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壘雖然經歷過大戰，看上去破敗不堪。但最近幾天在楚河的指揮下，已經重建了不少。
甦墨坐在石階上，斷刃橫放在膝前。月光穿過高聳的壘牆縫隙，在地面切割出銳利的幾何圖形。
莫老從陰影處走來，手里拎著兩壇酒，陶罐踫撞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格外清脆。老人頭也不抬，隨手拋來一壺酒︰“喝點，暖暖身子。”
“想問什麼就問吧。”莫老掀開酒封，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開來。
甦墨接過酒壇，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那個盤旋已久的問題︰“君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莫老的手指在壇口摩挲，粗糙的繭子刮擦陶土發出沙沙聲。“七十多年前，千機壘地下三層有個實驗室。”他的目光穿過月光，像是看向很遠的地方，“那時候九大防區，各方勢力聯合研究異獸控制技術，用人做活體實驗。”
夜風突然變冷。甦墨的鎖魂棺紋微微發燙，仿佛感應到什麼。
“他們抓了上百個孩子做實驗體。”莫老的酒壇傾斜，液體滴在石階上，“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一個。”
月光偏移，照亮莫老半邊臉龐。他眼角的皺紋在光影中顯得更深︰“就是君豪。”
甦墨的指節泛白。酒壇里的倒影破碎又聚合，像一段被刻意遺忘的歷史。
莫老從懷里摸出半塊銹蝕的懷表。表蓋彈開，里面嵌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少年被鐵鏈鎖在牆角，眼楮卻亮得嚇人。
“這是七十年前的千機壘。”莫老用指腹擦了擦照片，“B17號實驗體，後來他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叫君豪。”
甦墨注意到照片背景里的鐵籠上刻滿密密麻麻的劃痕，像是有人在記錄天數。
“那時候我是實驗室的清潔工。”莫老突然笑了，露出殘缺的門牙，“那小子被關在特制牢房里，每天要挨十七八針。我去擦地板時，他總盯著我看。”
石階下的陰影里，一只夜行蟲 爬過。
“有天我偷了半個饅頭給他。”莫老的聲音突然輕下來，“他接過去時，手腕上的編號都磨出血了——B17號實驗體。”
“您把他當人看。”甦墨突然說。
莫老沒有直接回應，而是沉默了一會兒︰“那時候千機壘是軍方的廢棄倉庫。”他摩挲著手腕上的疤，“每天半夜，那崽子就隔著通風管跟我聊天。”
“聊什麼？”
“聊什麼是人！”莫老的眼楮在夜色中眯起，“他問我外面世界的異獸長什麼樣，我就拿倉庫里的戰報念給他听。”老人突然咳嗽起來，“有天他問我，為什麼人類要和異獸打仗。”
甦墨握緊了酒壺。
“我說因為異獸吃人。”莫老把煙斗在鞋底上磕了磕，“你們猜那崽子說什麼？”他模仿著少年人的腔調，“那你們拿我做實驗，不也是在吃人？”
後半夜的風里帶著濕氣。甦墨听著莫老斷斷續續的講述，拼湊出一個瘋狂的真相——君豪不是被制造出來的武器，而是在無數次生死邊緣自己把自己改造成了怪物。
莫老瞥了一眼︰”後來實驗室發生暴動，所有人都死了，他在送押途中逃走了。再見面時，他已經是世間的禁忌——唯一的禁忌！”
“為什麼告訴你這些？”
“因為你也是通靈者。”莫老仰頭灌酒，喉結劇烈滾動，“你沒有經歷過人性的陰暗面。”
月光被雲層吞沒。黑暗中，莫老的聲音像鈍刀刮骨︰“他現在不是人了，是披著人皮的怪物。當年那些實驗徹底改變了他的體質，他能直接吸收異晶能量，甚至......”
“甚至什麼？”
“控制鎮國級異獸。”莫老突然壓低聲音，“七十年前那場實驗的真正目的，是制造通靈者——能在不殺死異獸的情況下，直接操控它們思維的怪物。”
甦墨的鎖魂棺紋突然暴起暗金光芒。體內兩千余座墳墓同時震顫，魏彤的琉璃墓碑散發出鎮壓之力。
“所以他盯上魏芊？”
“墟幻燼蝶是唯一能干擾精神控制的異獸。”莫老抹了把嘴，“君豪想要完全體，魏芊現在這狀態......。”
話未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哨聲。莫老猛地站起身，酒壇砸在地上碎成幾瓣︰“有人闖壘！”
晨霧彌漫時，不速之客已經坐在會客廳。
諸葛明的道袍一塵不染，黑白分明的瞳孔在晨光中如同陰陽魚。他面前的茶盞冒著熱氣，手指沾著水漬在桌面畫卦象。
“甦兄，別來無恙。”他抬頭微笑，眼下青黑暴露了徹夜未眠的事實。
甦墨的斷刃並未歸鞘︰“闖壘不是做客之道。”
“走正門會被其余勢力眼線發現了。”諸葛明推來一張濕漉漉的卦象圖，“昨夜我卜了三卦，都是"澤水困"變"雷水解"。”
莫老抱著胳膊靠在門框上︰“說人話。”
“大凶轉大吉。”諸葛明突然壓低聲音，“遺葬要開了。”
會客廳驟然安靜。窗外的晨霧凝滯不動，連風聲都消失了。
甦墨的瞳孔微微收縮。遺葬——埋葬著上個文明紀元終結之秘的禁區，也是逆呼吸法的出處。
“三日後子時，東南巽位。”諸葛明從袖中取出一塊龜甲，上面刻著與鎖魂棺紋相似的圖案，“我諸葛家吃不下。”
莫老突然大步上前，酒氣混著怒意︰“你小子想拉人陪葬？遺葬里有什麼你不知道？”
“知道。”諸葛明的聲音異常平靜，“有讓鎮國級都隕落的東西。”他轉向甦墨，“甦兄應該更想去吧！”
龜甲被推到茶盞旁。甦墨看到上面刻著一座微型棺槨，棺蓋紋路與他脖頸處的鎖魂棺完全一致。
“憑什麼信你？”
“你應該問——諸葛家為什麼對遺葬這麼了解？”諸葛明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因為……”他取出一卷竹簡，“因為遺葬是我們家設計的啊。”
竹簡在桌子上緩緩展開。泛黃的紙面上，用朱砂標注著一條蜿蜒的路線，終點畫著一副八卦圖案。
莫老突然按住甦墨的肩膀︰“小子，這事你得想清楚。”
諸葛明的扇子又搖了起來︰“時間不多了甦兄。能算到遺葬即將開啟的勢力不少。”他眨眨眼，“順便一提，夏家夏妍就是為了遺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