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黃河,濁流滾滾,帶著上游的黃土,如同一條咆哮的黃色巨龍,奔流向東。兩岸原本應該是一片豐收景象的農田,此刻卻彌漫著無形的肅殺之氣。南岸,連綿的營寨依著地勢起伏,鹿砦、壕溝、土壘層層疊疊,繡著白虎的戰旗在帶著寒意的河風中獵獵作響。北岸,則是更加龐大、旌旗蔽日的清軍大營,人馬喧囂,刀槍的反光刺人眼目。
多爾袞的十萬大軍,終究還是來了。
他們輕易“收復”黃河北岸的空城後,信心爆棚,認為華夏軍已是驚弓之鳥。在多爾袞的催促下,清軍主力開始大規模渡河。船只不夠,就扎木筏,甚至驅使士兵涉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數萬先鋒和部分蒙古騎兵送過了黃河,在南岸建立起一片龐大的灘頭陣地,與嚴陣以待的華夏軍遙遙相對。
然而,渡過黃河的清軍很快發現,情況和他們想象的不太一樣。
這一日,多爾袞麾下大將,瓖白旗旗主鄂碩,親自率領一支由數十艘大小船只組成的運糧隊,滿載著從北岸征集來的糧草,準備運往南岸大營。船隊行至河心,眼看對岸在望,鄂碩心中稍定。
突然,下游河道拐彎處,猛地沖出五艘外形奇特的戰船!這些船比尋常漕船更為狹長,船體明顯進行了加固,兩側船舷開了黑洞洞的炮口,船頭船尾各豎著一面威風凜凜的白虎旗。
“是……是華夏賊的炮船!”船上的清兵驚慌失措地叫喊起來。
為首那艘體型最大的“破浪號”上,原水匪頭領,現任長江艦隊分隊長的陳大槳,咧開大嘴,露出一口黃牙︰“狗韃子,等你家爺爺多時了!弟兄們,給老子瞄準了,先打頭船!”
令旗揮下,炮口轟鳴!
“轟!轟!轟!”
白色的硝煙在河面上彌漫,實心鐵球帶著淒厲的呼嘯,狠狠砸向清軍運糧船隊。一艘滿載糧食的漕船被直接命中,木屑紛飛,船體破裂,糧食和落水的士兵瞬間被渾濁的黃河水吞噬。
鄂碩又驚又怒,指揮弓箭手還擊,但箭矢落在對方加固的船板上,收效甚微。他想命令船只靠近接舷戰,但華夏炮艦靈活地保持距離,利用射程優勢,不斷轟擊。
更讓鄂碩絕望的是,他看見上游又有幾艘華夏炮艦出現,隱隱形成了夾擊之勢。同時,有士兵驚呼︰“將軍!看……看水里!”
只見河道較為狹窄處,數根粗大的鐵索被從水下拉起,橫亙在河面上,徹底阻斷了大型船只通行的可能。
“撤!快撤!”鄂碩目眥欲裂,知道事不可為,只能丟下被擊毀和擱淺的船只,率領殘部狼狽退回北岸。
這一戰,清軍損失糧船十余艘,陣亡淹死者數百,更重要的是,黃河水道被華夏軍的長江艦隊徹底封鎖了。南岸清軍與北岸的聯系和補給,變得異常困難,只能依靠少量小船夜間偷渡,運量杯水車薪。
消息傳到南岸清軍大營,主帥多鐸(多爾袞之弟,實際前線指揮)臉色鐵青。而傳到華夏軍陣地,則引起一片歡騰。向拯民聞報,只是淡淡一笑︰“告訴陳大槳,干得漂亮。牢牢鎖住黃河,就是大功一件!”
