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起床別開燈

第19章 紙花店的跟屁蟲

類別︰ 作者︰傾盆等大雨 本章︰第19章 紙花店的跟屁蟲

    紙花店門口的紅綢子被風扯得筆直,像條浸了血的舌頭,舔舐著灰蒙蒙的天。我站在三級台階下,後脖頸突然一涼,像是有人對著那里吹了口冷氣。七月的太陽正毒,柏油路都曬得發軟,可我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卻像撒了把米粒,密密麻麻地凸起。

    “小雅,進來挑挑蓮花燈!”媽媽的聲音從店里飄出來,混著紙漿的霉味和香燭的甜膩氣。我抬腳想應,可膝蓋像灌了鉛,眼珠子直勾勾盯著門口那排紙人——它們穿著藍布褂子,漿洗得硬挺挺的,臉是用粉連紙糊的,眉眼用朱砂畫得歪歪扭扭。最邊上那個紙娃娃,嘴角突然向上扯了扯,露出個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笑。

    “發什麼呆?”姐姐從店里探出頭,她手里捏著朵紙扎的牡丹花,花瓣薄得透亮,“媽讓你選個帶金邊的,說燒給老祖宗好看。”

    我剛要回話,後背突然被狠狠撞了一下。不是活人推搡的那種硬邦邦的力道,更像一塊冰碾過,帶著股陰嗖嗖的寒氣,順著脊椎往頭頂竄。我“啊”地尖叫出聲,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似的往前撲出去,膝蓋在水泥地上擦出長長的血痕,疼得眼前發黑。

    “咋了?!”媽媽和姐姐同時沖出來,媽媽的布鞋在門檻上崴了一下,手里的紙元寶撒了一地,黃澄澄的紙片飛得像群驚惶的蝴蝶。紙花店老板也跟著跑出來,他手里還攥著把漿糊刷子,刷子上的白漿滴在青石板上,像沒干的腦漿。三個人都直勾勾盯著我身後的空地,嘴巴張得能塞下雞蛋,臉上的血色“唰”地褪得一干二淨。

    “誰……誰推我?”我咬著牙抬頭,下巴磕在地上,牙齦滲出血絲。台階下空蕩蕩的,只有風卷著幾張廢紙打著旋,其中一張正好貼在那個笑嘴角的紙人臉上,把它的“笑容”蓋了個嚴實。可我明明感覺到,剛才那股力道帶著股調皮勁,像小孩在背後突然伸手絆了你一腳。

    媽媽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指甲掐進我肉里,疼得我倒吸冷氣。“走!回家!”她的聲音發飄,像被風吹得變了調,拉著我就往巷口跑。姐姐慌忙把散落的紙元寶往懷里攏,紙花店老板在後面喊︰“還沒給錢呢!”媽媽頭也不回,腳步快得像在逃,鞋跟磕在石板路上,“   ”的,像在敲喪鐘。

    回家的路上,膝蓋的疼混著後背的涼意,我總覺得有人跟在後面。那腳步聲很輕,“嗒、嗒”的,踩在柏油路上沒聲音,卻像敲在我心尖上。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三次——第一次是賣西瓜的三輪車慢悠悠騎過,車斗里的西瓜圓滾滾的,表皮的紋路像一張張人臉;第二次是個穿紅襖的老太太,手里拄著拐杖,看見我回頭,突然沖我咧開嘴,沒牙的牙床黑洞洞的;第三次什麼都沒有,只有巷口的路燈開始閃爍,光線下的樹影像張張開舞的手。

    “別回頭!”媽媽攥著我的手,手心全是汗,涼津津的,“那地方邪性,紙人紙馬堆多了,就容易招些不干淨的東西。”

    姐姐偷偷湊到我耳邊,她的breath帶著股薄荷糖味,卻讓我更冷了︰“剛才在店里,我看見供桌後面的香灰,直挺挺地往上飄,沒風啊。老板說那是‘有人’在接香火。”她說話時,眼楮瞟著我身後,像是怕被什麼听見。

    那天半夜,我被凍醒了。不是夏天該有的熱醒,是那種鑽骨頭縫的冷,像有人把冰袋塞進了被窩,貼著我的後心。客廳突然傳來“嗡——”的一聲,是掃地機啟動的聲音。我們家那台老掃地機,上個月就壞了,電池都卸了扔在雜物間的破紙箱里,還壓著塊磚頭。

