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側缺口的城牆已經塌了一半。斷裂的合金鋼筋像被巨力撕開的血肉，扭曲地支稜在廢墟上。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和另一種更為詭異的氣息——像是腐爛的甜膩，混雜著某種精神層面的壓迫感，讓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甦墨踏上斷裂的城牆邊緣，霜魂刀垂在身側。下方戰場的情況比預想的更糟——千機壘的士兵成片倒下，不是被撕碎，而是抱著頭蜷縮在地上抽搐。他們的眼耳口鼻滲出黑血，手指摳進自己的頭皮，硬生生扯下帶血的頭發。
還站著的士兵不足六成，且全部面色慘白，端著槍的手抖得像篩糠。他們的槍口時而指向獸群，時而對準自己的太陽穴，顯然在抵抗某種精神侵襲。
獸群中央，十幾頭形似蜘蛛的異獸格外醒目。它們通體漆黑，甲殼上布滿猩紅紋路，頭部沒有眼楮，只有一張布滿螺旋利齒的嘴。腹部不斷鼓脹收縮，每次收縮都會釋放出肉眼可見的透明波紋。波紋所過之處，士兵接二連三栽倒。
“噬魂蛛！”錢武祥的刀鞘重重砸在地上，震開一圈塵土，“這種東西怎麼會成群出現？”
魏芊的黑袍突然無風自動。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七彩瞳孔劇烈收縮又擴張，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好純粹的精神力……”
甦墨轉頭看她，發現這女人表情近乎貪婪，舌尖舔過嘴唇︰“我的了。”
話音未落，魏芊已經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她出現在最近的一頭噬魂蛛背上，五指成爪直接插進異獸頭部。噬魂蛛發出高頻尖叫，腹部鼓脹到極限，透明波紋集中轟向背上的入侵者。
魏芊不躲不閃，任由波紋穿透身體。她的七色瞳孔瘋狂旋轉，黑袍被無形力量鼓脹起來。噬魂蛛的掙扎逐漸微弱，而魏芊的氣息卻強了那麼一點點——她在抽取異獸的精神力。
“瘋子！”錢武祥罵了一句，霜天刀橫向斬出。血色刀氣將兩頭撲來的刺脊獸攔腰切斷，污血潑在城牆斷面上滋滋作響。
甦墨的視線落在戰場上空——那些倒下的士兵口鼻中飄出的黑霧，還有被魏芊吸干的噬魂蛛尸體上蒸騰起的灰氣，全都在上升過程中詭異地扭曲，然後被某種力量牽引著向同一個方向飄去。那方向是……
“地下？”甦墨眯起眼。
一聲慘叫打斷了他的思緒。第二頭噬魂蛛的腹部突然爆開，無數透明絲線噴涌而出，瞬間纏住魏芊的四肢。她的黑袍被割裂，露出下面蒼白的皮膚——絲線勒進皮肉，鮮血順著傷口往下淌，卻在半空中詭異地停滯，然後倒流回傷口。
“嘖，還挺難啃。”魏芊冷笑，瞳孔中的七彩光芒暴漲。纏住她的絲線寸寸斷裂，但更多的絲線從噬魂蛛體內涌出。
甦墨突然動了。
他沒有沖向魏芊，而是直接跳進獸群最密集處。霜魂刀插進地面，雷光呈環形炸開，五頭B級異獸瞬間碳化。這個舉動吸引了剩余噬魂蛛的注意，它們同時調轉腹部，透明波紋疊加著轟向甦墨。
波紋臨身的瞬間，甦墨額頭的鎖魂棺紋亮了一瞬。
沒有抱頭慘叫，沒有七竅流血。甦墨就那麼站在原地，任由波紋穿透身體——然後那些本該摧毀他精神的能量，像百川歸海般涌向他眉心位置。乳白色光芒穿透了黑帶，看上去詭異至極。
“什麼？！”魏芊猛地轉頭，七彩瞳孔第一次出現震驚的裂紋。
甦墨能感覺到異獸的精神力進入體內後的流向——它們進入了那些墳墓之內。更奇妙的是，他“看”到了戰場上所有精神力的流動軌跡。
魏芊像一團七彩漩渦在強行掠奪，而異獸則是渾濁的噴泉在向外釋放。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死者身上升騰的黑霧，它們像被無形的手拽著，不斷向向著某個點匯聚。