夜幕降臨,黃河岸邊除了波濤聲,一片死寂。南岸華夏軍陣地上,哨兵們瞪大眼楮,警惕地注視著對岸的動靜。
黑暗中,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如同兩盞小燈籠,在靠近河岸的灌木和土丘間無聲地移動。是雪魄。它遵從向拯民的命令,每晚都會在漫長的防線關鍵地段進行巡邏。它敏銳的听覺和嗅覺,是任何哨兵都無法比擬的預警系統。
今夜,雪魄顯得有些焦躁。它不斷抽動著鼻子,捕捉著風中傳來的復雜氣味——河水泥沙的土腥味、對岸營地的煙火味、馬匹的糞便味,以及……一股若有若無的、帶著殺氣的人體汗味和鐵器腥味,正從下游某個方向,借著水聲的掩護,悄悄靠近。
它喉嚨里發出極低沉的嗚聲,用頭蹭了蹭身邊陪同它巡邏的斥候隊正。隊正立刻警覺,打了個手勢,幾名斥候悄無聲息地向前摸去。
果然,在下游一處水流相對平緩的河灘,他們發現了異常!近百名身著黑色水靠的清軍精銳,正口餃短刃,悄無聲息地涉水上岸,準備對華夏軍的一處前沿壁壘發動夜襲!
“敵襲!放信號!”斥候隊正厲聲喝道,同時吹響了尖銳的哨音。
幾乎在哨音響起的同一時間,雪魄發出一聲震徹夜空的咆哮!虎嘯聲在寂靜的夜里如同驚雷,不僅讓上岸的清軍駭然失色,也瞬間驚醒了整個華夏軍前沿陣地。
火把瞬間亮起,準備好的弓弩和火槍向著河灘方向猛烈射擊。剛剛上岸、立足未穩的清軍夜襲隊,在明晃晃的火光和密集的彈矢下,成了活靶子,死傷慘重,倉皇跳回河中逃命,又被湍急的河水沖走了不少。
多鐸精心策劃的一次夜襲,就這樣被雪魄的提前預警徹底粉碎。
第二天,消息傳開,華夏軍士兵們對雪魄更是敬若神明。“有雪魄大人在,韃子休想偷雞摸狗!”士兵們圍著趴著休息的雪魄,紛紛拿出自己舍不得吃的肉干投喂,雪魄也只是懶洋洋地瞥一眼,用尾巴輕輕甩動,算是回應。
與前線緊張對峙同步,洛陽城內的軍工坊,更是燈火通明,日夜不休。
阿鐵光著膀子,古銅色的皮膚上滿是汗水和油污,他站在一座新砌的熔爐前,大聲指揮著工匠們︰“快!這爐生鐵水成了!趕緊澆鑄模具!小心點,別灑了!”
模具是一個個帶有木柄的橢圓形空腔,這是向拯民根據記憶畫出的“手榴彈”雛形圖紙。澆鑄、冷卻、脫模、打磨……然後由另一組工匠小心翼翼地往空腔里填充顆粒化的黑火藥,插入引信,最後密封。
“尚書大人,這……這鐵疙瘩,真能扔出去就炸?”一個年輕工匠看著手里沉甸甸的原始手榴彈,有些懷疑。
阿鐵抹了把汗,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大統領說的,還能有錯?這玩意兒,近距離對付韃子的密集隊形,特別是騎兵沖鋒,比火槍還好使!”
他拿起一個成品,掂量了一下︰“就是有點重,臂力差的弟兄扔不遠。得挑些力氣大的,專門組成擲彈隊。”
為了加快進度,阿鐵改進了模具,采用了流水作業,分工協作。他自己更是幾乎住在了工坊里,困了就在角落打個盹,醒了就繼續盯著生產。他知道,前線將士在流血,多造出一顆手榴彈,可能就能多殺幾個韃子,多保全幾個兄弟的性命。
“快!再快一點!”阿鐵的吼聲在喧囂的工坊里回蕩。堆積如山的手榴彈胚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只待最後的組裝和檢驗。這些粗糙卻致命的鐵疙瘩,將在即將到來的決戰中,發出它們震撼大地的第一聲怒吼。
黃河兩岸,一邊是焦躁不安、補給日漸困難的十萬清軍,一邊是嚴陣以待、工事堅固、擁有水道控制權和神秘“圖騰”預警的五萬華夏軍。對峙在持續,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所有人都知道,這短暫的平靜,不過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醞釀。決定中原歸屬,乃至華夏氣運的終極決戰,一觸即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