    我屏住呼吸,听見掃地機“ 嗒 嗒”撞著茶幾腿,聲音越來越近,像有個看不見的人推著它,在屋里找什麼。突然,臥室門被“咚”地撞了一下,是掃地機的輪子磕在門上的動靜,悶沉沉的,像有人用拳頭在砸。

    “媽……”我剛要喊,嘴巴突然被一只冰涼的手捂住了。那手滑溜溜的,像泡在井水里泡久了,指甲縫里還沾著點黑泥,帶著股河底水草的腥氣。我嚇得渾身僵硬,眼楮瞪得老大,看見窗簾縫隙里擠進來個影子,矮矮的,大概到床沿那麼高,正推著掃地機往我床邊挪。掃地機的紅光掃過牆面,把那影子拉得老長,像條沒頭的蛇,在牆上扭曲著爬。

    “別出聲。”媽媽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她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手里攥著把剪刀,是平時裁布料用的,刀尖閃著寒光,死死對著門口,“閉眼楮,數到一百,數慢些。”

    我死死閉著眼,可耳朵像被放大了十倍——掃地機在臥室里轉來轉去,“ 嗒”聲、“嗡”鳴聲,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像個小孩趴在床底下喘氣,帶著股潮濕的土腥味。數到七十多的時候,掃地機突然“吱”地一聲停了,接著是“咚”的一聲悶響,像被人拎起來扔到了牆角。

    第二天早上,雜物間的門開著,那台老掃地機歪在牆角,電池安安穩穩地放在旁邊,上面卻多了個黑手印,小小的,像三歲小孩按上去的。媽媽什麼也沒說,找了桶汽油把它拖到樓下垃圾桶,劃了根火柴。火苗“騰”地竄起來,黑煙冒了半天,散發出股燒頭發的臭味,聞著讓人惡心。姐姐捂著鼻子說︰“像燒雞毛。”媽媽狠狠瞪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恐懼,比看見掃地機自己動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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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為燒了掃地機就沒事了,沒想到更邪的在後頭。

    大概過了半個月,我夜里起床上廁所,剛走到客廳,就听見“篤、篤、篤”的敲門聲。不是大門,是我的臥室門,聲音很輕,像用指關節敲的。

    “誰啊?”我攥著走廊的欄桿,手心全是汗。

    敲門聲停了,過了幾秒,又響起來,這次更輕,像用指甲蓋敲的,“篤篤”的,帶著股調皮勁,像小孩在跟你鬧著玩。

    我突然想起紙花店老板事後跟鄰居說的話︰“那丫頭被‘東西’推了,估計是門口的‘小玩意兒’閑得慌,見生人就想逗逗。”一股火氣混著寒氣從腳底板竄上來,我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往門口扔。抱枕撞在門上,“啪”的一聲悶響,敲門聲停了。

    可緊接著,床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很輕,像光腳踩在剛拖過的地板上,帶著點黏膩的水聲。我猛地回頭,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片慘白的光,床尾的地板上有串淺淺的腳印,濕漉漉的,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人踩過,邊緣還泛著點白沫。

    那腳印慢慢往床邊挪,一步,兩步……快到床沿時,突然消失了。我盯著空蕩蕩的地板,後背的汗把睡衣都濕透了,貼在身上像層冰殼。這時,空調“嘀”地響了一聲,自動開了,冷風“呼”地吹過來,吹得我一哆嗦。我抬頭看顯示屏,溫度顯示16度,還在往下掉。出風口晃悠著點什麼,仔細一看,是幾根黑頭發,被風吹得纏在一起,像只小手在招搖。

    我裹著被子縮在牆角,眼睜睜看著空調顯示屏上的溫度一直往下掉,15、14、13……直到0度,數字突然黑了,只剩下出風口的冷風,“呼呼”地吹,像有人把嘴湊在那里,不停地往里吹氣。我甚至能听見若有若無的笑聲,細細的,尖尖的,像指甲劃過玻璃。

