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聞言,下意識追問︰“那我現在該去……”
話未說完,勞森已轉身離去,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給予,將墨菲未盡的話語硬生生截斷在寒風中。
幾個正在遠處打掃的馬夫目睹了這一幕,交換著復雜的眼神。
那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憐憫,仿佛在說。
看,又一個要淪落到公共馬廄的。
既然現在沒有接到新的指派,墨菲只得繼續照料紅葉。
初時他心中還略微有點不安,但暗中運轉【吐納導引】後,一股溫熱的氣息在經脈中流轉,讓他漸漸恢復了鎮定。
傍晚時分,漢克和巴特立刻從公共馬廄趕了過來,肩頭還落著未化的雪花。
“我們都听說了。”漢克一進門就壓低聲音,臉上寫滿關切,“你別太擔心,既然沒有安排工作,先在主馬廄待著,總比直接來我們那邊強。”
巴特湊近些,寬慰地拍拍墨菲的胳膊︰“就是!你手藝好,說不定還有轉機。”
三人圍坐在火塘邊,跳動的火焰映照著他們各異的面容。
過了一會兒,漢克用木棍撥弄著火堆,語氣沉重︰“那些公共馬廄的馬夫走後,馬廄里是空了些。可你想,原先照料戰馬的老手現在全擠在公共馬廄里,結果終究還是要搶著活干。”
巴特苦笑著接話︰“昨天分活計時,為了誰去照料那幾匹體弱的駑馬,差點又吵起來。現在馬廄里三十號人,個個都曾是伺候戰馬的好手,如今卻要為了照料瘦弱駑馬爭得面紅耳赤。”
墨菲往火塘里添了根柴︰“等開春後,情況也許會好轉。戰馬總會補充的,到時候……”
“補充?”漢克的聲音壓得更低了,幾乎成了耳語,“你可知道,北邊的中斷,本來就導致戰馬的價格上漲……”
他欲言又止,只是意味深長地搓了搓手指。
巴特警惕地瞥了眼門口︰“是啊,金庫也……”
他做了個掏空口袋的手勢,搖了搖頭。
三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柴火 啪作響。
“總之,”漢克站起身,努力擠出一個鼓勵的笑容,“你先穩住,我們總會互相照應的。”
送走兩人後,墨菲獨自站在馬廄門口。
溫熱的氣息在體內循環,讓他的思緒格外清晰。
他深知事情不會那麼簡單,既然修仙長生系統的選項二讓他在馬廄工作五年,如今才過去兩年,定然會有轉機。
不論這轉機是需要他主動爭取,還是系統的天數顯化,他都做好了準備。
翌日,一個更具沖擊力的消息傳遍了僕役群體。
勞森將被調離城堡。
他被指派前往男爵堡最北境的邊境黑木林哨所,那里是五年前男爵領所在的維爾特王國與鄰國羅塞尼亞王國血戰的主戰場。
盡管戰事已平息,但零星的沖突、盜匪以及嚴酷的環境,讓那里依然危機四伏。
這個駐防隊長的職位,無異于一種危險的流放。
原因也很簡單,勞森的“幸運”在慘敗的陰影下顯得如此扎眼,加上他可能在其他扈從中不得人心,男爵顯然選擇將他作為平息內部情緒,同時也是為失敗承擔責任的犧牲品。
他連同他那份惹人非議的幸運,一起被清理出了城堡的核心圈。
而他的戰馬紅葉,作為珍貴的軍事資產,自然被立刻重新分配。
諷刺的是,新的主人正是與墨菲同期招新,磨坊主的兒子里奧。
墨菲還清晰地記得,近兩年前,正里奧領著當時還是新人的勞森來熟悉環境,還教導勞森不要那麼平易近人,扈從有扈從的威嚴。
如今,里奧的戰馬死去,又接手了勞森的戰馬,命運的輪轉就像馬廄里研磨飼料的磨盤,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會被帶到什麼位置。
墨菲倒沒有那麼多感慨,他現在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扈從有權決定自己的馬夫。
里奧作為老扈從,早就有自己的老馬夫,一旦里奧帶著他的人來接管紅葉,那麼墨菲這個前任馬夫,立刻就會變得多余,失去留在主馬廄的最後理由。
“果然……戰馬無法補充了。”
墨菲站在馬廄里,手指無意識地拂過紅葉溫熱的脖頸,勞森發配,以及戰馬的分配,都表明了一個的事實。
城堡已經放棄了在短期內重建完整騎兵隊的打算。
正因為新的戰馬遙遙無期,每一匹現存的戰馬都顯得彌足珍貴,必須配備給扈從,不能閑置,以期在極度有限的資源下,盡可能維持領地的武力。
墨菲看著安靜咀嚼草料的紅葉,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
他需要讓里奧明白,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這匹戰馬的習性,沒有人能比他更好地照料紅葉。
這不僅僅是為了保住飯碗,更是關乎他的修仙之路。
他暗自盤算著這些日子積攢的工錢,還有從托米漢那里得來的金幣。
這些錢財若是用來繼續修煉,或許還能支撐一段時間。
但隨著【吐納導引】的日益精進,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體內“氣”的增長,對修煉資源的需求也在不斷增加。
若是失去戰馬馬夫這份穩定的收入和獲取資源的渠道,單靠這些積蓄,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修仙之路漫漫,確實不必急于一時。
墨菲深知這個道理。
但該爭的時候也絕不能退縮,否則待到壽元將盡卻因一時怯懦而道行停滯,那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他不想在垂暮之年,回想起今日時,只能無奈嘆息。
想到這里,墨菲的眼神變得堅定。
他輕輕按住紅葉的脖頸,心中已然有了決斷。
下午,一個身材粗壯的馬夫大搖大擺地走進馬廄。
墨菲認得他,諾頓,里奧家的家生僕役,據說從他祖父輩起就侍奉磨坊主一家。
諾頓雙手抱胸,用挑剔的目光掃視著馬廄,最後落在墨菲身上。
“你可以滾了。”他揚起下巴,“這里現在歸我管。”
作為里奧的貼身僕從,諾頓確實有倨傲的資本。
他從小和里奧一起長大,深得信任。
在僕役的階層里,諾頓的地位遠高于墨菲這種半路招來的農夫之子,特別是赤貧農夫之子。
更不用說現在戰馬稀缺,能繼續侍奉扈從戰馬的馬夫,地位自然水漲船高。
墨菲沒有爭辯,只是默默收拾整齊工具。
在離開前,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紅葉仍在食槽里安靜地咀嚼草料,而諾頓也走向食槽,飛快地捏起幾粒燕麥送進嘴里,細細品嚼著這份本該屬于戰馬的精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