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來的兒子

第2章 酒吧的迷離紅光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華夏情蹤 本章︰第2章 酒吧的迷離紅光

    雨停了,山下的城市亮起燈火,像是從地底緩緩浮上來的星河。濕漉漉的街道映著霓虹,水窪里倒影破碎又重組,仿佛整座城都在呼吸。

    艾迪走出墓園時沒再戴墨鏡。雨水順著松動的墓碑邊緣滴落,她站在石階上頓了片刻,風把她的黑發吹得微微揚起,露出一側耳垂上那枚小小的銀月耳釘——是他送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她抬手攔車,指尖微涼,風從衣領鑽進去,她沒縮脖子,只是把包往肩上提了提,仿佛這樣就能讓身體更穩一些。出租車滑到她面前停下,司機問去哪,她頓了一下,“暮光酒吧。”聲音很輕,像怕驚動什麼沉睡的記憶。

    車子穿行在漸暗的街道,窗外霓虹一盞接一盞亮起來。便利店門口站著抽煙的年輕人,情侶並肩走過甜品店櫥窗前,一個孩子舉著棉花糖追著氣球跑過斑馬線。世界照常運轉,熱鬧而陌生。她靠在座椅上閉眼,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包邊。那本《春日來信》還躺在內袋里,紙頁已經有些毛糙,像是翻過太多遍。書脊裂開一道細縫,夾著一片干枯的櫻花,是去年春天他在公園長椅上隨手摘下別在她衣襟上的。她沒打開它,也沒打算今晚讀完。只是覺得帶著它,好像還能听見那個人說話的聲音——低緩、溫和,總在她說“我不行”的時候輕輕回一句︰“你一直都在。”

    二十分鐘後,車停在街角。她付錢下車,推開一廂不起眼的木門,門上的銅鈴輕輕響了一聲,如同某種久遠的回應。

    酒吧里燈光低垂,紅與琥珀交織,照得人影模糊。音樂是鋼琴曲,肖邦的夜曲,緩慢流淌,不擾人。空氣中飄著雪松香薰和陳年橡木桶的氣息。她走向角落的位置,對侍者說︰“一杯紅酒,不加冰。”然後坐下,將包放在身旁空椅上,目光落在吧台方向,又很快收回。那個位置他常坐,左手握杯,右手支額,听爵士三重奏即興演奏時會輕輕用指節敲擊桌面打拍子。如今那里坐著個穿皮衣的男人,在寫什麼,筆尖沙沙作響。

    她低頭看了眼腕表,九點十七分。這個時間他曾說︰“如果有一天我們走散了,就在暮光見。”可他已經走了整整三個月零四天。

    同一時間,亞瑟正從寫字樓出來。

    他沒打傘,大衣也沒扣好,公文包夾在腋下,手里捏著一張剛簽完的撤資協議。紙張薄得幾乎透明,卻壓得他掌心發麻。投資人最後說的話還在耳邊回蕩——“項目終止,資金退回,你好好休息。”語氣客氣,卻像刀片刮過耳膜。他說“謝謝理解”,對方點頭微笑,轉身進了電梯。五秒鐘後,會議室燈滅了,像一場葬禮結束。

    他在樓下站了五分鐘,才邁步往前走。

    腳步漫無目的,穿過兩條街,路過幾家喧鬧的餐廳、一間便利店、一個公交站。有人在等末班車,抱著保溫飯盒的母親低聲哄著打盹的孩子;一對老夫妻牽著手慢慢走,女人咳嗽兩聲,男人立刻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這些畫面一一掠過他的視線,卻無法進入心里。他的世界被壓縮成會議室那一方冷白燈光下的沉默︰沒人反對,沒人支持,所有人都看著他,然後移開眼楮。

    最後他停在一扇熟悉的門前。推門進去,坐在吧台盡頭,聲音啞著︰“威士忌,加冰。”

    酒上來後,他一口喝掉半杯,喉間火辣,腦子卻更清醒。清醒得難受。他又點了三杯紅酒,擺在面前,一杯接一杯地喝。不是為了醉,而是想讓嘴里嘗點別的味道,別再回味會議室里那種冷到骨子里的沉默。服務生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做了。他知道這位客人——西裝皺了三天,領帶歪斜,眼神像困獸。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燈光在他眼里暈成一片,像黃昏沉入湖底。記憶忽然閃回三年前的創業啟動宴,也是這間酒吧,他們租下整個場地,請來獨立樂隊演出,牆上投影著產品原型圖。他站在人群中央舉杯︰“我們要做的,不是改變生活,而是重新定義可能。”那時掌聲如潮,艾迪笑著看他,眼里有光。

