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門在身後無聲關閉，甦墨和華 站在巨大的地下空間內，四周古樸的青銅燈盞閃爍著火光，讓他們一時有些恍惚。
高挑女子轉身，目光掃過兩人。“我是千機壘的接待者，代號青鸞。”
她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博叔是千機壘在外聯絡人，雖然是他推薦你們來，但千機壘有自己的規矩。想要加入，必須通過考核。”
甦墨微微點頭︰“什麼考核？”
青鸞並未回應他們，而是帶頭穿過幽深的甬道，來到一座古老的石制升降台前。
隨著機關齒輪的轉動聲，平台緩緩下降。甦墨注意到牆壁上雕刻著繁復的符文，每隔三米就有一盞青銅長明燈，琉璃罩內的火焰靜靜燃燒。
平台停穩時，華 在他身側踉蹌了一下，差點被台階絆倒，甦墨一把拽住他的後領。
“注意台階，三步。”甦墨低聲道。
“我听得見回聲。”華 撇嘴，打了個冷顫。“這地方像個古墓一樣。”
三人停在一扇刻滿藤蔓紋路的白色石門前。門縫里滲出絲絲寒氣，混合著草藥與檀香的氣味。不遠處還有藍色、紅色兩種石門。
“考核就在這里。”青鸞壓低聲音，“入殮後，莫老會親自檢驗，他只認手藝，不認人。”
華 低道︰“這麼神秘？不會是要我們給僵尸化妝吧？”
甦墨沒理他，推門而入。紫檀木架上整齊擺放著各類傳統入殮工具，從骨針到玉刀一應俱全。
室內光線昏暗，中央擺著一張青石台，上面覆蓋著素白麻布，隱約勾勒出人形。一位老者正在擦拭一把青銅剪刀，听到動靜頭也不抬，突然將剪刀擲向甦墨面門。
“嗖”
剪刀在距離鼻尖三寸處戛然而止。甦墨右手兩指夾住刀柄，動作流暢得仿佛早已預判。老者抬眼，眼中精光一閃︰“手穩，眼毒，心靜。底子不錯。”
“莫老。”青鸞恭敬地行禮，“人帶來了。”
莫老渾濁的目光先掃過甦墨的右腿，最後看向華 灰白瞳孔，停在華 身上︰“助手？”
“對，我負責遞工具！”華 挺直腰板，一臉自信。
他指向里間，“更衣燻香，五分鐘後開始考核。”
更衣室的銅鏡映出甦墨緊繃的背肌。當他換上千機壘特制的麻布工作服時，發現內襯繡著細密的符文，觸踫皮膚時會產生微弱的溫熱感。
“這是安魂衣。”華 摸索著衣料紋路，“能穩定操作者的心神......等等！”他突然抓住甦墨手腕，“你感覺到了嗎？這衣服在記錄我們的氣息。”
甦墨低頭看向腕部，果然有幾乎不可見的青光在符文間流動。
華 壓低聲音︰“瘸子，這地方比我想象的還要——”
“古老。”甦墨接過話茬。
待甦墨兩人出來，莫老沒說話，只是微微點頭，隨後掀開白布，白布下是一具年輕女性的遺體，好似高處墜落的沖擊使得顱骨嚴重變形，右半邊臉只沾粘著一些碎肉。
“這是死者生前資料。一小時內完成復容，我會來驗證，”莫老放下資料和照片，轉身離去，青鸞緊隨其後。
甦墨卻上前一步，戴上橡膠手套的雙手，穩穩地懸在遺體上方十厘米處，仿佛在丈量什麼。這是他入行以來，見過損傷最嚴重的案例之一。
隨後甦墨打開自己的工具箱，開始做準備。“瞎子，三分鐘，熟悉所有工具！”
華 的手指在工具架上飛速掠過，指尖精準地觸踫每一件器械的邊緣，包括填充物和石膏。仿佛能“看見”一般。他的動作沒有絲毫遲疑，三分鐘不到，便將所有工具的位置記在了腦中。
“鑷子。”甦墨伸手。
華 手腕一翻，鑷子已遞到他掌心。
甦墨沒有道謝，專注地開始清理遺體面部的血跡和碎骨。
他動作極輕，鑷尖如羽毛般撥開組織，避免二次損傷。華 站在一旁，灰白的雙眼微微轉動，耳朵捕捉著甦墨每一次呼吸的節奏，在他需要時遞上下一件工具。
