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樓下,墨夜北抱著沈芝微走進大堂,電梯間牆上貼著一張A4紙︰“電梯檢修,暫停使用”。
    他這才想起去飯店的路上,物業發過信息,檢修時間是晚十一點到次日六點。
    現在,十一點半。
    他家在頂層,十八樓。
    墨夜北在心里罵了句髒話。
    回老宅的念頭一閃而過,但隨即,他想到了母親對沈芝微一貫的冷臉。
    他無法想象,帶這麼一個醉鬼回去,她會听到何等刻薄的奚落。
    莫名的,他不想讓她再受那種委屈。
    懷里的女人已經睡熟,呼吸平穩。墨夜北吐出一口濁氣,認命地抱著她走向樓梯間。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也低估了沈芝微的重量。
    才到六樓,他的呼吸就亂了,手臂肌肉開始叫囂著酸痛。
    懷里的女人睡得不老實,身子總往下滑,鞋跟幾次磕到他的小腿,昂貴的西褲蹭得全是牆灰。
    墨夜北氣結,在十樓的緩步台,終于撐不住,狼狽地一屁股坐在台階上,大口喘氣。
    他把沈芝微橫放在自己腿上,手依然下意識護著她的後腦。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劃破寂靜。
    是沈芝微的。
    他從她包里掏出手機,看也沒看便接通。
    “姐?你怎麼還沒回來?我今天出院,你說了要早點回來的……”電話那頭是個清亮的男聲,帶著病後的虛弱和擔憂。
    是沈思遠。
    墨夜北的聲線沒有一絲溫度︰“她回不來,在我這兒。”
    電話那頭沉默一秒,隨即炸了︰“你是墨夜北!你把我姐怎麼了?讓她接電話!”由于激動,沈思遠劇烈地咳嗽起來。
    “她跟自己老公在一起不是很正常?激動什麼?”
    “她喝醉了。”墨夜北淡聲說。
    “喝醉了?她這是喝了多少酒?你們是不是想灌死她給那個林薇薇讓位?我告訴你墨夜北,我明天就讓我姐跟你離婚!”
    又他媽是離婚。
    今天是什麼黃道吉日,是個人都要在他面前提這兩個字!
    一股邪火在他胸口亂竄。他看著懷里毫無知覺的女人,對著電話冷笑︰“離婚?她還沒死,輪不到你做主。”
    “有空替你姐抱不平,不如先想想你那些醫藥費從哪兒來。她一個靠男人養的家庭主婦,拿什麼養你?”
    話音剛落,他腿上的女人忽然動了。
    沈芝微不知何時醒了,幽幽睜開眼。醉意讓她頭痛欲裂,世界都在旋轉,但墨夜北最後那句“靠男人養的家庭主婦,拿什麼養你”,像一根針,精準地扎進她耳朵里。
    墨夜北心里一跳。
    他對著電話倉促補了句︰“管好你自己。”
    說完,直接掛斷。
    樓道里死寂一片。
    沈芝微慢慢從他腿上坐起來,那雙朦朧的杏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問︰“你跟誰打電話?”
    “你弟弟。”墨夜北喉結滾動,竟有些不敢直視她的眼楮,把手機遞過去。
    女人接過,看了一眼通話記錄,然後掙扎著起身,踉蹌著就要往樓下走。
    “我得回家。”
    墨夜北一把抓住她,“這里就是你家。”
    “阿遠還在等我。”她甩開他,執拗地往樓下沖,嘴里喃喃重復,“我答應了他……”
    “你答應過他什麼?答應他讓你老公替你付醫藥費嗎!還是離婚後刮走我幾處房產去養他?”墨夜北被她不听話的樣子徹底激怒,口不擇言。
    沈芝微的腳步頓住了。
    她緩緩轉身,看著眼前這個面容英俊卻面目可憎的男人,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原來在他心里,她和她的家人,就是這樣的不堪。
    是寄生蟲,是吸血鬼。
    她嘴唇翕動,擠出幾個字,“墨夜北,你真髒。”
    不光身體髒,心也髒。
    強烈的惡心感直沖喉頭,她再也忍不住,沖到扶手邊,對著樓下空曠的空間干嘔起來。
    什麼都沒吐出來,但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讓墨夜北莫名煩躁。他一把將她撈回來,這次沒再公主抱,直接將她一條胳膊甩上自己肩膀,攔腰一扛,像扛一麻袋貨物,繼續往上走。
    沈芝微的頭被迫垂下,胃里的東西在顛簸中再也無法抑制。
    溫熱的、帶著刺鼻酒精味的穢物,盡數吐在了墨夜北價值六位數的西裝背上。
    墨夜北的腳步僵住了。
    “砰!”
    主臥的門被粗暴地撞開,沈芝微被重重扔在了主臥的大床上。
    床墊的彈性讓她顛了一下,然後就陷進了柔軟的被褥里,嘴里還在無意識地嘟囔著”回家......阿遠......“,然後不省人事。
    墨夜北站在床邊,胸膛劇烈起伏,听著女人一聲聲喊著要回另一個家,俊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嫌他髒?她自己又有多干淨!
    沒有想象中的擦洗,沒有體貼的換衣,醒酒茶,甚至蓋被子,什麼都沒有。
    他嫌惡地扯下身上那件報廢的西裝外套,隨手扔在地上,仿佛在丟棄什麼垃圾,然後居高臨下地看了床上的人幾秒,最終轉身,帶著一身狼狽和怒火,徑自走向了客房。
    ......
    另一邊,沈芝微租住的公寓里沒開燈。
    手機從無力的指間滑落到床上。
    沈思遠靠在床頭,墨夜北那句“拿什麼養你”在他腦中無限循環。
    他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摸黑走到書桌前,翻開了筆記本電腦。
    幽藍的屏幕光映出他蒼白的下頜,那張清秀的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陰沉。
    他腕間還留著住院手環的淺淡勒痕,不時有輕微的咳嗽聲從喉間溢出。
    屋外,吳媽站在門口,手停留在門把手上,滿眼擔心,良久,還是嘆了口氣,搖著頭躺回了沙發上。
    屋內,沈思遠蒼白修長的手指落在鍵盤上,密集的敲擊聲在寂靜的房間里響起,像一場無聲的暴雨。
    他調出一個早已編寫好的程序,綠色的代碼如瀑布般在屏幕上飛速刷新。
    墨氏集團內部防火牆。
    第一層,突破。
    第二層,偽裝進入。
    第三層,核心數據庫,權限鎖定。
    他停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精準地植入了一行指令。
    墨夜北。
    你敢對不起我姐姐。
    咱們,走著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