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清理工作持續到深夜。
甦墨站在臨時搭建的殮尸帳篷里，面前躺著十七具千機壘戰士的遺體。這些都是在噬魂蛛襲擊中喪生的，外表幾乎沒有傷口，只有七竅滲出的黑血證明他們死于精神攻擊。
華 遞過消毒手套，金屬器械在托盤里踫撞出清脆的聲響。甦墨戴上手套，掀開第一具遺體的裹尸布。死者是個年輕士兵，臉上的血跡已經干涸，凝固在嘴角形成詭異的微笑。
“直接精神湮滅。”華 檢查著瞳孔反應，“大腦結構完整，但神經突觸全部斷裂。”
甦墨將手掌懸在遺體額頭上方三寸處，閉眼感受。這具軀殼干淨得像被洗刷過的容器。
“您有沒有什麼遺言。”
靜默。
沒有黑霧升起，賬本紙頁紋絲不動。
甦墨換了一具遺體。這次是個女兵，她死前似乎經歷過劇烈痛苦，手指深深摳進了自己的鎖骨，留下五道血痕。
同樣的步驟，同樣的結果。
“再試一次。”華 的聲音有些發緊。
第十七具遺體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兵。甦墨的手剛覆上去，就察覺到一絲異常——有極其微弱的精神殘留，但不是靈能，而是某種黏稠的黑色物質。他嘗試用通靈者能力牽引，那些物質卻像活物般躲閃。
甦墨收回手，“像是......被污染的精神力碎片。”
帳篷外傳來腳步聲。錢武祥掀開簾子進來，霜天刀上沾著新鮮的血跡。“又來了三車尸體，都是今天戰死的。”他的目光掃過未被掀開的裹尸布，“有問題？”
“剝離不出靈能。”甦墨摘下手套，“被精神系異獸殺死的人，靈能似乎就沒有了。”
魏芊的聲音從帳篷外飄進來︰"因為他們的精神力被吃掉了。”她倚在門框上，黑袍下擺沾著泥土，"噬魂蛛不具備吞噬精神力的能力，真正吞噬靈的東西藏在地下。"
錢武祥的刀鞘重重杵在地上︰“說清楚。”
“他不是看到了嗎？那些黑霧的流向。”魏芊的指尖繞著一縷頭發，眼神復雜的看著甦墨。“你說的黑霧我們看不到。但這種黑霧就是威爾斯帝國當年研發的，生物異變的源頭。”
“白櫻！”
甦墨大喝一聲，隨後走向帳篷角落的裝備箱，從里面取出一張劍鋒防區的地圖。
白櫻拉開帳篷，疑惑的看向眾人。
甦墨將其鋪在空置的入殮台上，用止血鉗壓住四角。
“標記出這幾天異獸襲擊的位置。”
白櫻拿起記號筆，在地圖上畫了七個紅圈。這些紅圈看似雜亂，但連成線後隱約構成一個不規則的環形。
魏芊湊過來，七彩瞳孔微微發亮︰“像不像一個......漏斗？”
錢武祥突然用刀尖點向環形中央的空地︰“這里是什麼地方？”
“舊防區遺址。”白櫻回憶著地圖上的標注，“二十年前廢棄的地下工事。”
帳篷里陷入沉默。外面的搬運聲、醫護人員的喊叫聲、機械運轉的嗡鳴聲，都變得格外清晰。
“明天我去看看。”甦墨收起地圖。
錢武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老子跟你一起。”
“不行，你傷勢還沒好！”甦墨搖頭。
魏芊突然笑起來︰“我可以屏蔽精神探測。”
“你更不行。”甦墨看都沒看她。
最後決定由華 和白櫻陪同。
......
第二天清晨，異獸潮再次來襲。
這次是清一色的鐵甲獸。這種異獸外殼堅硬如合金，沖鋒時能撞穿工事。奇怪的是，它們不像往常那樣分散攻擊防線薄弱點，而是集中沖擊東側城牆的同一段——正是昨天噬魂蛛造成大量傷亡的位置。
甦墨站在 望塔上，看著下方戰場。鐵甲獸群排列成標準的楔形陣，這絕不是野生異獸能做到的。
“有什麼在指揮它們。”華 調整著望遠鏡焦距，“看那頭最大的——它背甲上有東西。”
鏡頭里，領頭的鐵甲獸背部瓖嵌著一塊晶石。那晶石呈暗紅色，表面布滿細小的孔洞，隨著異獸呼吸節奏明滅不定。
“精神控制裝置。”白櫻認出了這種晶體，“威爾斯帝國的軍用科技。”
戰斗持續了四小時。千機壘付出了六十七人傷亡的代價，全殲了這批鐵甲獸。甦墨特意檢查了領頭獸的尸體，發現那塊晶石已經自毀，只剩下一堆暗紅色碎渣。
當天下午，又一批異獸來襲——這次全是飛行種的蝠翼獸。它們同樣采取了異常整齊的戰術。
“第三天了。”華 在筆記本上記錄著，“每天固定兩波，都是同種類異獸，戰術配合異常默契。”
甦墨蹲在一具蝠翼獸尸體旁，用鑷子撥弄著它耳後的腺體。正常情況下這里應該分泌導航信息素，但現在腺體里充斥著某種人工合成的熒光綠色液體。
“被改造過。”他將樣本裝入密封袋，“有人在刻意引導襲擊防區。”
夜幕降臨後，甦墨三人借著夜色掩護，向舊防區遺址摸去。
遺址入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塊封住大半，只剩一條狹窄縫隙。縫隙處的灰塵有近期被擾動過的痕跡，幾根不易察覺的金屬絲橫在必經之路上——這是典型的警戒裝置。
“有人來過。”白櫻用鑷子夾起一根金屬絲。
甦墨點頭，示意他後退。霜魂刀輕輕劃過金屬絲根部，雷光順著導線逆向傳導。遠處傳來輕微的爆裂聲，警戒裝置被破壞了。
三人鑽過縫隙，進入一條傾斜向下的隧道。牆壁上的應急燈早已損壞，只有華 的手電筒提供微弱照明。空氣中彌漫著霉味和另一種古怪的甜腥氣，像是某種化學藥劑與血液的混合物。
隧道盡頭是一扇銹蝕的防爆門。門鎖已經被破壞，虛掩的門縫里透出詭異的暗紅色光芒。
甦墨貼著門縫觀察。里面是個圓形大廳，原本的指揮設備都被推到了牆邊，中央矗立著一個由血肉和金屬構成的詭異裝置。那裝置有三米高，表面布滿脈動的血管狀管線，頂部懸浮著一顆巨大的暗紅色晶石——與鐵甲獸背上那個如出一轍，只是體積大了百倍不止。
晶石下方站著數十人。有的是戒備武裝人員，有的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往裝置里注入某種熒光液體。液體流入裝置的瞬間，晶石的光芒劇烈閃爍。
裝置周圍的地面上刻滿了復雜紋路，紋路中流動著暗紅色的液體。甦墨認出了這些紋路的用途——它們構成一個巨大的引導陣，而那些液體是高度濃縮的精神力結晶。
“原來如此。”魏芊的聲音突然在三人腦海中響起，“用科技手段做過濾器，提取純淨的精神能量。”
甦墨猛地回頭，發現魏芊不知何時出現在隧道里，黑袍與黑暗融為一體。她的七彩瞳孔在昏暗中發出微光，正貪婪地盯著大廳內的裝置。
“你怎麼——”
“跟著你們的精神痕跡來的。”魏芊的視線沒有離開那個裝置，“那東西太落後了，不過，這東西很危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