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柱的吼聲未落,懸崖兩側數十個炮位同時噴出火光。
數十枚炮彈拖著尖銳的呼嘯,撕開空氣,在空中劃出數十道灰色的弧線,
朝著狼牙谷內擁擠的日軍騎兵隊列砸去。
谷口,沖在最前面的日軍騎兵突然感覺馬蹄被一股巨力猛地一拽。
高速奔馳的戰馬瞬間失去平衡,前腿彎折,巨大的頭顱狠狠砸向地面。
馬背上的騎兵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巨大的慣性拋了出去,在空中翻滾著,撞在前面的岩石上,發出一聲悶響。
一匹馬倒下,就像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
後面的馬匹收不住速度,狠狠撞上前方的混亂,
更多的絆馬索被觸發,繃緊的繩索割進馬腿的皮肉。
淒厲的馬鳴聲,骨骼斷裂的脆響,人的慘叫聲,瞬間在狹窄的谷口交織成一片。
不過眨眼功夫,黑島聯隊引以為傲的鋒矢陣型,
就在谷口撞成了一團蠕動的、由血肉和鋼鐵組成的爛泥。
也就在此時,第一波炮彈到了。
炮彈精準地落入擁擠的人馬堆中。
“轟!轟!轟!”
爆炸的氣浪掀起泥土與碎石,夾雜著無數鋼珠,向四周席卷。
一個剛剛從馬下爬出的日軍騎兵,身體被沖擊波拋起,還在半空,就被無數鋼三珠打成了篩子。
爆炸點周圍的十幾名騎兵,連同他們的坐騎,瞬間被撕成碎片。
鮮血和殘肢飛上天空,又如同雨點般落下。
黑島森田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他目睹著自己的先頭部隊在瞬間融化。
他拔出指揮刀,臉上肌肉扭曲,嘶吼著下達命令。
“隱蔽!尋找掩體!快!”
一個副官策馬沖到他的身邊,聲音里帶著哭腔。
“閣下!沒有地方!我們被堵住了,前進不了,也退不出去!”
黑島森田扭頭看向谷口,退路已經被一張從地下彈起的巨大鋼絲網徹底封死。
幾個試圖調轉馬頭的騎兵連人帶馬撞在網上,鋒利的鋼絲瞬間將他們切割成數塊,血肉模糊地掛在網上。
這里是絕地。
懸崖上的炮兵陣地,王承柱的炮兵們已經打瘋了。
他們根本不需要精確瞄準。
賈栩在戰前,已經讓工兵用石灰在谷底的地面上,劃分出了數十個網格,並為每一個網格都標注了精確的射擊諸元。
炮兵們要做的,只是機械地執行命令。
“一號區域,急速射!”
“二號區域,三發覆蓋!”
“裝彈!”
“放!”
炮手們兩人一組,一人負責調整炮口角度,一人負責填裝炮彈。
他們脫掉了上衣,露出古銅色的肌肉,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
一個年輕的炮手,因為太過興奮,手被滾燙的炮管燙了一下,他只是咧了咧嘴,抓起下一枚炮彈,又塞了進去。
“打!給老子狠狠地打!”
王承柱揮舞著手臂,聲音已經喊得沙啞。
“讓這幫狗日的嘗嘗炮彈!把咱們的子彈錢都給老子掙回來!”
一枚又一枚的炮彈飛入狼牙谷。
整個山谷都在顫抖,爆炸聲連成一片,震得人耳膜發痛。
谷內的黑島聯隊徹底崩潰。
組織和指揮已經蕩然無存。
士兵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四處亂撞,卻發現無論躲到哪里,下一秒都可能有炮彈在身邊炸開。
一個日軍軍曹躲在一匹死馬的後面,他剛探出頭,一枚炮彈就在他頭頂炸開,沖擊波直接掀飛了他的頭蓋骨。
兩名騎兵擠在一塊岩石的縫隙里,一枚炮彈落在他們腳邊,爆炸把兩人連同岩石一起炸成了粉末。
戰馬在爆炸和火焰中悲鳴,拖著受傷的身體亂跑,又踩踏在自己人的身上。
日軍引以為傲的機動性,在擁擠的谷內變成了致命的催命符。
他們擠在一起,成了迫擊炮最完美的活靶子。
黑島森田的坐騎在一次臨近的爆炸中被掀翻,他本人也被甩了出去,頭盔滾落到一邊。
他掙扎著爬起來,臉上滿是黑灰和血污。
他看著眼前如同煉獄般的景象,看著自己引以為傲的精銳騎兵像牲畜一樣被屠宰。
他的耳朵里全是爆炸聲和慘叫聲,什麼都听不見。
他張開嘴,似乎想喊些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又一輪炮彈襲來。
黑島森田的身體,被爆炸的火光徹底吞沒。
炮擊持續了不到十分鐘,然後突然停了下來。
不是仁慈,而是炮管已經打得發紅,需要短暫的冷卻。
狼牙谷內,安靜了下來。
之前震耳欲聾的喧囂,讓此刻的死寂顯得格外詭異。
硝煙慢慢散去,露出了谷底的景象。
地面像是被巨獸犁過一遍,到處都是彈坑和焦黑的痕跡。
燒焦的戰馬尸體和殘缺不全的人類肢體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硝煙味和皮肉燒焦的味道,令人作嘔。
幾處燃起的大火,舔舐著地上的尸體,發出“ 啪”的聲響。
整個黑島聯隊,上千人的精銳騎兵,在踏入狼牙谷的片刻之內,就已名存實亡。
賈栩的指揮所里,一名觀察員放下了望遠鏡,拿起步話機,聲音有些發干。
“報告參謀長,谷內已無成建制的抵抗。”
賈栩的聲音從步話機里傳來,依舊平靜。
“收到。”
炮火停歇的間隙。
在狼牙谷另一側的山坡上,孫德勝一直舉著望遠鏡。
他看完了整場屠殺。
他看到那些曾經追得自己上天無路的東洋馬,是如何在炮火中變成一堆堆碎肉。
他看到那些驕傲的帝國騎兵,是如何在絕望中被炸成漫天血雨。
他身後的騎兵連戰士們,也都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山風吹過,帶著谷底的血腥氣。
一個年輕的戰士忍不住,彎下腰干嘔起來。
孫德勝緩緩放下了望遠鏡。
他的雙眼赤紅,握著馬刀刀柄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作為一名騎兵,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剛才發生的那一幕意味著什麼。
那是一個兵種的集體死亡。
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馬刀,刀鋒在夕陽下閃著冷光。
他沒有回頭,聲音沙啞,卻傳遍了整個山坡。
“弟兄們。”
所有騎兵連的戰士都翻身上馬,挺直了腰桿,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們連長的背影。
孫德勝的馬刀,指向了下方那片冒著黑煙的死亡之谷。
“該我們,去送他們最後一程了。”
“騎兵連!”
他猛地一夾馬腹,坐騎“黑風”發出一聲長嘶。
“沖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