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荊州!

第二十章︰血火淡水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巷野 本章︰第二十章︰血火淡水

    民國十四年(1925年)二月底的東江流域,陰雨連綿,道路泥濘不堪。教導第一團作為東征軍的鋒鏑,經過數日艱難跋涉,終于兵臨淡水城下。此城雖非惠州那般雄關重鎮,卻是拱衛惠州西南方向的重要門戶,陳炯明部將熊略率數千精兵在此據守,城防工事經過連日加固,頗為嚴密。

    謝文淵隨著部隊在淡水城外的一片丘陵地帶展開,雨水順著軍帽的帽檐滴落,冰冷地鑽進脖頸。他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這座即將以血火相搏的城池。淡水城牆不算極高,但以青石壘砌,堅固異常,牆頭遍布垛口和簡易的射擊工事,隱約可見敵軍晃動的身影和伸出的槍管。城牆外挖掘了壕溝,設置了鹿砦,構成了完整的防御體系。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和一種大戰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緊張。

    團部命令迅速下達︰一團主攻淡水東門及東南角!一營再次擔任破城尖刀!具體的作戰部署是,由營里挑選骨干組成奮勇隊(敢死隊),在火力掩護下,強行架設雲梯,攀爬城牆,打開突破口!主力隨後跟進,擴大戰果!

    命令傳到二連,陳繼祖連長目光掃過手下幾位排長,最後定格在謝文淵身上,語氣不容置疑︰“謝文淵!你帶二排,加強一個輕機槍組,作為連奮勇隊的第一梯隊!給我第一個登上城牆!有沒有問題?”

    “沒有!保證完成任務!”謝文淵心頭一緊,隨即涌上一股混合著巨大壓力與決絕的豪情。奮勇隊,意味著最高的傷亡率和最艱巨的任務,也意味著無上的榮光。他知道,這是信任,更是考驗。

    他立刻返回二排,將任務傳達給全體士兵。氣氛瞬間凝固,所有人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短暫的沉默後,趙鐵柱第一個站出來,甕聲甕氣地說︰“排長,我跟你上!老子早就想親手剁幾個陳炯明的狗腿子了!”

    “還有我!”

    “算我一個!”

    李阿仔和其他幾名平時表現勇敢的士兵也紛紛請戰。

    謝文淵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熱血奔涌,但頭腦卻異常冷靜。他迅速指定了包括自己在內的十二人作為第一波登城隊員,其余人由副排長指揮,負責火力掩護和後續跟進。他仔細檢查了每個人的裝備,加固了雲梯(一種簡陋的竹木長梯),分配了手榴彈,反復強調了登城後的戰術動作和聯絡信號。

    “弟兄們,”謝文淵的聲音在雨水中顯得格外清晰,“此去,九死一生。但革命事業,總要有人流血犧牲!我們今日之血,是為了明日之中國不再有我等之家破人亡!記住,登上城牆後,迅速搶佔垛口,擴大突破口,掩護後續弟兄!寧可前進死,絕不後退生!”

    “寧可前進死,絕不後退生!” 十二名勇士低吼道,眼神中燃燒著視死如歸的火焰。

    總攻在翌日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發起。先是革命軍方面為數不多的幾門山炮進行了短暫急促的炮火準備,炮彈呼嘯著砸向淡水城頭,炸起團團火光和煙塵,但效果似乎有限。緊接著,掩護的機槍火力如同疾風驟雨般響起,子彈潑水似的射向城頭,壓制敵軍。

    “奮勇隊!上!” 營長一聲令下。

    謝文淵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硝煙味的空氣,低吼一聲︰“二排!跟我來!” 他第一個躍出進攻出發陣地,躬著身,如同獵豹般向城牆猛沖過去。身後,十一名弟兄緊緊跟隨。子彈啾啾地從身邊飛過,打在泥土里噗噗作響,不時有士兵中彈倒地,發出悶哼或慘叫聲,但沒有人停下腳步。

    城牆下的壕溝並不寬,但布滿泥濘。謝文淵率先跳下,又奮力爬上對岸。雲梯被迅速架起,靠在濕滑的城牆上。

    “上!” 謝文淵一手持駁殼槍,一手抓住冰冷的梯子,奮力向上攀爬。城頭上的敵人發現了他們,子彈、手榴彈如同冰雹般落下。一個士兵剛爬到一半,被子彈擊中,慘叫著摔了下去。另一枚手榴彈在雲梯旁爆炸,氣浪將謝文淵震得一陣眩暈,碎石和彈片擦著他的身體飛過,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他顧不上這些,咬緊牙關,拼命向上。汗水、雨水、血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視線。他能听到身後趙鐵柱粗重的喘息和怒吼。快到垛口時,一個敵軍士兵探出身,挺著刺刀向下猛戳!謝文淵眼疾手快,左手死死抓住梯子,右手抬起駁殼槍,“砰”的一聲,那敵軍士兵額頭上綻開一朵血花,仰面栽倒。

