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繼續分析道︰“江湖上,正好有一個門派,極為擅長這種機關傀儡、奇淫巧技,最出名的便是以細絲操控人偶,幾可亂真。這個門派,叫做百事樓。”
“百事樓?”肖塵沒听過這個名字,沈婉清自然更是茫然。
“這百事樓,名聲不顯,但技藝高超。”沈明月解釋道,眼神中帶著追憶,“說起來,你我第一次見面時,你出手的那場所謂的‘屠魔大會’,當時幾個正道門派聯合聲討的所謂余孽,就有這百事樓。”
她的話喚起了肖塵一些模糊的記憶,當時似乎確實有這麼個由頭。
沈婉清听到這里,忍不住問出了心中埋藏許久的疑惑︰“明月,江湖上盛傳的那些邪教、魔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真的會像傳說里那樣,吃小孩,用活人練功嗎?”她的臉上帶著一絲恐懼和不解。
“倒也不全是如此。”這次是肖塵開口給她解釋,語氣平和,“有些門派,行事乖張,手段狠辣,濫殺無辜,那是真的壞,稱之為魔教並不冤枉。而還有一些……可能就只是單純的性情孤僻,行事方式與主流格格不入,或者掌握了某些不為人知、被視為‘禁忌’的技藝,便被扣上了魔教的帽子。”
“僅僅因為孤僻,不合群,就是邪教了?”沈婉清更加困惑了,這在她所受的教養里難以理解。
“有時候,不合群本身就是一種罪孽。”肖塵打了個比方,“你想,一個村子里,大家說好了要守望相助,一家有難,八方支援,所以形成了緊密的團體。可偏偏有那麼一戶人家,就是不願意摻和,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短時間還好,日子久了,大家自然會看他不順眼,覺得他自私,不合群,甚至懷疑他暗中搞鬼。若是這戶人家再有些別人沒有的寶貝,或者與眾不同的本事,那就更容易引來猜忌和排擠了。”
“那……那也不至于就非要喊打喊殺,滅人滿門吧?”沈婉清覺得這太過殘忍。
“人心便是如此。”肖塵嘆了口氣,“人總是固執地認為自己對,別人錯。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觀點不同,都能爭得面紅耳赤,甚至大打出手。更何況,當這種‘不同’真正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或者威脅到他們固有的想法和地位時,污名化、甚至暴力清除,就成了最‘簡單有效’的手段。”
沈明月也輕輕點頭,對此深有感觸,他們清月樓在江湖正道眼中,也算不得什麼光明正大的門派。
她接口道︰“當年,以白馬盟為首的幾大門派,聯合起來突襲被稱為魔宮的萬聖宮。在那場風波中,他們順道就把只是潛心研究機關傀儡的百事樓也給滅了門。對百事樓而言,完全是無妄之災。”
“為什麼?他們怎麼能這麼不講道理?”沈婉清大受震撼,無法理解這種蠻橫。
沈明月嘴角露出一絲譏誚︰“因為百事樓用來守山門的兩個機關人偶做得太像真人,動作太過靈活。那些名門正派的人便一口咬定,那是以活人煉制而成的邪物,不容分說,就以此為由攻上山了。”
肖塵听到這里,也不禁為這百事樓感到惋惜。這分明是科技樹點得太超前,反而因為“過于先進,無法理解”而慘遭滅門。
他心中莫名生出一種“學渣抱團霸凌優等生”的即視感。
不懂?不懂就打懂的人!真是荒謬。能用鋼鐵和機關巧術實現的事情,哪個傻瓜會費那麼大力氣去用活人?血肉比鋼鐵結實?
“世間的事往往如此。殺人的除了因果報應,更多時候是源于偏見,甚至是毫無來由的執念。”沈明月語氣幽幽,似乎聯想到了自身的一些遭遇,頗有些感慨。
肖塵卻不想再深究這些沉重的話題。聊起百事樓不過是因為其事新鮮奇特,若上升到人性哲學層面,便覺得有些乏味了。
他適時地將話題引開,指著院子里還在興致勃勃投喂的月兒喊道︰“月兒,不能再喂了!這些魚是傻的,你喂多少它們就吃多少,會活活脹死的!”
“啊?真的嗎?”月兒驚訝地收回手,看著水中那些依舊張著嘴等待投喂的錦鯉,有些不信,“它們看著挺機靈的呀!”
沈婉清也站起身,將思緒從那些江湖恩怨中抽離,望向肖塵,柔聲問道︰“下午我們做點什麼好呢?”
肖塵抬手一指遠處,仿佛能穿透亭台樓閣看到那片水域,興致勃勃地說︰“自然是去游湖!永和城水系發達,素有‘明湖如鏡’的美譽。來此一趟,若不去體驗一番泛舟湖上的閑情逸致,豈不是白來了?”
沈明月聞言,立刻插嘴,帶著幾分警惕看向肖塵︰“游湖?你不會是又看上哪家畫舫了吧?!我可警告你,這次我絕對不會再借錢給你去那種地方了!”
她顯然還對當初肖塵去見紅袖,讓她墊付銀子,最後還把她扔下的事“耿耿于懷”。
“畫舫?那是什麼?”沈婉清作為北方人,對南方的這些風物並不熟悉,好奇地問道。
沈明月便向她解釋︰“就是一種開在湖面上的……嗯,高級些的青樓。通常是一艘裝飾華麗的大船,在湖心營業。接待的客人不多,需要提前預定或有人引薦才能上船。比起陸地上的青樓,環境更雅致私密些,講究的是格調。”
沈婉清自然是知道青樓含義的,她眨了眨眼,看向肖塵,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絲探究︰“相公……喜歡去那種地方逛逛?”她倒不是懷疑,更多是出于一種對未知事物的好奇。
沈明月立刻抓住機會“補刀”,帶著點戲謔對沈婉清說︰“你是不知道!他以前去見紅袖的時候,點花酒的銀子,可還是我出的呢!結果帶著人跑了,把我一個人留下。差點被老鴇揪去報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