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沒有年三十,年二十八在青山村就也是年。
還是挺隆重的小年夜。
還沒到傍晚,從下午三點開始,就陸陸續續的響起了鞭炮和白天放的煙花炮。
這是吃年飯早的人家開始吃年飯了。
歡喜今天也特地讓凌姨準備早一點的年飯。
因為今天吃了年飯後,她就要在堂屋擺祭桌了。
她帶著黨歲親自動手布置的時候,余欽風塵僕僕的進來了,是易年剛去村口引領進來的。
看著手里拿著一疊小碟正在擺放的歡喜,余欽思念成狂,不自禁的就出聲了︰“歡喜。”
正在擺放供台的歡喜身體停頓了一下,回頭看著他,嘴唇微動了動,說的話卻是︰
“這個點你就到了?你沒吃上今天的年飯吧?”
余欽將自己的背包隨手一放,一邊回答她一邊接手她手里的碟子。
“中午在家里吃過飯才出發過來的,這個怎麼放?”
“兩個桌子,各擺三個,成直線。”
余欽先放了三個在八仙桌上,來到另一旁尺寸稍微小一些的嶄新的四方桌上,目光在看見桌上擺放著的靈牌時,垂低下了眼瞼。
這稍小尺寸的四方桌,是孫照的供桌。
歡喜又示意黨歲把碗拿過來。
依次和小碟一樣擺放。
將年糕,豆腐以及今天早上現撈出來的年飯分別裝在碗里。
年飯要裝滿冒尖。
豆腐和年糕都只放三塊。
歡喜外婆供桌上的碟子上放的是黃紙,壓上墳墓取來的土和石頭。
而另一張桌上碟子里放的是青灰色的紙。
然後歡喜又蹲在地上教黨歲如何串松針樹葉,“用線綁串成條,要形成拱門狀。”
“易年,你把院子里的紙扎品都拿進來。”
易年很迅速的把他今天早上才去取來的紙扎品拿進來。
因為是兩份紙扎品,他一趟拿不完,余欽自覺出去拿了一趟。
在歡喜的指揮下,幾人都肅穆的忙活著,將紙扎品都堆放好。
到天黑時,就弄的七七八八了。
歡喜打量了一眼,就差明天炖煮熟的雞肉魚供品了。
對了,還差跪蒲。
“凌姨。”
“歡喜,你看看這樣行不行,不行我就馬上改。”李凌拿著她親手縫制的長條狀的跪蒲拿了進來。
粗麻布里面的填充物是干燥的稻禾桿。
“非常行,這樣就可以了的,不用改,謝謝凌姨。”
歡喜將它們擺放好,退到門口處打量著,嗯,應該差不多了。
“就這樣吧……”
空中綻開了煙花, 里啪啦的鞭炮聲開始比賽一樣響。
這是村里人大多數人家開始吃年飯了。
歡喜站在屋檐下,看著天空盛開著一朵朵絢爛的煙花,轉眼即逝。
過年了,本來她一個人的年,卻因為多了凌姨黨歲易年她們,讓她一點都不覺得清冷,這個年過的非常充實。
她不禁都想要感謝非要讓她帶他們回來的溫言政了。
“我們也放煙花吧。”
“好的。”易年笑著去院子角落里點了個煙花。
煙花被引燃後竄到天空鳴叫了一聲,砰地炸開。
真就炸開了絢爛奪目的美景。
歡喜抬眼看著,眼楮里倒映著綻放開的煙花,嘴角不自覺的浮現了一絲微笑。
外婆,過年了,去年還只有我們兩個人呢。
今年,我竟然有這麼多人陪著,你應該也會為我高興的吧?
“歡喜,新年快樂。”余欽走到歡喜身邊含笑說道。
歡喜笑著糾正他,“明天才正式過年呢,今天只是小年。”
“小年也是年,再說現在離明天可沒幾個小時了,我提前幾個小時說,完全沒有問題。”
歡喜抿嘴笑了,確實今天就開始是年了的。
她不自覺的看著他,也笑著說道︰“那,我也祝你新年快樂。”
說著,她又側過身,對站在台階下也都在看煙花的幾人分別道了祝福。
“凌姨,新年快樂。”
“黨歲,易年,都新年快樂。”
“歡總,新年快樂。”
歡喜開心的笑了,轉身進了房間拿出了紅包。
“來來來,人人有份。”
每人手里都被她塞了個鼓鼓囊囊的紅包,就連余欽都有。
余欽難得愕然了,“這是?”
“壓歲錢,我代我外婆給你們包的壓歲錢。”
歡喜手里自己還留了一個,很是高興的搖了搖,“我也有。”
她看著手里的紅包,這也是她最後一次領外婆的壓歲錢了。
過了明天晚上的年祭,就再也不可以領外婆的壓歲錢了。
李凌拿著手里的大紅包,也樂了,她人生都活了大半了,竟然才第一次領到壓歲錢。
黨歲和易年也都高興的咧嘴笑了。
砰!