    “排長!小心!” 下面的趙鐵柱突然大喊。

    謝文淵抬頭,只見又一顆手榴彈冒著白煙,從垛口扔了下來,正落在雲梯頂端!千鈞一發之際,謝文淵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向上一躥,左手抓住垛口邊緣,右手閃電般抓起那顆即將爆炸的手榴彈,用盡全身力氣,反手扔回了城頭!

    “轟!” 城頭上傳來一聲爆炸和敵人的驚呼。

    借著這個機會,謝文淵雙臂用力,一個翻身,終于躍上了城牆!腳踩在堅實的城磚上,他立刻蹲下,駁殼槍左右開弓,“砰!砰!” 撂倒了附近兩個還沒反應過來的敵兵。

    “排長上去了!” 城下傳來歡呼。

    緊接著,趙鐵柱和其他幾名幸存的勇士也相繼爬了上來。他們迅速以垛口為依托,組成一個小小的環形防線,用步槍和手榴彈猛烈開火,清理著附近的敵人,死死守住了這個用鮮血換來的突破口。

    “擴大缺口!向兩邊打!” 謝文淵嘶啞著喉嚨下令,同時敏銳地觀察著城內的敵情。他看到城內街道上,敵軍正在組織反撲。

    就在這時,後續跟進的部隊也利用其他雲梯陸續登城,突破口越來越大,慘烈的城牆爭奪戰進入了白熱化。刺刀見紅的肉搏在各個垛口和城牆上演。謝文淵帶著二排的弟兄,如同楔子般向城內沖殺,與反撲的敵軍絞殺在一起。

    在一個街角,他們遭遇了敵軍約一個排的頑強阻擊。機槍子彈掃過來,壓得眾人抬不起頭。

    “機槍!干掉那挺機槍!” 謝文淵吼道。

    趙鐵柱紅著眼楮,匍匐前進到一處斷牆後,連續投出兩顆手榴彈。“轟!轟!” 敵軍的機槍啞火了。

    “沖啊!” 謝文淵率先躍起,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沖入敵群。狹路相逢勇者勝!鮮血飛濺,怒吼與慘叫聲不絕于耳。謝文淵感到刺刀刺入肉體的滯澀感,看到敵人猙獰扭曲的面孔在自己面前倒下。他仿佛忘記了恐懼,只剩下戰斗的本能和一股為戰友復仇、為勝利開路的狠厲之氣。

    激戰中,李阿仔為了掩護他,被冷槍擊中胸口,年輕的生命永遠定格在了沖鋒的路上。謝文淵眼睜睜看著他倒下,目眥欲裂,怒吼著將眼前的敵人捅了個對穿!

    戰斗從黎明持續到午後,淡水城內的槍聲才漸漸稀疏下來。教導一團的旗幟終于在城頭高高飄揚。此役,黃埔學生軍以極其慘重的代價,攻克了堅固設防的淡水,打開了通往惠州的大門。

    謝文淵靠著一段殘牆坐下,渾身如同散了架,軍裝被汗水、血水和泥漿浸透,緊緊貼在身上,多處破損,露出下面青紫的傷痕和凝固的血痂。他清點人數,跟他登城的十二名勇士,包括李阿仔在內,陣亡五人,重傷三人,幾乎人人帶傷。趙鐵柱左臂被子彈貫穿,簡單包扎後,依舊守在他旁邊。

    陳繼祖連長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過來,看著眼前這群如同從血水里撈出來的士兵,看著謝文淵蒼白卻異常堅毅的臉,重重地嘆了口氣,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避開了傷口)︰“打得好!謝文淵,你們二排,是頭功!我給團部給你們請功!”

    謝文淵想站起來敬禮,卻一陣眩暈,差點摔倒。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得幾乎說不出話︰“連長……功勞是……是弟兄們的……他們……回不去了……”

    他看著眼前狼藉的戰場,看著陣亡弟兄被抬走的遺體,勝利的喜悅被巨大的悲傷和沉重所取代。淡水攻克了,但這只是東征血路的開始。他摸了胸前,那冰涼的徽墨和硯台還在,它們見證了他的成長,也必將見證更多的犧牲與抉擇。血火淡水,淬煉出的不僅是戰功,更是一顆在殘酷戰爭中愈發堅韌、也愈發懂得責任與犧牲的,革命軍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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