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鐘聲穿透薄霧，在山谷間回蕩。
凌雲猛地睜開眼，一夜未眠。他並非不困，而是不敢睡得太沉。《基礎引元訣》的文字在他腦中反復盤旋，體內那絲微弱的元氣按照法訣記載的路徑，生澀地運轉了幾個周天，雖然進展緩慢，但右眼的刺痛和身體的疲憊感確實減輕了些許。
“這法訣粗淺不堪，但對你目前這破敗的身體，也算有點固本培元之效。”寂滅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抓緊時間，真正的危險從不等人。”
凌雲沒有回應，默默換上那身灰色制式衣袍。布料粗糙，卻代表著一種新的開始。他將父親留下的齒輪零件和那瓶初級回元丹小心收好，推門而出。
廣場上已經聚集了數十名年輕人，大多在十五到二十歲之間，氣息強弱不等，但最差的也有三級水準。他們三五成群，低聲談笑，當獨自一人、氣息明顯弱上一大截的凌雲走來時，各種目光瞬間投射過來——好奇、審視、不屑，甚至還有幾分毫不掩飾的輕蔑。
凌雲能感覺到那些目光如同實質，刺在皮膚上。他緊抿著嘴唇，走到人群邊緣，默默站定。
“喲，生面孔啊。”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凌雲轉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壯、臉上帶著一道淺疤的少年，正抱著胳膊打量他，眼神倨傲。“二級？怎麼混進來的？該不會是哪個長老的遠房窮親戚吧？”
周圍響起幾聲低低的哄笑。
凌雲認得他，昨晚在窺天鏡前嗤笑的人里，就有他一個。
“我叫雷猛，四級。”疤臉少年揚了揚下巴，“小子，叫什麼？怎麼進來的？”
凌雲不想惹事，低聲道︰“凌雲。通過測試進來的。”
“測試？二級，潛能下等？”雷猛嗤笑一聲，“誰信啊！肯定是走了後門！我們天組織什麼時候標準這麼低了？”
就在這時，一名身著黑色勁裝、面色冷峻的教官走了過來，目光如電掃過全場，喧鬧聲瞬間平息。
“集合！”教官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日集訓，內容為‘元氣掌控’與‘基礎體術’。我是你們的教官，黑玄。”
沒有多余的廢話，訓練直接開始。
“元氣掌控，非是徒增儲量，重在如臂指使！”黑玄教官沉聲道，“現在，所有人，將元氣凝聚于指尖，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不得潰散！”
眾人紛紛照做，一時間，廣場上各色微光亮起，大多是白色或淡青色。雷猛指尖凝聚著一團跳躍的淡黃色電光，頗為醒目，他得意地瞥了凌雲一眼。
凌雲深吸一口氣，嘗試調動體內那稀薄的元氣。淡金色的氣流艱難地在指尖匯聚，卻如同風中殘燭，明滅不定，別說一炷香，連維持穩定都極其困難。他能感覺到四周投來的嘲諷目光，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
“集中精神！你的精神力遠比你以為的要強！”寂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耐，“別被這粗淺的法門和這群廢物影響了心神！想象你的意志是一只手，牢牢抓住那縷元氣！”
凌雲閉上左眼，全部心神沉入右眼所在的那片虛無。一股清涼之意再次流轉，並非直接提供元氣，而是讓他的感知變得異常清晰。他“看”到了自己元氣中那些雜亂無章的波動，嘗試用意志去梳理、約束。
漸漸地，那縷淡金色的元氣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閃爍，穩穩地凝聚在他的指尖，如同一點微弱的金色星火。
“嗯？”黑玄教官的目光掃過凌雲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閃過一絲訝異。他能看出凌雲元氣底子極差，但這分控制力，尤其是那份遠超常人的精神專注度，絕非一個普通二級異能者所能擁有。
一炷香時間到，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未能堅持下來，其中不乏三級甚至四級初階的人。而凌雲，這個唯一的二級，竟然勉強完成了！
雷猛臉色有些難看，他沒想到這個“走後門”的小子居然撐下來了。