隔壁鄰居家的煙花升上高空盛開。
照亮了整個院子。
余欽含笑注視著歡喜,歡喜面帶笑容注視著半空中的煙花。
能親眼看到她是開心的,余欽就開心了。
他多怕她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孤寂黯然。
歡喜就該要是喜悅快樂的。
新年快樂,歡喜。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往後余生,我希望每一年我都能有幸這般站在你身後,陪你辭舊迎新年,看你笑開顏,看你樂開懷…
因為第二天就是除夕,白天忙過年,晚上還要守夜。
歡喜安排余欽睡她的房間,和大家道晚安後,自己去睡了外婆的主臥室。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鞭炮聲吵醒。
廚房里,大家都在忙。
見她起來了,餃子才下鍋煮。
吃過餃子後,就開始忙活了起來,主打的全員動手,誰都不能偷懶不干活。
歡喜確實是開心的,她家里今年的年夜飯,竟然包含她有五個人這麼多。
她就覺得這個年怎麼豐盛怎麼來。
為了讓大家都有參與感和成就感。
她特地建議,一人準備兩道菜。
而且還不能糊弄。
余欽其實不怎麼會做飯,但他很捧場,直接現學現賣。
他選了兩個菜,一個容易的清蒸魚,一個難度大一些的啤酒鴨。
歡喜則準備做一道小炒肉和紅燒雞。
人人都報上了自己的菜單後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該洗的洗,該剁的剁,一時間,天井旁,五人都有自己的活,且干的不亦樂乎。
下午四點左右,歡喜一行五人忙活的年夜飯就都端上桌了。
歡喜看著余欽炖的啤酒鴨,都忍不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雖然她還沒嘗到味道,可這色澤這香味完全不像是現學現賣而成。
“看不出來啊,余處,你竟然還有廚藝天份啊。”
余欽初听歡喜叫他余處,怔了一下後,眉開眼笑,笑的很是開心,“歡總也不賴嘛,這小炒肉,這炖雞,一看就知道味道鮮美。”
說著,他兩個大拇指都給歡喜豎了起來比贊。
歡喜抿嘴笑的歡。
易年放了鞭炮後,五人紛紛落座。
歡喜端著杯子道︰“等會還有事兒要辦,今晚不適合喝酒,我用飲料代酒敬大家,謝謝大家今年陪我過年。”
說著她就一口把可樂當紅酒干了。
眾人要起身回敬,歡喜不讓,“不用不用,坐著,大家都坐著。”
她再度舉杯,“第二杯,還是要敬你們,謝謝你們的照顧。”
余欽看著歡喜,眼神是醉人的溫柔,此情此景,他滿心歡喜。
不只是他,李凌黨歲易年三人也都很是動容。
什麼最容易打動人心?
比起金錢物質,其實真誠最容易打動人心。
此刻歡喜的真誠和感恩,是由內而外。
“第三杯,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平安順遂,來,這一杯我們都干了。”
眾人都笑著起身,紛紛舉起了手里的可樂杯。
歡喜喝可樂喝的都打了個嗝,可她臉上是笑著的,非常熱情的招待大家,“來來來,我們吃菜吃菜。”
這一刻,她是真的拋下了一切煩心事,享受當下的快樂。
不只是她盡情享受新年的氣氛和快樂。
余欽也是,他甚至覺得就這樣時間停止,永遠停留在這一刻他也是願意的。
什麼志向,什麼人生目標,都不如這一刻的幸福來的重要。
他甚至都不想去想,此刻的幸福其實和外面綻放的煙花一樣,絢爛無比,卻是轉瞬即逝。
除卻歡喜之外,其余四人的筷子都伸向了歡喜做的菜。
余欽率先夾了小炒肉吃了,又吃了塊雞肉後,充分發揮出了他的好口才,直把歡喜夸的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
李凌也緊隨其後,很是鄭重其事的夸起了歡喜。
黨歲自然不甘落下,也連連夸贊。
易年也一個勁的點頭。
這一刻,歡喜的世界里只有歡聲笑語。
而與此同時,同一片天空下,不同地方,與歡喜相關的人也都在過年,尤其是京城。
過年這個特殊的日子,海哥和茶姐回了馮家老宅。
馮家的年夜飯沒那麼早。
茶姐拉著海哥走出院子,指了指坐在屋頂上正遠眺著東南方的馮封,壓低聲音道︰“封封自打回來後,就一直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你說他這是怎麼了?”
海哥盯著屋頂上的人,剛回來那天都挺正常的啊,當天晚上不見了人影,然後這段時間人就壓根沒出現過。
前幾天突然回來,就這死樣子,他怎麼覺得,“媳婦,你說這小子這樣,像不像失戀了?”
茶姐驚的捂住了嘴,不,不會吧?
封封有心上人了?
可是她怎麼覺得這事不怎麼靠譜呢?
“老公,你確定?”
海哥瑤瑤頭,“我確定不了,這小子神出鬼沒的,鬼知道他在外面浪什麼?”
