趁著三叔敗的時候來個落井下石,真是卑鄙無恥!”
益鷹也是憤憤不平,“大小姐,鐘家人欺人太甚,咱們到順天府告他們去!”
“告?怎麼告?如何告?證據呢?卑鄙無恥的人做事,是不會留有證據的!”鳳紅羽笑了笑,“惡人當以惡招罰!我自有法子!益鷹,先將這個人關起來,我還有用!”
“是,大小姐!”益鷹伸手將那個無賴敲暈扛走了。
“小姐,咱們現要怎麼做?”竹韻見鳳紅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越發好奇。
“我們分頭行動。”鳳紅羽開始吩咐,“我去找一個人寫份重要的東西,你去打听一下鐘述在哪兒!”
“小姐,要不要奴婢殺了那鐘述?那小子看起來武功並不高。”竹韻小臉兒一冷,按了按腰間的軟劍說道。
“不。”鳳紅羽神色微冷,搖了搖頭,“哪能這麼便宜他們死?我要鐘家的人一個一個地,好好地活著!”
讓他們活著,嘗嘗她哥哥們吃過的苦!
。
竹韻很快就打听到了鐘述的下落。
原來鐘述正在百花樓里吃著酒。
“他屁股這就好了?”鳳紅羽冷笑,她不介意讓人再打二十板子。
他的哥哥們拼死奮戰,鐘述居然去了青樓?
百香樓是京城第一大青樓,慕容墨那廝很會賺銀子,進去一趟,最少都要花費五十兩,抵得上邊地五個兵士一年的餉銀了。
想起大哥曾為鐘淮安少發軍餉,而四處籌銀子,還賣了鳳府的幾處別院,鳳紅羽的眼底更是浮起嘲諷。
同竹韻換了身男子裝,鳳紅羽臉上蒙了那塊墨龍給的人皮面具,一主一僕二人便往百香樓而來。
雖然才過晌午,但百香樓的門口,已是熱鬧非凡。
那美艷的老鴇雲縴縴臉上抹得雪白,正熱情得招呼著進出的客人。
“縴縴,今天臉上的妝容可比昨天還美啊?讓哥哥聞聞,抹的是什麼香粉呢?”男子口里說的是臉,手卻往雲縴縴胸口伸去。
“死鬼,老規矩,摸一把,五十兩!”雲縴縴將那個喝得醉燻燻男子推到一旁,嫌棄地彈彈袖子。
“怎麼又漲價?昨天摸一把還四十兩呢,今天就五十兩了?”男子瞪了瞪眼,一臉不服氣。
“你不是說老娘今天比昨天美嗎?美了價格自然不一樣了。”說著,他還挺了挺傲人的胸。
男子︰“”
竹韻往雲縴縴胸前看去,憋著笑,小聲對鳳紅羽說道,“這老鴇好會賺銀子,摸兩個奶香大饅頭,就要人家五十兩銀子,要是對方知道那里面是假的,會不會氣得吐血?”
鳳紅羽也是惡寒得抖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淡淡瞥了一眼竹韻,“有人願意上當,攔也攔不住啊。”
趙國北地,兵士們少吃少穿拼著命抵擋著北燕鐵蹄,而遠離戰火的南方,卻有人願意花四五十兩銀子去摸一個老鴇的假胸。
望著進出不斷喝花酒的男子們,鳳紅羽的眼底,漸漸地升起一陣厭惡。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百香樓。
正在迎客的雲縴縴,忽然眸光一凝,他回頭朝竹韻瞟了一眼,心中“咦”了一聲,剛才那小廝,怎麼像羽小姐身邊的那個小丫頭裝扮的?
難道她旁邊那人是羽小姐?
雲縴縴一時好奇,便跟了上去。
鳳紅羽主僕二人一路往二樓走。
他也悄悄地尾隨跟上,走跟一間屋子門口的時候,門忽然開了,雲縴縴冷不防被人一把拖了進去。
“非禮啊”他扯著嗓子就叫起來。
鳳紅羽一個抬手將他打倒在地,“吼什麼吼,誰非禮你啊?”