    第二天一早,媽媽就托人請了個神婆。是個干瘦的老太太,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眼楮渾濁得像蒙了層霧,看人時總像在瞟你身後。她在屋里轉了一圈,鼻子嗅來嗅去,像條老狗。最後停在我臥室門口,指著牆角說︰“是個小的,沒什麼壞心思,就是閑得慌,跟著你從紙花店回來的。”

    神婆從布包里掏出個紅布包,解開一看,是根桃樹枝,枝椏上還留著幾片干硬的葉子,上面用紅繩纏著。“壓在枕頭底下,”她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石頭,“它怕這個。再鬧就用樹枝打地板,喊‘再鬧就燒了你’,保管管用。”

    她走的時候,我听見她跟媽媽在廚房低聲說話,神婆說︰“這東西跟著她,是覺得她身上有股干淨氣,像剛剝殼的雞蛋,好玩……別太凶,嚇著了就行,畢竟是個沒長大的‘玩意兒’。”媽媽沒說話,只是往神婆手里塞了個紅包,紅紙上印的“福”字都快磨沒了。

    桃樹枝確實管用,接下來的一個月沒什麼動靜。我甚至有點忘了這事,直到姐姐結婚那天,家里來了好多人,鬧到半夜才散。

    我累得倒頭就睡,不知過了多久,被一陣小孩的笑聲吵醒了。不是我們家的小孩,是個細細的、尖尖的笑聲,就在我耳邊,像用指甲刮著耳朵眼。

    我猛地睜開眼,借著窗外的月光,看見床頭站著個模糊的影子,小小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也就到我腰那麼高。它正歪著頭看我,手里拿著個紙做的小風車,是紙花店里賣的那種,藍白相間的紙葉子,風一吹就轉,發出“嘩啦啦”的響。可屋里沒風,那風車卻轉得飛快,紙葉子“啪嗒啪嗒”打著圈,像只振翅的蝴蝶。

    “你是誰?”我攥著枕頭底下的桃樹枝,手都在抖,樹枝的尖刺扎進掌心,滲出血珠,倒讓我清醒了點。

    影子沒說話,只是把風車往我眼前遞。紙葉子掃過我的臉頰,涼颼颼的,像蜻蜓的翅膀擦過皮膚。我突然想起神婆說的“沒長大的玩意兒”,一股火氣涌上來——憑什麼它纏著我?我抓起桃樹枝就往地上打,“啪”的一聲脆響,喊道︰“再鬧就燒了你!”

    影子“嗖”地一下就沒了,像被風吹散的煙。那風車掉在地上,沾著我的血珠,突然“滋啦”一聲,化成了一灘黑水,很快滲進地板里,沒留下一點痕跡,只在原地留下個淡淡的黑印,像塊沒擦干淨的墨跡。

    從那以後,它確實不怎麼鬧了,卻也沒走。

    我寫作業的時候,台燈會突然閃兩下,把字照得忽明忽暗;放在桌上的隻果,第二天早上會多一個小小的牙印,邊緣還沾著點黑灰,跟紙花店門口的泥土一個色;有次我把剛疊好的紙飛機扔向窗外,它卻突然掉轉方向,“啪”地貼在玻璃上,機頭上還多了個小小的黑手印。

    媽媽說,等過了年就搬家,換個地方也許就好了。可我總覺得,它不會那麼容易走。就像現在,我坐在書桌前打字,電腦屏幕突然閃了一下,光標自己移到了“紙花店”三個字後面,多打了個小小的波浪線,像個調皮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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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風“嗚嗚”地吹,卷起幾片落葉撞在玻璃上,“啪嗒、啪嗒”的,像有人在用指甲撓。我盯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發現,倒影的肩膀後面,多了個小小的、模糊的影子,手里好像還拿著什麼東西,轉著圈,“嘩啦啦”地響——是那個紙風車嗎?