“要不我們喊他下來,你問問他?”
“不問,都三十多歲的大男人了,什麼不懂,什麼不知道的?你以為他還是十八歲的毛頭小伙,不管他,隨他去吧。”
“可是封封心大,他心里不會存事的,就算有事他自己也當下就拳頭解決了問題。我都想不出來能有什麼事讓他這樣低迷。”
這樣說來,可能真失戀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讓封封上心成這樣?
茶姐心里很是好奇,忍不住說,“不行,你不問,我來問。”
當即就風風火火的朝屋頂上的人喊,“封封,下來。”
馮封充耳不聞。
海哥一把拉著媳婦,“個小兔崽子,你別喊了,小心拉扯傷了嗓子,我上去問。”
茶姐這才不喊了,“那你小心點,要穩,慢一點。”
“媳婦,你就放心吧,不過是屋頂,難不倒我的。”
可是當海哥千辛萬苦爬上屋頂時,屋頂上早就沒人影了。
當即,海哥就怒了,“人呢?”
茶姐也傻眼了,這小子又跑了?
可馬上就年夜飯了啊,他跑哪兒去了?
海哥趕緊拿出手機打馮封的電話,一直沒人接,“這個混帳。”
“過大年的,罵什麼孩子。”
“他還是孩子嗎?”
“他在我們這里不是孩子是什麼?你說。”
海哥啞口無言,只能干瞪眼。
好在沒一會兒,馮封人又出現了。
茶姐暗松了一口氣,上前拉著他的手,“封封啊,馬上就要過大年了,今天必須在家吃飯,听見沒?”
“知道了,小姨。”
茶姐听到這聲小姨,驚的瞪大了眼楮,她知道,這是真出事了。
海哥也面色凝重了起來,他剛想開口問,被茶姐眼神阻止了。
這事先別問,她要先去了解一下先。
……
在舉國都在熱熱鬧鬧過新年的時候,今天的九鼎山莊卻格外安靜。
整棟主樓,寂靜無聲。
明明餐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美味佳肴。
卻只有溫言政一個人靜靜吃著。
倒是副樓那邊,有些熱鬧。
九鼎山莊的全體服務人員弄好主樓的年夜飯後,今天都齊聚在副樓那邊吃團圓飯。
李毅還是如同往年一樣,代表溫言政出席了今天副樓全體工作人員的年夜飯,分發禮品和額外的獎金。
溫言政隨意的吃了兩口,就擱下了筷子,起身上了三樓書房。
書桌上,他的手機一直在亮,不停的有消息和電話進來。
溫言政都沒理會,而是隨手拿起一本書,在落地窗前的軟榻上坐了下來。
……
周家大宅。
賀華容昨天就暫時從醫院回來了周家過年。
謝景成也在周家。
今天其實算是他第一次在周家眾人面前正式亮相。
在知道他是入贅周家後,周大伯周二伯兩房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原本周家的資源都傾向于周星窈周星牧姐弟倆,就已經讓大房二房心里不舒坦。
可誰讓情勢不利他們,他們只能咬牙忍了。
就想著星牧一個人終究還是要靠幾位堂哥支撐,哪怕周星牧抓緊核心資源,其余的資源也能讓兩房人過的舒坦。
何況,周星牧已經被老爺子安排進了藍城軍區,沒個十年八載的他根本不會離開軍營。
他們本來還高興周家說不定重回到他們手中。
可現在,周星窈跳了出來,竟然招婿。
開什麼玩笑,他們周家人丁興旺。
大房二房都是兩個兒子,周星窈還有弟弟周星牧,哪里輪到三房的佷女招婿掌控周家。
賀華容竟然連知會一聲都沒有,直接就應允了?
她以為這是她賀家?
就算是賀家,也輪不到她來主事。
簡直不知所謂。
她眼里還有沒有他們這些大伯,還有沒有長輩?
老爺子都還在呢!
什麼時候周家由她一言堂了?
周家大伯、二伯臉色實在是太難看。
要不是今天是大年夜,要不是老爺子神色平常的坐在了上席上,今天這頓飯估計都吃不成。
可就算是沒有翻臉,席間氛圍也是降到了冰點。
誰都沒有說話。
周星牧今天沒有回家,他被老爺子安排去了藍城軍區後,人就徹底被鎖死在了軍營,輕易不得離開。
過年算什麼?
老爺子就差明說了。
哪怕是他死了,或者是周星牧他媽病情惡化了,周星牧也得好好在軍營服役。
在周家這頓少了周星牧,卻多了一個謝景成的年夜飯結束後。
周老爺子終于發話了。
正月十五之後,周家三兄弟徹底分支。
他這話一出,頓時讓賀華容都坐不住了,可不等她開口,老爺子就直接起身離開了。
這就是不容拒絕的意思。
周星窈咬緊了牙,爺爺不聲不響的竟然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
就因為她是女子嗎?
她憑什麼不能掌控周家?
分了支的周家還是周家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