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芝微很快接到了墨夜北的電話。
    “報復?”對方開門見山。
    “墨總說笑了,我只是在維護我的合法權益。是你違約在先,就別怪我。”
    電話里傳來男人一聲低笑,讓她汗毛倒豎。
    “攔著你?你昨晚的樣子,是想自殘,還是單純想死?”
    “我只是想讓你履行承諾。”
    “想死,別死在我家。”
    “我酒量自己清楚,一瓶酒而已,死不了!”沈芝微脫口而出,她甚至開始懷疑昨晚喝的是假酒。
    她陪爺爺喝酒那麼多年,大學時更是喝趴過一整個班的男生。一瓶白酒,最多微醺,絕不可能醉到斷片。
    也許,昨晚喝得太急了。
    “是你非要攔我,不然一瓶我已經喝完了。”她試圖講理。
    墨夜北卻突然換了話題。
    “沈芝微,你真的明白這場婚姻意味著什麼嗎?”
    沈芝微一怔。
    墨夜北沒給她思考的時間,用最平淡的語調,陳述最殘忍的事實。
    “對我,它是接管公司的跳板。墨家家訓,先成家後立業,你是爺爺選的人,我需要一個‘墨太太’的身份。”
    “對沈家,是你父親的一場交易。你嫁進來,墨氏出手,挽救瀕臨破產的沈氏。”
    沈芝微的呼吸一滯。她知道,但她不想承認。
    “這些都已經實現了,不妨礙我們現在離婚。”
    她曾天真地以為,就算婚姻始于交易,她也能把他的心捂熱。
    墨夜北接下來的話,徹底砸碎了她的幻想。
    “但墨太太,除了婚前協議,你父親這三年從墨氏拿走的資源,你算過有多少嗎?上億的項目,幾十個專利授權,你以為都是天上掉下來的?”
    轟!
    沈芝微如遭雷擊。
    她還以為,只要自己拒絕,父親就沒辦法從墨夜北這里拿到好處。
    她以為這場婚姻就算是議場交易,至少也算公平,誰都不欠誰的。
    事實卻是,墨夜北得到了公司,父親得到了利益,只有她,被蒙在鼓里,成了一個被反復販賣的籌碼。
    她所以為的尊嚴,她小心翼翼維護的底線,不過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所以......”她的聲音在抖,“我要結束這場交易。”
    “你沒資格。”墨夜北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想離婚?可以。讓你父親來談。婚後他從墨氏拿走多少,一分不少地吐出來,我就簽字。”
    電話掛斷。
    沈芝微站在大街上,車流不息,鳴笛喧囂。
    她想通了,昨晚那瓶酒,他為什麼會中途攔下。
    不是怕她出事。
    而是因為,她這個被賣掉的籌碼,根本沒有資格按下交易的停止鍵。
    貪婪的父親,冷酷的丈夫,他們才是一伙的。
    她被困死了。
    打官司,根本砸不開這條路。
    還錢,她還不起,渣爹更不可能吐出一分。
    她自嘲地笑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所以,這場婚,暫時離不成了。
    至少,用常規的方法,離不成。
    她慢慢走向地鐵站,冷風灌進衣領,整個人都麻木了。
    不。
    她停下腳步,抬頭望向遠處那棟直聳雲端的墨氏集團大樓,那座她永遠翻不過去的高山。
    麻木和痛苦褪去,一種打碎一切的決心從心底升起。
    常規方法不行,那就用非常規的。
    規則是強者定的,用來束縛弱者的。
    這是墨夜北教她的。
    她掏出手機,指尖冰涼,先把墨夜北拉黑,然後給早上那封黑客“A”發來的郵件回信。
    屏幕亮起,只有一個字。
    【A,】
    【幫我。】
    ......
    午夜,租住的公寓。
    沈芝微沒有開燈,徑直走進房間,打開筆記本電腦。
    桌上溫著一杯牛奶,觸手尚暖。旁邊壓著一張紙條,是弟弟沈思遠的字跡。
    “姐,別熬太晚。”
    一股暖流從指尖竄入心口,驅散了些許寒意。
    她打開“A”發來的郵件,里面是墨氏集團三年來的財務報表,和墨夜北名下的資產情況。
    墨氏集團不愧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公司,果然人才濟濟,財務報表做得相當漂亮,且找不出任何漏洞。
    墨夜北名下資產這三年也是翻倍增長。
    而她,作為墨夜北的妻子,卻為了二十萬犯愁,甚至差點讓弟弟丟了性命。
    她把資料保存好,合上電腦,拿出畫板繼續畫參賽作品。
    世界珠寶設計大賽。
    那是她唯一的跳板,她必須贏。
    第二天,陽光灑進她小小的臥室。
    廚房里傳來吳媽剁肉餡的聲音,臥室里塞滿了人。
    秦肆和沈思遠擠在書桌前嘰嘰喳喳,臉色各異。
    “你說你那個渣爹,這三年從墨氏要走了上億的項目?”秦肆的聲音拔高,幾乎要刺破耳膜。
    沈芝微頭也未抬,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黑客“A”發來的郵件是這麼寫的。”
    沈思遠不像秦肆反應那麼大,他只是冷聲開口︰“這麼說,姐,你這個婚一時半會兒離不成了?”
    “嗯。”沈芝微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單音。
    “大微,你都有這麼個大神當靠山了,還怕什麼?”秦肆湊過來,“你干脆讓黑客A直接黑進沈氏的賬戶,把錢轉給墨夜北算了!或者更絕一點,讓他黑進民政局系統,把你倆的婚姻狀態直接改成離異!”
    秦肆越說越興奮,“話說,你怎麼認識這麼牛的人?”
    沈芝微左手握筆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流暢地劃過紙面,唇邊漾開一抹極淡的弧度。
    “很久了。高中的時候,班里男生惡作劇,把生物課上解剖的青蛙夾進我的書里。”
    “我當時又氣又怕,是A發來了班里的監控錄像,我才找到罪魁禍首,然後過去,狠狠揍了他們一頓。”
    “還有上大學,我特別迷一個男明星。A直接甩來一個鏈接,里面是那個男明星和另一個男人的……照片,還是無碼的。”
    秦肆︰“……”
    沈思遠摸了摸鼻子,“這麼說,“A”肯定不會害你的。”
    “嗯。”沈芝微應道,“我們是朋友。正因為是朋友,直接轉賬或者入侵國家系統這種事,我不能讓他做。”
    她垂下眼簾,看著筆下的線條。
    “一是違法,二是昧良心。”
    “那你打算怎麼辦?”沈思遠有些急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姐姐再被拖回那個火坑。
    沈芝微停下筆,淡淡道︰“只要找到他婚內出軌的證據,不就行了。”
    “那要是……墨夜北和那個林薇薇,真的清清白白,什麼都沒有呢?”秦肆問。
    沈芝微握筆的手緊了緊,壓下心中異樣繼續畫圖。
    “那就讓他們有點什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勾勒出作品的最後一筆。
    金屬的冷光與寶石的火彩,在2B鉛筆的描摹下,已然有了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