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孫林一听梅大順的話，頓時笑了︰“專挑夜間趕路的商隊下手？咱們對外的身份可不就是商隊嗎？不用說，響馬自有響馬的手段，嘿嘿，咱們多半已經進了他們的包圍圈了！”
前方探路的兩個弟兄沒看清路，馬蹄險些踩進路旁的干水溝，嚇得趕緊勒住馬。兩人眼楮瞪得溜圓，借著微弱月光和湊近的火光，仔細打量路邊動靜，突然同時按住腰間的刀，其中一人壓低聲音沖身後喊道︰“快通知君子！前面不對勁！路邊的蘆葦叢，有剛被踩踏過的痕跡！”
梅大順聞言，立刻讓張世佐回去稟報。姚登接到消息，趕忙叫停隊伍，勒馬等候靈巧兒的指示。
“心里一緊”，靈巧兒當即下令︰“姚登，帶人警戒！雪無晦，護住妙言和熊津！我過去看看！”
她催馬趕到梅大順身邊，俯身瞥了眼路邊的枯蘆葦叢，冷冷一笑︰“哼哼，換我是響馬，也會在這兒埋伏。這麼大片干水溝，沒半點水，還有這密匝匝的枯蘆葦 —— 這季節想藏人，除了這兒，還真找不出第二個地方。別心存僥幸了，全員列隊，準備應對吧！”
話音剛落，一聲響箭劃破夜空，尖銳的哨音直竄雲霄。
眾人皆是一驚，還沒反應過來，靈巧兒已了然道︰“你看，來了吧。響馬做事，向來先放響箭 —— 這箭聲略長，要麼由遠及近，要麼由近及遠，東往西、南往北隨意劃一圈，他們就按聲音方向聚攏。你們听，口哨聲起了，還有呼有應的；再听，連鈴鐺都響了……”
梅大順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抬手指向前方︰“君子，別凝神听了，對方都到眼前了！”
靈巧兒這才抬眼，只見路邊半枯的蘆葦叢後，荒地里漸漸亮起一片火把，伏在地上的嘍�@譴鈾拿姘朔轎 ９ 礎 br />
一個個手持刀槍棍棒，火把照得臉膛通紅，動作不算快，卻透著股志在必得的囂張，仿佛吃定了他們不敢掉頭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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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言和熊津公主哪里見過這陣仗？雖說兩人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可終究是女子心腸，嚇得身子一縮，下意識地往滅世之雪身邊靠了靠。
滅世之雪卻依舊面無表情，手按在斷刀 “鎏御” 的刀柄上，眼神冷得像冰 —— 這些響馬，在她眼里不過是一群送死的螻蟻。
靈巧兒揉了揉耳朵，暗自腹誹︰“這詞兒也忒老了點兒。”
她瞥了眼身旁的蘆葦叢，枯黃的葦葉還沒返綠，看著就不抗燒。當即抬手，把手里的火把徑直扔進蘆葦叢。不知是趕巧了，還是天干物燥，火把一落地，火勢 “噌” 地就竄了起來，順著葦叢往外蔓延。
那些原本高舉火把、生怕點燃蘆葦的嘍�@嵌偈被帕松瘢 追茲酉率擲 牡肚谷М然穡 傷 塹幕鳶岩慌齙餃甲諾穆 鶚撲布淞 梢黃 繳趙酵 br />
為首的壯漢徹底急了 —— 這片蘆葦叢是他們冬季里最大的 “辦公場地”，燒沒了以後還怎麼劫道？
響馬們可舍不得眼睜睜看著這片藏身地化為灰燼，畢竟路兩旁都是農地荒田，沒了林子，根本無處隱蔽。
平日里附近百姓都知道這兒是響馬的 “最後一片樂土”，誰敢動這里的蘆葦？白天路過都覺得不安全，更別說夜里了。
這片貼近路邊的蘆葦叢，對這一帶的響馬來說，簡直是大自然的饋贈。
可像靈巧兒這樣，見了響馬不僅不慫，還敢主動縱火的，他們真是頭一回見。
壯漢也顧不上再放狠話，趕緊指揮手下滅火。可火勢蔓延得太快，路邊的蘆葦叢眼看是保不住了，他索性放棄掙扎，對著靈巧兒這邊喊道︰“呔！爾等最好有足夠的財物，抵消我寨子里的損失！不然我定要把你們碎尸萬段！”