接下來的基礎體術訓練，更是凌雲的弱項。奔跑、跳躍、抗擊打……每一項他都遠遠落後。其他成員輕易完成的動作，他需要付出數倍的努力，很快就氣喘吁吁，渾身酸痛。雷猛等人更是有意無意地在他身邊加速，或者在他進行力量訓練時，投來譏誚的眼神。
“廢物就是廢物，有點小聰明也沒用。”休息間隙，雷猛從凌雲身邊走過，故意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凌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憤怒是無能者的咆哮。”寂滅的聲音冰冷地提醒，“記住這份屈辱，它會成為你變強的養料。你的戰場，不在這里。”
訓練結束，凌雲幾乎虛脫，拖著沉重的步伐返回潛龍閣。他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走到廣場邊緣一處僻靜的樹林里，再次拿出《基礎引元訣》，對照著上面的圖示，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最基礎的元氣運轉和體術動作。
汗水浸濕了衣袍，肌肉酸痛得發抖，但他沒有停下。父親的死、嚴明等人的獰笑、秦岳那冷漠的目光、雷猛的羞辱……一切都在驅動著他。
夜色漸深，月光灑落。
凌雲盤膝坐在一塊青石上，吞下了一顆初級回元丹。丹藥入腹，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散向四肢百骸，補充著消耗的元氣。他引導著這股能量，按照《基礎引元訣》的路徑運轉，同時，右眼那股清涼的氣息也參與進來，仿佛在幫助他優化、提純這微薄的元氣。
他感覺到，自己那如同“破水桶”的身體，似乎被這反復的錘煉和丹藥的滋養，修補了一絲微不足道的縫隙，能留存住的元氣，多了一點點。
“還不夠……”凌雲睜開眼，看向山谷深處那片被更濃郁霧氣籠罩的區域，那里是天組織的內區，據說擁有更濃郁的元氣和更高級的修煉資源。
“想去那里，你需要貢獻，或者實力。”李沐不知何時出現在不遠處，靠著樹干，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看到你這麼拼命，我倒是相信你不是來混日子的了。”
凌雲看著他，沒有說話。
“別在意雷猛那些人。”李沐走過來，“他們大多是在組織里長大的，排外，也崇拜強者。你想獲得尊重，就得拿出實力。”他頓了頓，壓低聲音，“不過，你要小心點。我听說……上面有人對你很‘關注’。”
凌雲心中一凜︰“誰？”
“不清楚，級別很高。”李沐搖搖頭，“可能是墨長老，也可能是……更上面的人。你父親‘淵’，當年在組織里，可不是無名小卒。”
父親……凌雲心中再次泛起酸楚和疑惑。父親到底隱瞞了多少事情？
送走李沐，凌雲回到房間。他躺在床上，雖然身體疲憊，但精神卻異常清醒。他能感覺到，在這個看似庇護所的天組織內部，同樣暗流涌動。有雷猛這樣直接的惡意，有李沐這樣不明用意的接近，還有來自高層的“關注”。
而體內那個名為“寂滅”的存在，更像是一把雙刃劍，給予他幫助的同時，也帶來巨大的秘密和危險。
“秦岳……淨化之日……”他喃喃自語。
窗外，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掠過，沒有發出絲毫聲息。那雙冰冷的眼楮再次透過窗欞的縫隙，窺視著屋內少年的一舉一動，最終，目光落在了凌雲即使入睡也微微蹙眉、仿佛隱含著微光的右眼之上。
黑影的嘴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隨即融入夜色，消失不見。
首都，議會大廈。
秦岳看著手中一份加密文件，眉頭微不可察地皺起。
“能量匹配度……17%……疑似‘寂滅本源’波動……”他輕聲念出文件上的關鍵詞，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凌天……你果然留了一手。把你的兒子，變成了‘鑰匙’嗎？”
他按下通訊器，聲音平靜無波︰
“啟動‘觀察者’計劃，目標凌雲。我需要知道他體內‘那個東西’的甦醒程度，以及……天組織對他的態度。”
“是，秘書長。”
秦岳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燈火輝煌的城市，這座龐大而精密的“鳥籠”。
“種子已經播下，就看它會長成救世的禾苗，還是……滅世的毒株了。”
夜色更深，命運的齒輪，在暗處加速轉動。凌雲的道路，注定布滿荊棘與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