“骨蠟。”
華 指尖一挑，從架子上取下骨蠟盒，精準地塞進甦墨掌心。
甦墨用細小的骨鑿將碎裂的顱骨碎片歸位，再用骨蠟填補縫隙。他的手法極其細膩，每一處修補都力求還原生前的輪廓。黑霧在遺體周圍緩緩流動，偶爾凝聚成模糊的臉型，又很快散開。
突然，黑霧停滯了一瞬，隨後如絲線般纏繞上甦墨的手腕，輕輕拉扯。甦墨眉頭微皺，這是怎麼回事，以前的黑霧都是無意識的啊。
他並未多想，順著黑霧的牽引，將目光移向遺體的唇角。那里有一道極細的裂傷，幾乎不可見。
“這里？”他低聲問。
“哪里？”華 緊張的回應，甦墨並未理會。
黑霧無聲顫動，似在回應，像是一種無聲的確認。
甦墨的鑷尖輕輕撥開唇部組織，果然發現了一處隱蔽的傷口，內部殘留著細小的玻璃碎片。他小心地將碎片取出，再用細如發絲的縫合線將傷口閉合。
華 的耳朵動了動，灰白的瞳孔微微收縮。他雖然看不見黑霧，卻能感覺到空氣中有某種“流動”在引導甦墨的動作。他下意識地伸手，指尖在空中虛抓了一下，仿佛想觸踫那無形的存在。
“你能感覺到？”甦墨問。
華 點頭︰“有什麼東西在——指引你。”
甦墨沒再多言，繼續修復遺體的面部。隨著最後一個細微的傷痕，女子基本恢復了生前的模樣。
“請問，您有沒有什麼遺言。”甦墨退後一步，恭敬的鞠躬。
“瘸子，你什麼意思，老子活的好好的，遺言你大爺！”華 怒斥著。
就在華 怒斥間，賬本無風自動，緩緩翻頁，一行字跡浮現︰
“母親，我希望我們吵架時，不是針對雙方，而是面對問題本身，對不起……母親。”
隨著字跡停止，黑霧一如既往的剝離著白氣。然而，就在白氣出現的瞬間，甦墨突然開口︰“等等。”
黑霧停滯了一瞬。
甦墨看向華 ，低聲道︰“能不能給他。”
華 一怔︰“瘸子，你——”
話音未落，白氣如游蛇般鑽入華 的心髒位置。對此他毫無察覺。
華 全身緊繃，他被嚇到了。“瞎子，你是不是瘋了，對死人說話。”
“別廢話，等會你就知道了，”甦墨取出全息手機，按照資料上的聯系方式，把遺言發給了家屬。
緊隨其後，華 悶哼一聲，雙手捂住眼楮。他灰白的瞳孔中，再次多了一絲微弱的血絲。
感受到雙眼的變化，華 認知都顛覆了。甦墨說是鬼給的東西，原來就是這個。
“謝謝，謝謝您！”華 對著遺體恭敬的一拜。
只不過沒人注意到，隨著遺言消失不見，泛黃的紙上出現了兩句話︰【意識殘留已消散】、【解脫達成】，轉眼即逝了。
當莫老和青鸞推門而入時，金屬台上的遺體，已經恢復了生前的樣貌，面容安詳，仿佛只是沉睡。
莫老檢查了一遍，手指輕撫遺體的顴骨。顴骨重塑的層次感很好。”老者突然開口，渾濁的雙眼盯著死者面部，“但左頰這道傷痕……。”
“我用的是30可吸收線，傷口會在四小時內完全愈合。甦墨打斷道，“考慮到家屬瞻仰遺容的需求，我做了可控疤痕處理。”
莫老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繼續檢查其他部位。
“通過。”最終宣布時，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他轉向華 ︰“你的助手……。”
“絕對專業！”華 挺起胸膛，不專業不行啊，這可牽扯到自己雙眼的恢復。
“嗯”莫老微微點頭，“千機壘入殮區分為三個區域。這里是普通區，藍色門內入殮技術人員，紅色門內入殮是……異武者。”
甦墨緊握雙手，自己來這，不就是為了更多的白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