不管最終結局如何，墳墓中的執念讓他多次化險為夷。竟然他們想要，那麼……
第三頭噬魂蛛的尖嘯拉回他的注意力。這畜生顯然意識到同伴的攻擊無效，竟然放棄精神沖擊，直接撲了過來。六條刀鋒般的節肢同時刺向甦墨的要害。
甦墨沒躲。
他抬手抓住最先刺來的那條節肢，***光迸發。異獸的慘叫剛出口就戛然而止——通過接觸部位，甦墨開始反向抽取它的精神力。噬魂蛛劇烈抽搐，甲殼上的猩紅紋路迅速暗淡。與此同時，魏芊那邊的加速了收割速度。
兩人隔空對視一眼。
下一秒，他們同時撲向最近的噬魂蛛。
魏芊的黑袍完全展開，像蝙蝠的翅膀遮蔽了異獸上方的光線。甦墨的霜魂刀則釘住了異獸的一條後肢。兩人一上一下，精神力通過不同途徑瘋狂涌入這頭倒霉的異獸體內。
噬魂蛛的甲殼開始龜裂，節肢無意識地抽搐。它的腹部鼓脹到夸張的程度，然後“噗”地一聲爆開——沒有血肉橫飛，只有大量灰白色霧氣噴涌而出。這些霧氣一分為二，分別被魏芊和甦墨吸收。
戰場上突然安靜了。
還活著的士兵茫然地放下槍，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那十幾頭恐怖的異獸已經變成干癟的空殼。而站在獸尸旁的兩個人——黑袍女人渾身縈繞著七彩流光，持刀少年眼中則有雷光閃爍——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錢武祥的刀還舉在半空，表情罕見地凝固了。他見過甦墨吸收靈能，但直接吞噬活體精神力？還跟墟幻燼蝶搶食。
魏芊先動了。她飄到甦墨面前，指甲已經恢復原狀，但瞳孔中的七彩漩渦仍未平息。“你搶了我的獵物。”她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回音。
甦墨沒理會她的挑釁，霜魂刀指向地面︰“看。”
死去的士兵身上不再有黑霧升起，但早先飄散的那些已經在地下匯聚成一條隱約的“河流”，流向城牆外的某個方向。更詭異的是，這些黑霧在流動過程中不斷被“修剪”——就像有無形的剪刀在截取其中最濃郁的部分。
“有人在收集黑霧。”甦墨的聲音很冷。
魏芊的瞳孔微微收縮︰“不可能，除了通靈者……”
甦墨打斷她，“或者類似的存在。”
錢武祥走過來，霜天刀上的血痕不安分地蠕動︰“小子，你剛才……”
“我能吸收精神力，但消化不了。”甦墨按了按太陽穴，那里的血管正在突突跳動，“這些能量太雜，需要時間。”
魏芊突然笑起來，︰“我損失了三分之二的精神力。”她張開雙臂，雙手一握。黑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都怪你跟那兩頭影螳和那只死猴子！”
遠處一頭A級鐵甲獸突然調頭沖向同類，利齒輕易撕開了同伴的咽喉。這明顯是精神控制的效果，但魏芊甚至沒看那個方向一眼。
甦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魏芊條件反射地要掙脫，卻發現甦墨的手指像鐵鉗般紋絲不動。
“你干什麼？”她眯起眼楮。
甦墨沒說話，另一只手按上她的眉心。魏芊周身縈繞的七彩流光突然一滯，然後瘋狂涌向甦墨掌心。這個過程只持續了幾秒秒，甦墨就松開了手，臉色比剛才更蒼白了幾分。
“你精神力的雜質比我吸收的還多。”他甩了甩手，像是要甩掉某種髒東西，“再這樣吞噬下去，你會先瘋掉。”
魏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裂恐懼。她後退半步，七彩瞳孔劇烈震顫︰“你……能分離雜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