    我抓起桌上的桃樹枝,手心的傷口又開始疼了。這次,我沒喊,只是死死盯著那個影子,心里說︰你再敢過來,我真的會燒了你的。

    玻璃上的影子頓了頓,好像在猶豫。風突然停了,屋里靜得能听見自己的心跳,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尖尖的笑聲,從牆角鑽出來,像顆冰粒,滾進了我的耳朵里。

    那笑聲像根細針,扎得我耳朵發癢,卻又帶著股說不出的黏糊勁,繞著耳蝸打轉。我攥緊桃樹枝,指節發白,盯著玻璃上的影子——它好像歪了歪頭,手里的風車轉得慢了些,紙葉子“嘩啦啦”的聲兒也低了,像在撒嬌似的。

    “別裝蒜。”我壓低聲音,喉嚨發緊,“再跟著我,我真找神婆來收你。”

    影子沒動,風車卻“啪”地停了。玻璃上的倒影突然晃了晃,像水波蕩漾,等穩住時,那影子已經不見了。我松了口氣,後背的汗順著脊椎往下滑,涼得像澆了瓢冷水。

    可剛過幾秒,桌角的筆筒突然“咕嚕”滾了半圈,里面的鉛筆“嘩啦啦”掉出來,筆尖在紙上劃出幾道歪歪扭扭的線,像個小孩在亂涂亂畫。其中一支鉛筆還在動,自己豎著身子,在草稿紙上戳出個小小的坑,一下,兩下……像在跟我較勁。

    我撿起鉛筆扔回筆筒,剛要說話,突然听見客廳傳來“ 當”一聲——是媽媽腌咸菜的壇子倒了。我沖出去時,正看見姐姐舉著掃帚,對著牆角亂揮,嘴里喊著︰“滾!再鬧我砸了你!”

    壇子碎在地上,深綠色的咸菜撒了一地,腌菜水濺在白牆上,像片發黑的血跡。牆角空蕩蕩的,只有姐姐的掃帚在空氣里劃出“呼呼”的風聲,她的頭發亂蓬蓬的,眼楮瞪得通紅,像是嚇狠了。

    “咋了?”我扶住她的胳膊,她的手涼得像冰,抖得厲害。

    “它……它掀壇子!”姐姐指著牆角,聲音都劈了,“我看見個影子蹲在壇子旁邊,伸手去夠蓋子,我一喊,它就沒了!”

    媽媽從屋里跑出來,看見一地狼藉,臉“唰”地白了。她沒罵我們,只是哆哆嗦嗦地從抽屜里翻出幾張黃紙,用打火機點燃。火苗舔著黃紙,卷成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飛著飛著就散了,留下股嗆人的煙味。

    “別跟它較勁。”媽媽的聲音發飄,把我們往屋里推,“神婆說了,別惹它,過陣子就好了。”

    可“過陣子”並沒有好。

    姐姐結婚那天,化妝師正在給她盤頭,發簪突然自己掉下來,“啪”地砸在鏡子上,鏡面裂出蛛網似的紋路,把姐姐的臉映得四分五裂。化妝師嚇得手里的梳子都掉了,說什麼也不肯再留,結結巴巴地說“這屋氣場不對”,抓起包就跑了。

    那天的喜宴,姐姐全程沒笑過,眼楮總往牆角瞟,像是怕什麼東西突然竄出來。敬酒時,她端著酒杯的手一直在抖,酒灑在新郎的西裝上,留下片深色的印子,像塊洗不掉的污漬。

    晚上送完客人,我幫著收拾狼藉,看見餐桌底下有串小小的腳印,沾著紅色的指甲油——那是姐姐早上涂的,後來忙得沒顧上擦掉蹭掉的部分。腳印從餐桌一直延伸到門口,像個小孩光著腳跑過,在地板上留下串淺淺的紅印,最後消失在門縫里。

    我盯著那腳印,突然想起紙花店門口的紙人。它們的鞋底,好像也沾著點紅顏料,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顏色竟和姐姐的指甲油差不離。

    “你到底想干啥?”我對著門口喊,聲音在空蕩的屋里蕩出回音,“要東西?還是想找個人陪你玩?”

