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樓上臥室。
歡喜躺在床上,難受的抱住頭,“好暈……”
馮封給她端來了解酒湯,這是剛才在林萌拿著酒過來後,黨歲就開始熬煮的解酒湯。
聞起來味道真不怎麼樣,反正馮封沒喝過這玩意。
“歡喜,你喝點這個,就不頭暈了。”
馮封扶起歡喜,將碗送到她嘴邊。
歡喜聞著這個味道,直搖頭,可一搖頭,就越暈的難受。
她再次抱著頭,推開馮封,滾倒在床上,低聲呻吟著。
馮封看了看難受的歡喜,想也沒想到直接猛喝了一口,一把撈起歡喜,將湯藥渡給她。
歡喜嘴里一接觸到湯藥的味道,倒是沒有抗拒。
這湯藥味道難聞沖鼻,可是真喝起來,味道其實不難喝,是藥香中帶著回甘的。
一接觸到歡喜,馮封就差點忘了喂解酒湯的事了。
幾乎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喂個湯藥,灑她一身,他才好不容易把湯藥給歡喜喂下,還浪費了幾乎大半。
光是喂一碗湯藥的功夫,馮封整個人就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渾身都是汗。
是急出來的,也是憋出來的。
歡喜也出了一身汗,湯藥的效果發揮的很快。
她頭沒那麼暈了,可渾身散發出來的湯藥味和酒味再加上湯藥揮發出來的汗。
歡喜受不了,她渾身懶洋洋的,連睜眼都不想睜,更何況去洗澡。
“去放洗澡水,把我放浴缸里,給我洗個澡。”
馮封欣喜若狂的差點沒跪下喊遵命了。
……
歡喜再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她感覺了一下。
頭不暈,身體也不難受。
恢復的不錯。
她就算沒有睜開眼,也能感覺到身邊有人正在盯著她。
“幾點了?”
馮封一夜沒睡,精神卻好的不得了,“七點了。”
已經天亮了。
見她醒了,馮封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歡喜感覺到了他身上的熱度,拍開了他的爪子,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馮封跟屁蟲一樣想跟進去,被歡喜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
等歡喜洗漱出來後,他失望的咽下了渴望。
歡喜看了他一眼,“你等會就不要再跟我回村了。”
晴天霹靂,炸在了馮封的頭頂。
“為,為什麼?”
“你先回京城,我年初五就返回京城。”
“我不……”
“你要是听我話,就照做,回京城後,我有時間會找你。你要是不听我話,那我現在就是讓你滾,你選哪個?”
馮封不敢再吭聲,可他又不想照做。
整個人都在分裂著,掙扎著。
歡喜沒理會他的情緒,端起床頭櫃上備著的溫水喝著。
“為什麼我不能回村陪你一起過年。”
歡喜冷冷出聲,“你心里就沒數?你多用一下你的大腦不行嗎?
我這次回來主要是擺桌年祭往生,我家今年往生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拜你所賜。
怎麼,你這個殺神,還得在亡魂面前晃悠,你就非要這麼牛逼?你心里就算沒有愧疚這種情緒,好歹也敬畏一下亡魂,不行嗎?”
馮封瞬間噤若寒蟬,呼吸都靜止了。
說完,歡喜也懶得理他,直接下樓吃早餐去了。
折騰了半夜,這會早就餓了。
吃過早餐,歡喜給林萌打了通電話。
這會林萌都還在睡,一听到歡喜說她要回村去,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一股腦的奔下床,朝歡喜家跑了來。
“你今天就回去?我還給你安排了很多節目呢。”
歡喜收起手機,“我還有事兒呢,過年要準備的多著呢。”
林萌知道歡喜說的是年祭的事,頓時為難了,因為爺爺過世,她家也要回祖宅擺桌,肯定去不了歡喜家的。
“那我年初四再過去?”
歡喜搖搖頭道,“不了,麻煩你祭拜的時候和林外公說一聲,咱兩家就直接對沖吧。”
林萌嘆了口氣,知道歡喜心意已決,只能如此了。
“那你什麼時候走?”
“過初四吧,雖然我家沒有了親戚,但萬一……總不能讓人家奔空。”
林萌懂歡喜的意思。
歡喜沒有血脈上的親戚,可按規矩,人死債消,哪怕是有仇,都不會避開白事。
在乎規矩的,歡喜外婆第二任丈夫家的晚輩是要出面拜個了年的。
如果不是爺爺也在同一年往生。
年初四,她和她哥以及姑姑家那些表弟表妹是必須要去拜個了終年,至此事了的。
可爺爺也往生了,這就會造成兩家後輩分不開身,兩家是可以對沖的。
這里習俗規矩是這樣定的。
前人走,後人依葫蘆畫瓢跟著做。
至于有沒有意義,對死了的人來說,當然意義不大,不過是撫慰活人的心,最後一場儀式而已。
已經走了九十九步,也不差這最後一步。
歡喜朝林萌揮揮手,“麻煩和大伯伯娘說一聲,今年我不適合登門,明年我要是再回東江,一定去家里拜年。”
雙蓮鎮這邊,新寡第一年,在乎的人家,是不希望她去拜年的。
歡喜剛回村時,村里好事的爺奶們還興致勃勃的想和歡喜拉近乎。
在她去了趟五爺爺家後,那些年紀大的老人們就沒人上她家了。
歲數越大的人,越在乎這些習俗。
年輕人其實是不在乎的。
可年輕人不在乎,家里老人在意啊。
何況,對于這些玄之又玄的規矩,絕大多數人,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
管它有沒有用,照做總不會出錯。
黨歲開著車,對車里只有歡總一個人,沒有任何表示。
馮封站在二樓窗邊,望著歡喜離去的方向久久沒有動彈。
心大無邊的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絕望。
馮封真切的感知到了他和歡喜的緣份,也許真就僅僅一段路,就如同孫照一樣。
歡喜對于他來說,是飲鴆止渴。
他突然嫉妒余欽了。
余欽至少還能有一絲希望和念頭。
他是連一絲希望和念頭都沒有的。
歡喜確實是劇毒,可他也甘之如飴。
被馮封嫉妒的余欽這會正在給歡喜打電話。
歡喜接了他的電話。
“歡喜,我周五就放假了,我能去找你嗎?”
歡喜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風景,淡淡道,“周五都已經年二十八了,今年沒有年三十,年二十九就是除夕夜的。”
“你不是告訴過我,你那邊的習俗嗎,我知道你今年要守夜,我想陪著你。”
歡喜沉默了。
余欽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把他這一周的工作都給歡喜匯報了。
歡喜听著他那頭的聲音,突然道︰“我一個小時前才把馮封打發了。”
手機那頭的余欽似乎是沒想到歡喜會主動捅破這層窗戶紙,但他反應極快的道;“他不配,我行的。”
歡喜嘆息了一聲,“你想來就來吧。”
最後一層臉皮,終究還是被她自己親手撕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