靈巧兒眼尖，瞥見這干水溝夏季想必是條河，不知從哪兒蜿蜒而來，貼著路面延伸，前方還有一座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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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響馬頭子一听這話，頓時慌了神，連忙擺手︰“哎哎哎…… 听你的口氣，也是道兒上的？若是同道，就報個萬兒吧！蘆葦先別忙著燒！”
再燒蘆葦，他們可真就等著冬眠了。當下氣勢也是收斂了不少。
靈巧兒摸了摸腦袋 —— 按江湖規矩，這種時候確實該先報個名號，隨即朗聲道︰“行，報萬兒就報萬兒！老子，邢州城金 社社長，凌 ！”
響馬頭子愣了愣，琢磨道︰“邢州城離咱們這兒也不算遠，怎麼從沒听過這名號？兄弟，你們做過什麼大案子？說說看，興許我們听了案子，就知道你們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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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巧兒冷冷一笑，沖梅大順揚了揚下巴︰“大順，告訴他！”
梅大順哈哈一笑，嗓門洪亮︰“案子咱們確實做過幾樁，只是這苦主，就算告破天，天下也沒有能審理咱們的衙門！”
靈巧兒暗自咋舌 —— 這梅大順平時看著挺務實，沒想到搞起虛的也是一溜煙兒。
響馬頭子當即冷哼一聲︰“好家伙！我山東地面上的好漢尚且不敢這麼張狂，我倒要听听，你們河北道上的弟兄，做了什麼大事，能讓天下衙門都閉口！”
梅大順再次大笑，聲震夜空︰“你听好了！老子跟著我家社長，打破了太原城，打碎了晉陽殿，宮內活捉了劉𠤖的王妃，城外斬殺了劉𠤖的兒子！”
響馬頭子一听，額頭上的汗瞬間下來了。想當年唐朝時，山東、山西、河南、河北的綠林本是一家人，只是各管各的地盤，即便後來天下分裂，各方勢力割據，綠林同道間的走動雖少了，可規矩還在。
他萬萬沒想到，河北道的綠林人，如今已經“裝”到這種地步了。
他當即跟著哈哈大笑起來，語氣里滿是嘲諷︰“哼哼，隋末之時，咱們也算是同道中人。即便是如今，你們邢州城的大部分綠林人士，也還和我們有來往。可像你們這般厚顏無恥、信口開河的，真是頭一回見！”
身後的響馬們也跟著哄堂大笑，那頭子還轉頭對身邊人打趣︰“你們听見沒？他們說自己打下了太原城，打碎了晉陽殿！哈哈哈…… 這牛皮吹得，一陣風來就他娘的上天了！哈哈……”
響馬頭子正笑得前仰後合，身旁一個精瘦的漢子卻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小聲說道︰“大哥，先別笑！你忘了前段時間民間雜曲里，道邊的說書人，還有咱們綠林之間相傳的，那個打破太原城的人叫什麼了？”
這話像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響馬頭子的笑意。他愣了愣神，眼神突然變得凝重，轉頭看向身邊幾個心腹頭目。
幾人交換了個眼神，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不安 —— 前段時間酒肆、茶館、勾欄兒，哪哪都是凌 打破太原府的故事。
說有個叫 “凌 ” 的人，帶著手下打破了太原城，在城外斬殺了偽漢的皇帝劉𠤖的第六個養子，在城內打跑了劉𠤖的次子。在西門追殺劉𠤖的公子大將軍劉繼業。戰陣內一刀砍死契丹大將蕭胡篤，單騎百里追殺遼帥耶律敵祿。
那傳說傳的神乎其神，那凌 好似巨靈神下了凡間一般。
響馬頭子定了定神，朝著靈巧兒的方向拱了拱手，語氣再沒了之前的囂張，帶著幾分試探問道︰“哎，這位郎君，你剛剛說你叫什麼？再報一遍名號，俺們沒听清。”
靈巧兒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老子說了，邢州城金 社社長，凌 。怎麼？耳朵不好使，還得讓老子重復第二遍？”
“凌 ……” 幾個頭目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全都僵在原地。其中一個戴氈帽的頭目忍不住抬頭仔細打量一番，聲音都有些發顫︰“郎君說的凌 ，可是前段時間打破太原城、殺了劉𠤖之子的那個凌 ？莫不是同名同姓？”
