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上那杯以茶代酒的敬獻，如同一顆投入看似平靜湖面的石子，漾開的漣漪雖不劇烈，卻悄然改變了一些東西。
甦瑤能清晰地感覺到，自那日後，府中下人看她的目光里，除了原有的同情與輕視，又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
那幾個守門的婆子，態度也恭敬了些許，不再動輒以“夫人吩咐”來拿捏。
林承宗來錦瑟院的次數依舊寥寥，但偶爾在府中遇見，他會停下腳步，問上一兩句“近日可好”、
“缺什麼短什麼”，雖只是例行公事的關懷，卻也與之前完全的冷落不同。
柳氏的態度則更加復雜。
她依舊偏心林詩瑤，送往汀蘭水榭的東西如流水般不曾斷過，但對甦瑤，也不再是全然無視。
有時甦瑤去請安，她甚至會避開林詩瑤相關的話題，問些無關痛癢的閑話，眼神里帶著一種試圖看穿卻又看不透的煩躁。
對于這些變化，甦瑤照單全收，態度依舊是不咸不淡的平靜。
她很清楚，這點微末的改變，源于她在壽宴上展現出的、超乎他們預期的“懂事”和“沉穩”，而非任何實質性的重視。
要想真正立足，甚至反擊，靠這點印象分遠遠不夠。
她需要力量，需要資源。
夜色深沉，錦瑟院內一片寂靜。
甦瑤沒有像往常一樣打坐修煉，而是換上了一身便于行動的深色衣裙，將長發利落地挽起。
突破煉氣期後，她的身形似乎也輕盈了些許，動作間悄無聲息。
“小姐，您真的要去嗎？太危險了！”
春桃壓低了聲音，臉上滿是擔憂。
她知道了甦瑤的計劃。
夜探庫房。
“放心，我自有分寸。”甦瑤檢查了一下袖袋里用油紙包好的幾株品相最好的紫須草。
這是她準備的“誘餌”，或者說是“敲門磚”。
“你留在房里，若有人來，便說我早已歇下。”
不等春桃再勸，甦瑤已如同暗夜中的狸貓，悄無聲息地翻出後窗，融入濃重的夜色里。
煉氣一層的修為，讓她五感敏銳，身形靈巧，避開巡夜的家丁並不算太難。
林家庫房位于府邸東北角，是一處獨立的院落，高牆深鎖，平日里由林福的心腹看守。
甦瑤伏在遠處一株大樹的陰影里，神識緩緩向前延伸。
庫房外圍有淡淡的禁制波動，很微弱，似乎是凡俗界某種警戒的陣法，對于修士而言形同虛設，但對付普通毛賊綽綽有余。
甦瑤屏息凝神，指尖凝聚起一絲微弱的靈力，小心翼翼地觸踫那層無形的屏障。
如同水滴融入湖面，屏障泛起一絲幾乎不可見的漣漪，隨即被她以精妙的操控力“撕開”一個僅供一人通過的缺口。
她身形一閃，如同鬼魅般穿了進去，那缺口在她身後迅速彌合。
庫房院內靜悄悄的，只有一間大屋亮著昏暗的燈火，里面傳來守夜管事低低的鼾聲。
甦瑤的目標，並非那些存放金銀綢緞、尋常物件的明庫，而是旁邊那間更加隱秘、存放著林家歷代積累下來的些稀奇古怪物件的暗庫。
暗庫的門鎖更加精巧，但對于能初步操控靈力的甦瑤而言，並非難事。
她將一絲靈力探入鎖孔，感受著內部機括的構造，片刻後，伴隨著一聲輕微的“ 噠”聲，鎖開了。
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陳年灰塵混合著藥材、礦石等雜物的奇異氣味撲面而來。
暗庫內沒有窗戶，光線昏暗，但對甦瑤煉氣期的目力影響不大。
里面擺放著許多架子，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盒子、箱籠，有些甚至蒙著厚厚的灰塵。
她的心跳微微加速。
神識如同潮水般鋪開，仔細感應著每一件物品。
大部分東西都毫無靈氣波動，只是些年代久遠的普通物件。
有一些古玉、瓷器，上面沾染了些許歲月沉澱的氣息，但內里空空，並非靈物。
時間一點點過去，甦瑤的眉頭微微蹙起。
難道林家真的沒有任何與修真相關的東西？
就在她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神識掃過牆角一個落滿灰塵、毫不起眼的紫檀木小匣子時，忽然感受到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卻迥異于凡物的清涼氣息！
她快步走過去，拂開灰塵，匣子沒有上鎖。
打開一看，里面墊著已經發黃的錦緞，上面靜靜躺著三塊鴿子蛋大小、顏色暗沉、表面甚至有些粗糙的灰色石頭，以及一塊巴掌大小、色澤渾濁、毫無光澤的白色玉佩。
那絲微弱的清涼氣息，正是從這三塊灰撲撲的石頭和那塊玉佩上散發出來的！
靈石！
雖然是品階最低、雜質最多的下品靈石，而且靈氣幾乎已經流失殆盡！
甦瑤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驚呼出聲！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靈石，入手微涼，能清晰地感覺到其內那如同風中殘燭般、卻真實不虛的靈氣波動！
雖然微弱，但遠比紫須草要精純和濃郁！
還有那塊玉佩……她將其拿起，觸手溫潤，神識探入，能感覺到其材質似乎有些不凡，內部仿佛有極其細微的脈絡，但似乎被什麼東西堵塞了，靈氣無法流轉，顯得死氣沉沉。
這像是一件……受損的法器胚子？
巨大的驚喜沖擊著甦瑤。
她沒想到，在這凡俗世家的庫房里，竟然真的能找到修真之物！
雖然只是幾乎報廢的下品靈石和一件破損的玉佩，但對她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
有這三塊殘存靈氣的靈石，她沖擊煉氣二層的把握至少增加了五成！
那塊玉佩，若能用靈幻彩焰慢慢溫養祭煉，未必沒有修復的可能！
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迅速將靈石和玉佩收入懷中。
目光掃過匣子里的錦緞，她心中一動，將帶來的那幾株紫須草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錦緞上，重新蓋好匣子，放回原處。
這幾株紫須草雖然靈氣微弱，但生長形態特殊，帶有一種獨特的清苦氣息。
混在這滿是雜物的暗庫里，或許能稍微掩蓋一下靈石和玉佩被取走後可能殘留的微弱靈氣痕跡。
即便日後被人發現匣子被動過，也只會以為是哪個不懂行的僕人，拿走了“不值錢”的野草，換上了幾塊“破石頭”和“爛玉佩”。
做完這一切，甦瑤不再停留，悄無聲息地退出暗庫，還原門鎖，避開守夜人，沿著原路返回了錦瑟院。
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
回到房中，關緊門窗，甦瑤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濕。
第一次做這等事，說不緊張是假的。
她攤開手掌，看著掌心那三塊灰撲撲的靈石和那塊渾濁的玉佩，眼中閃爍著難以抑制的興奮光芒。
希望！
這才是真正的希望！
她拿起一塊靈石，盤膝坐下，運轉功法。
這一次，精純的靈氣如同溪流般涌入經脈，遠比汲取紫須草和空氣中稀薄靈氣要順暢和高效得多！
那層困擾她許久的、通往煉氣二層的壁壘，在這股靈氣的沖擊下，似乎都松動了幾分！
甦瑤閉上雙眼，全力引導著這股久違的精純靈氣，嘴角難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清淺而冰冷的笑意。
林詩瑤，柳氏……你們且等著。
待我突破之日，便是這林府風雲變色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