    而現在,只剩空杯。

    直到服務生過來收拾空杯,提醒他關門時間還沒到,可以換個位置繼續喝。

    他點頭,起身去吧台再點一杯。

    手里端著新倒的紅酒,轉身往回走時,腳步有些不穩。走廊窄,有人迎面走來,他側身避讓,肩膀撞上了對方托盤。手臂一抖,杯子傾斜,深紅的液體潑灑出去,正落在前方一人裙擺上。

    那人正要起身離開。

    酒漬迅速在淺灰色絲質面料上蔓延,像一道突然裂開的口子。空氣仿佛靜了一瞬。

    亞瑟愣住,抬頭。

    女人也轉過臉來。

    四目相對。

    她的眼神沒有怒意,也沒有驚訝,只有一瞬的停頓,像是看清了眼前這個人,並不重要。她的睫毛很短,在昏光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嘴唇抿著,不松也不緊。她沒說話,低頭看了眼裙子,又抬眼看了他一下,然後繞過他,朝門口走去。動作平穩,沒有加快,也沒有遲疑。

    亞瑟站在原地,手還端著那只空了大半的酒杯。殘酒順著杯壁滑落,滴在地毯上,留下一個更深的斑點。他想追上去說點什麼,道歉的話卡在喉嚨里,卻不知為何說不出第二句。他甚至記不起剛才撞到的是誰,只知道那一眼讓他胸口悶得發疼,像被人無聲地審判了一次。

    他看著她走到門前,推門出去,身影被夜色吞沒。

    外面路燈昏黃,她快步穿過停車場,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聲響。雨水未干的地面積著薄薄一層反光,她的倒影被拉長又扭曲。她找到自己的車,拉開車門坐進去,反手鎖上。發動引擎時,手指握緊方向盤,指節微微泛白,但呼吸依舊平穩。車內音響自動響起一段輕柔旋律,是《春日來信》里附贈的CD曲目,他錄給她听的第一段獨白︰“有時候我覺得,愛不是轟烈,是記得你怕黑,所以永遠留一盞燈。”

    她沒調音量,也沒換歌。車子緩緩駛出停車位,前燈劃破黑暗,駛向出口。

    而酒吧內,亞瑟仍站在原地。

    服務生過來拿走空杯,問他還要不要續杯。他搖頭,轉身走向門口,腳步踉蹌。冷風撲面而來時,他眯了下眼,視線有些模糊。他記得自己開車來的,可現在腦子里一片混沌,只想找個地方躺一會兒。

    他慢慢走向停車場,在一排車中辨認自己的車牌。走到一輛黑色轎車旁,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重重靠在後座上,閉上眼。車身輕微晃動了一下。

    他沒察覺這輛車剛剛熄火,也沒注意到駕駛座上留下的香水味還未散盡——那是艾迪慣用的雪松與橙花混合香,他曾笑著說“像冬夜里的一縷暖風”。車鑰匙插在鎖孔里,但他沒力氣再去發動。意識逐漸下沉,呼吸變得綿長。

    城市的夜晚仍在運轉。遠處有車鳴,近處有風吹動樹葉。酒吧門口的銅鈴又被推開一次,走出來兩個人,低聲談笑,隨後遠去。

    黑色轎車安靜地停在原位。

    後座上,男人睡得沉,眉頭微皺,仿佛夢里仍有未解的結。他的右手垂在座椅邊緣,指尖離前方駕駛座的椅背只有幾厘米。若他再往前一點,便會觸到那個曾為他縫補西裝口袋的女人的手溫。

    前擋風玻璃外,霓虹閃爍,紅光流轉,映在車窗上,像一層薄霧籠罩。

    一只飛蛾撞在車燈罩上,彈了一下,跌落草叢。

    車鑰匙還插著,但沒人發動。

    而在城市另一端,艾迪將車停進地下車庫,熄火後靜靜坐了幾分鐘。她取出包里的《春日來信》,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致未來的你,無論你在哪,我都曾真心愛過。”

    她合上書,輕聲道︰“我也一樣。”

    然後解開安全帶,推門而出,腳步堅定地走向電梯口。

    夜未央,故事未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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