    沒人回答。只有風從門縫鑽進來,卷起地上的紙屑,打著旋兒飄,像在嘲笑我的認真。

    過了幾天,我放學回家,剛掏出鑰匙,就听見屋里有“沙沙”的聲兒,像有人在翻書。推開門,看見我的書包被扔在地上,課本散了一地,其中一本翻開著,上面用鉛筆涂滿了小小的叉號,每一頁都有,密密麻麻的,像爬滿了黑螞蟻。

    而我的書桌前,椅子正微微晃動,像有人剛從上面站起來。桌上的台燈歪著脖子,燈罩里塞著團紙巾,是我早上擦鼻涕扔在垃圾桶里的那種。

    “夠了!”我抓起桃樹枝往椅子上抽,“啪”的一聲,樹枝斷了根杈。就在這時,衣櫃門“吱呀”開了道縫,里面的衣服“嘩啦”掉出來,像瀑布似的堆在地上。最上面那件白襯衫,領口被扯出個破洞,邊緣還沾著幾根黑頭發,不是我的,也不是媽媽和姐姐的——那頭發又細又軟,像小孩的。

    我突然想起神婆說的“沒長大的玩意兒”,心里莫名有點發悶。它好像也不是壞,只是……太孤單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沒把桃樹枝放在枕頭底下。屋里很靜,台燈亮著,我等著它來。等了很久,就在我快要睡著時,听見“ 嗒”一聲,是我床頭櫃的抽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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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眯著眼看,看見個小小的影子蹲在抽屜前,正往外掏東西——是我攢的玻璃彈珠,它一顆一顆地往外拿,放在地板上,擺成個歪歪扭扭的圈。月光從窗戶照進來,彈珠反射出細碎的光,像圈星星。

    擺完最後一顆,它好像松了口氣,小小的肩膀垮了垮,然後慢慢轉過身。這次,我看得很清楚,它確實像個小孩,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頭發亂糟糟的,臉隱在陰影里,看不真切,只能看見雙亮晶晶的眼楮,像浸在水里的黑石子。

    它沒看我,只是蹲在彈珠圈中間,一動不動。過了會兒,它伸出手,撿起顆彈珠,往圈外扔,沒扔出去,又撿起來,再扔……反復了好幾次,像在跟自己玩游戲。

    我突然覺得,它好像也沒那麼可怕。

    “笨死了。”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影子猛地僵住,慢慢抬起頭。那雙眼楮在暗處亮了亮,像受驚的小鹿。它沒跑,只是看著我,過了幾秒,突然把彈珠往我這邊推了推,一顆,又一顆,像在分享玩具。

    我沒動。它就一直推,直到有顆彈珠滾到我的床邊,停住了。

    那天之後,它不鬧了。

    不再踫倒東西,不再亂涂亂畫,只是偶爾會在我寫作業時,悄悄推顆糖到我手邊——是媽媽放在罐子里的水果糖,包著透明的糖紙,在燈光下閃閃的;會在我看電視時,把遙控器往我夠得到的地方挪挪;甚至有次我發燒,迷迷糊糊中覺得有人用涼毛巾擦我的額頭,那觸感很輕,像羽毛掃過,等我睜開眼,毛巾掉在枕頭上,已經溫了,旁邊放著杯溫水,杯沿還沾著點唾沫印,小小的,像小孩喝時留下的。

    媽媽說︰“它好像懂事了。”姐姐卻還是怕,回娘家時總躲著我的房間,說“得慌”。

    直到有天,我放學回家,看見屋里多了個紙扎的小風車,藍白相間的,跟我之前在床頭看見的一模一樣,就放在我的書桌上,旁邊壓著張紙條,是媽媽的字跡︰“神婆說,它想要個這。”

    我拿起風車,對著窗戶舉了舉,風一吹,紙葉子“嘩啦啦”轉起來,像只振翅的蝴蝶。突然,書桌的抽屜“ 嗒”開了,里面的玻璃彈珠滾出來一顆,停在風車旁邊,像在跟我打招呼。

    我笑了笑,把彈珠和風車擺在一起。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上面,亮閃閃的,像藏了個小小的、溫暖的秘密。

    從那以後,屋里再沒出過怪事。只是偶爾,我會在書桌縫里發現顆糖,或是在枕頭底下摸到顆彈珠,又或是半夜醒來,看見風車在月光下輕輕轉著,發出“嘩啦啦”的響,像有人在耳邊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

    媽媽說,它大概是找到玩的了,不鬧了。姐姐說,說不定是走了。

    可我知道它沒走。

    因為有次我出差,回來時發現風車的紙葉子破了個洞,旁邊放著片用膠帶粘好的紙,剪得歪歪扭扭的,顏色也不太對,卻看得出來,粘得很認真。

    就像個笨拙的小孩,在偷偷告訴你︰我還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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