這話一出，靈巧兒這邊的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靈巧兒勒著馬韁繩，冷笑著道︰“是同名同姓啊 —— 只不過，經歷也一般無二。”
對面的響馬們徹底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他們原本以為對方是吹牛皮，可看靈巧兒這鎮定自若的樣子，再想想綠林里的傳聞，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 萬一真是同一個人，那他們今天可就踢到鐵板了。
那個戴氈帽的頭目又湊到響馬頭子身邊，小聲嘀咕︰“不會真的是他吧？哪有這麼巧的事？不過傳聞里說，他手下有幾員猛將，記得有一個是黃榆關主帥張虎威，還有個的偏將叫海江湖。不如問問他，試探試探？”
響馬頭子點了點頭，再次抬頭看向靈巧兒，語氣愈發恭敬︰“郎君若是真的凌 ，俺有一事想問 —— 听聞你帳下有基元猛將，俺還記得，其中有一個叫張虎威、一個叫海江湖，不知這二位今日可在隊伍里啊？”
靈巧兒听到 “海江湖” 三個字，頓時愣住了，轉頭看向身邊的梅大順，小聲嘀咕︰“他們是不是听了盜版故事？張虎威確實有，還在邢州城幫我們練兵，可這海江湖是誰？咱們帳下有這麼一號人嗎？”
梅大順也皺著眉搖頭︰“沒听過啊！咱們營里最厲害的就是姚登、王小江他們幾個，再就是從漢地投降過來的卓方、曹猛那些人，還有海哥和小湖，哪來的海江湖？”
“海哥、小江、小湖……” 靈巧兒突然眼楮一亮，拍了下大腿，“等等！海江湖？會不會是把小海、小江、小湖三個人當成一個人了？”
梅大順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極有可能！估計最早口口相傳的時候，說的是‘海、江、湖兄弟’，後來傳著傳著，就被人听成‘海江湖’兄弟了，還以為是一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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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你這腦子還挺靈光。” 靈巧兒笑著拍了拍梅大順的肩膀，隨即轉頭看向對面，朗聲道︰“張虎威確實在邢州城，至于海江湖…… 那是你們傳錯了，其實是海、江、湖三位兄弟，今天只來了一位。”
對面的響馬們更懵了 —— 海江湖還能是三個人？這傳得也太離譜了。
靈巧兒懶得跟他們解釋，對著隊伍後方大喊︰“王小江！你出名了！名字都從山西傳到山東來了，快過來！”
負責殿後的王小江听見召喚，連忙縱馬趕來，勒馬停在靈巧兒身邊，疑惑地問︰“君子，叫我干啥？”
靈巧兒指了指對面的響馬，笑著說︰“他們把你兄弟三個當成一個叫‘海江湖’的人了，哈哈哈……不行不行，我笑抽了，你跟他們打個招呼。”
王小江這才明白過來，對著對面抱了抱拳，大聲說道︰“對面的朋友請了，在下王小江，是我家君子的親衛。”
響馬們這才恍然大悟 —— 原來海江湖不是一個人，是 “海、江、湖” 三個人，之前的傳聞全是烏龍！想到自己剛才還嘲諷對方吹牛皮，幾個人的臉瞬間紅了，尷尬得不行。
響馬頭子顯然已經信了七八成了，與其他人相互對視一眼，連忙翻身下馬，帶著幾個頭目快步上前，對著馬背上的靈巧兒抱拳行禮，語氣里滿是恭敬︰“哎呀！原來真的是打破太原城的凌大哥！俺們有眼不識泰山，剛才多有冒犯，還望大哥莫怪！”
靈巧兒見他們突然變得這麼客氣，反倒有些不適應，連忙翻身下馬，擺了擺手︰“別別別，你們要是想劫道，咱們就好好打一場；你整這麼一出兒，倒給我整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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