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墨站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風衣領口。遠處天塹防線的紅光映在他的側臉上。
白羽正在擦拭劍刃的手停頓了一下︰“金無極帶走了夏鐘和夏蒼。”她將長劍歸鞘，“還有一位半步鎮國級也跟著走了，但......”
“夏妍。”甦墨接上她的話。
拍賣會上那個戴著精神抑制器的少女身影浮現在腦海中。夏家遭此大劫，她卻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很奇怪。”白羽點頭，“她卻連天劍計劃都沒參與。”
門外傳來腳步聲，錢武祥的刀鞘磕在門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老人倚在門邊，胡須上還沾著酒漬︰“醒了？”
甦墨轉身。錢武祥雖然看似和以往一樣，可眼神中的鋒芒卻更甚以往。
“老師。”
錢武祥擺擺手，走進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木椅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老子要走了。”他直接說道。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白羽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
“去哪？”甦墨問。
“北邊。”錢武祥從腰間解下酒壺，灌了一口，“羅斯帝國和威爾斯開戰，北境防線吃緊。陳陽那小子調我去幫忙。”
甦墨盯著老人手上的傷。那不是新傷，是舊傷崩裂——三天前與夏家那一戰留下的。錢武祥從來不會讓舊傷拖這麼久不好。
“你的手。”
錢武祥咧嘴一笑︰“人老了，傷口好得慢。”他又喝了一口酒，“別那副表情，老子又不是去送死。”
甦墨走到櫃子前，取出兩個杯子。他倒滿酒，推給錢武祥一杯，自己拿起另一杯。兩人誰都沒說話，只是踫了踫杯沿。
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甦墨想起第一次見到錢武祥的場景。
“記得我教你的第一課嗎？”錢武祥突然問。
“握刀的手要穩。”
“屁！”老人笑罵，“現在——是活下去。”
窗外的警報聲突然響起，又很快平息。錢武祥的目光追著聲音遠去，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魏家那丫頭找你了吧？"
甦墨點頭。
“魏家......”錢武祥搖搖頭，沒再說下去。他起身，拍了拍甦墨的肩膀，“走了。北邊的車不等人。”
甦墨跟著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子里，裝甲車已經發動，引擎聲格外刺耳。錢武祥走到車門前，突然轉身扔過來一樣東西。
甦墨接住——是一把短刀，刀鞘上刻著歪歪扭扭的"錢"字。
“留做紀念。”錢武祥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別死了。”
裝甲車碾過碎石路，尾燈的紅光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甦墨站在原地，直到白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去魏家？”
......
魏家臨時駐地的守衛比三天前多了兩倍。甦墨和白羽剛靠近大門，四名佩戴翡翠胸針的武者就攔住了去路。
“通行令。”為首的武者冷聲道。
甦墨亮出魏彤給的翡翠令牌。守衛們臉色一變，立刻單膝跪地︰“守護者大人。”
穿過層層守衛，兩人被引到一間偏廳。廳內點著安神香，魏輕語正在煮茶，見他們進來，輕輕點頭︰“小姨在處理家族事務，稍等。”
茶香氤氳中，甦墨注意到魏輕語手腕上多了一道傷痕，像是被什麼利器劃過。白羽顯然也看到了，銀眸微眯︰“魏家內部不穩？”
魏輕語倒茶的手頓了頓︰“彤祖走得突然，有些人......有意見。”她將茶杯推到甦墨面前，“尤其是對守護者的任命。”
茶杯里的茶葉打著旋沉下去。甦墨沒有踫它︰“魏無暇不是家主？”
“家主在中央區。”魏輕語的聲音低了幾分，“小姨只是暫代這次劍鋒防區之行的一切事務。”
門外傳來腳步聲，魏無暇大步走進來，翡翠耳墜隨著她的動作劇烈搖晃。她比三天前憔悴了許多，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
“你醒了。”她在主位坐下，直奔主題，“彤姑姑用命換來的守護者身份，現在有人不服。”
“不是所有魏家人都知道真相。”魏無暇揉了揉太陽穴，“他們只看到彤姑姑為外人而死，而這個人突然成了家族守護者。”
甦墨將翡翠令牌放在桌上︰“我不需要這個。我只想知道我父親為何會去魏家！”
“不行！”魏無暇猛地拍桌，“這是彤姑姑的遺命！”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廳內回蕩，驚飛了窗外停駐的鳥雀。
沉默蔓延。魏輕語悄悄退到門口，示意守衛遠離。
“我需要做什麼？”甦墨最終開口。
魏無暇深吸一口氣︰“一年後有一場家族會議，各支脈的代表都會來。你要出席，接受挑戰。”
“挑戰？”
“魏家規矩。”魏無暇的指甲掐進掌心，“新任守護者必須通過三關考驗——武試、心試、靈試。”
白羽突然插話︰“如果失敗呢？”
“交出令牌，永遠不得踏入魏家半步。”魏無暇盯著甦墨，“但如果你贏了，所有反對聲音都會消失。關于你父親為何去我魏家，你也會知道答案。”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吹得廳內的燭火搖曳不定。甦墨的影子在牆上拉長，像一柄出鞘的刀。
“好。”
魏無暇緊繃的肩膀終于放松下來。她取出一卷竹簡推給甦墨︰“這是三關的詳細內容。武試是對戰魏家年輕一代最強者，心試要過問心陣，靈試......”她頓了頓
甦墨展開竹簡，上面的墨跡還很新，顯然是剛寫不久。在靈試那一欄，特意用紅筆圈出了一個名字——魏臨。
“他是？”
“我堂哥。”魏無暇的聲音冷了下來，“現任家主之子，最反對你接任守護者的人。”
白羽突然站起身，銀眸中閃過一絲鋒芒︰“你們魏家的內斗，別拿甦墨當槍使。”
“不是內斗！”魏無暇也站了起來，翡翠耳墜撞得叮當作響，“彤姑姑選擇甦墨是有原因的！琉璃瞳看到的未來——”
“夠了。”甦墨打斷她們，“一年後，我會去中央區。”
他起身向外走去，白羽緊隨其後。魏無暇的聲音從背後追來︰“甦墨！彤姑姑用命換來的不止是你的生機，還有......”
甦墨沒有回頭。他知道魏無暇沒說完的話是什麼——還有魏家的未來。魏彤的琉璃瞳看到了什麼，才會做出如此決絕的選擇？
夜風撲面而來，帶著荒野特有的腥氣。白羽的聲音混在風里︰“魏家這趟渾水，你非 不可？”
“欠下的債，總要還。”甦墨望向天塹防線的方向，那里的紅光比來時更盛了︰“也該去遺葬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