啊,這聲音?羽小姐?
雲縴縴嚇了一大跳,扭身來看,正是他跟蹤的兩人。
鳳紅羽已扯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眯著眼看他。
“羽小姐?”他眨眨眼,裂著一張抹得血紅的嘴討好一笑,“奴家就猜到是你呢,你有什麼事要吩咐奴家做的?”
還奴家?竹韻一直憋著笑。
鳳紅羽皺了皺眉,拂了拂袖子矮身坐到椅上,扭頭看他,“鐘述現在還在你這兒吧?”
“在在在,一直都在呢,出了五百兩銀子,叫了四個姑娘相陪呢!”雲縴縴扭著腰身笑道。
“行了,別扭你的腰了,我跟你說件正事。”鳳紅羽拍出一張百兩的銀票放在一旁的桌上。
“奴家可不敢收你的銀子,您是主子的人!”
“我不是他的人!”鳳紅羽臉色一沉,慕容墨什麼時候對外宣稱她成了他的人?這個不講理的無賴!
“好,不是不是,您只管說。”雲縴縴小心的陪著不是,心中女主子好難伺候啊,求饒命!
鳳紅羽對他招招手,“你過來,我跟你說,你只需”
听完鳳紅羽的吩咐,雲縴縴臉一白,惡寒的一抖,“羽小姐,奴家有心上人,一男不許二男!”
“我又沒讓你真賣身,你急什麼?還是,讓我將你的真實身份和你的兩個奶香大饅頭公布出去?”鳳紅羽眯著眼看他。
雲縴縴一臉苦相,女主子怎麼比男主子還要腹黑啊。
他糾結了半天,才點了點頭,“好吧,奴去試試。”
“我在這兒等你。”
雲縴縴一副誓死如歸的表情離開了這間屋子,竹韻好奇的問道,“小姐,你讓他干什麼?他那麼怕?”
“讓他去勾引鐘述,去借一個東西。”
竹韻︰“”
雲縴縴果然是江湖老手,只有一碗茶水的時間,他便回來了,但那臉上的妝也花了,唇上胭脂也模糊了,衣領子也歪了,神情極為落魄。
他將一枚印章遞給鳳紅羽,哭喪著臉說道,“羽小姐,你一定要為奴出口惡氣啊。”
“怎麼啦,誰欺負你了?”鳳紅羽看了他一眼,隨口問道。
“鐘述非禮奴了,若是羽小姐要罰他,就打他五十板子!”雲縴縴憤恨說道。
鳳紅羽︰“”
竹韻︰“”
鳳紅羽揉了揉額頭,“好吧,我不會放過他的。”
她取出懷里一早就讓人寫好的兩封信,印上鐘述的私章,又細細的看了一遍,這才將印章還給雲縴縴。
雲縴縴卻繼續在哭,“奴喜歡的是絲絲,要是被絲絲知奴被別的男子非禮,絲絲會生氣的。”
鳳紅羽再次︰“”
竹韻驚愕的睜大雙眼,原來百香樓的頭牌冷絲絲與老鴇雲縴縴是一對兒?鳳紅羽此時只想快點遠離這里,她活了這麼大,居然拆散了一對“鴛鴦”,她有罪啊。
于是,她拉著竹韻飛快逃跑。
。
林氏還是知道了消息,她無法安心地在府里等著鳳鎮川,帶了自己的嬤嬤與鳳紅羽派她的女護衛益朱匆匆趕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的門口,正聚集著一群人觀看正堂里的審判。
林氏走過去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那個婦人便是鳳鎮川的妻子!”
“不要臉的鳳家人,故意陷害鐘老將軍鐘少將軍,打她!”
“對,打!”
也不知是誰先動的手,一只爛瓜朝林氏飛來。
“三夫人小心!”益朱手快,伸手將林氏腰身一攬,拉到身後,同時一腳踢飛了那只爛瓜。
題外話
二更在晚上8點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