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听到這個名字,沈婉清眼神微微一動。她與紅袖相處時間不長,但對那個將唯一一次向肖塵求助的機會,用在為姐妹報仇上的女子印象深刻。
或許,在紅袖作出那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結局吧。
肖塵听到這個名字,也是輕輕嘆了口氣。畢竟是曾為他留下驚鴻一瞥的女子。
世事無常,或許有緣,將來還能在江湖某處再見吧。他甩開這點悵惘,對沈明月笑道︰“陳年舊賬,你還記得!今日我們只泛舟,行了吧?”
……
沈明月嘴上說著吝嗇,還是自掏腰包,租下了一艘干淨整潔的烏篷小舟。沈婉清雖從侯府帶出些銀錢,但那是無源之水,經不起揮霍,日常用度都需精打細算。這“心疼姐妹”、承擔開銷的任務,便又落在了沈明月頭上。
至于肖塵?這家伙對錢財沒什麼概念,銀子一到他手,就像雪片見了太陽,轉眼就不知去向,根本指望不上。
環境對人的心境影響確實很大。當小舟輕輕蕩入開闊的明湖,四周水波瀲灩,天光雲影共徘徊,人的心情也隨之豁然開朗。
月兒興奮地坐在船側,脫了鞋襪,將白嫩的小腳浸入清涼的湖水中,手里拿著一根小木棍,有一下沒一下地劃拉著水花。
沈婉清被這湖光山色觸動,取出帶上來的焦尾古琴,置于膝上,縴指輕撥。沈明月則從袖中取出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簫。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肖塵看著眼前美景,听著耳邊的琴音,一時豪情頓生,扯開嗓子便高聲唱了起來。
他向來覺得,人生最快意的事之一,便是想唱歌時就肆無忌憚地放聲高歌,不必在意他人眼光。而更美妙的是,身邊還有人願意陪著他一起“胡鬧”。
有美人作伴,琴簫相和,又如此縱容他的隨性,讓他越發得意,歌聲也愈發嘹亮。
湖面上游船不少,絲竹管弦之聲隱約可聞。他們這艘小舟上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旁人注意。
不遠處,一艘頗為華美的兩層閣樓式大船上,一個穿著錦袍、看起來有些豪爽氣的男子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朝著這邊喊道︰“喂!那邊船上的兄弟!你這破鑼嗓子吼的是什麼調調?听著怪里怪氣的,可不知怎地,怎麼偏偏就讓人覺得……有點羨慕?”
肖塵聞聲望去,也不見外,笑著揚聲回道︰“老兄你說說,是這歌好听,還是我這兒的人、這兒的景,讓你覺得羨慕了?”
那錦袍男子哈哈大笑︰“歌嘛,調子是新鮮的,就是你這嗓子實在不敢恭維!不過合在一起,偏偏比我這船上那些軟綿綿、哼哼唧唧的曲子听著痛快,過癮!兄弟,靠過來,我請你喝一杯!”
肖塵搖了搖頭,拍了拍身下的小舟︰“謝了兄台!不過我這兒是隨波逐流,不劃槳,飄到哪兒算哪兒,怕是靠不過去嘍!”
“有意思!”那男子也是個爽快人,也不管肖塵接不接得住,隨手就從窗口扔出一個黑陶酒壇,劃出一道拋物線,穩穩地飛向肖塵的小舟,“這壇‘火燒雲’請你!接著!”
肖塵不慌不忙,伸出雙手,看似隨意地一攬,便將那勢沉力猛的酒壇穩穩接住,抱在懷里,笑道︰“謝了!等我釣到魚,請你吃烤魚!”
“你這麼個吼法,湖里的魚早被你嚇跑了,還能釣到魚?”那男子打趣道。
肖塵面不改色︰“幾個月前確實釣到過一條!”
兩條船擦肩而過,各自順著水流緩緩遠離,那男子的笑聲還隱約傳來。
待那畫舫遠了些,沈明月才放下玉簫,對依舊好奇打量著那艘大船的沈婉清介紹道︰“婉清你看,那個應該就是一艘畫舫了。”
沈婉清望著那雕梁畫棟、紗幔輕揚的華麗船只,作為一個見慣了北方厚重建築的女子,眼中充滿了新奇︰“原來畫舫是這樣的,很漂亮啊。”
“撲通!”
一聲明顯的重物落水聲從不遠處傳來,打破了湖面的寧靜與方才的閑適氣氛。
“是有人落水了嗎?”沈婉清心善,立刻循聲望去,語氣帶著關切。
“要救嗎?”月兒也趕緊把浸在湖水里的腳丫收了回來,緊張地問道。
肖塵有些驚奇地看向月兒︰“你會水?”他記得這丫頭也是在北方長大的。
“不會!”月兒回答得理直氣壯,仿佛不會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肖塵無奈,正想動作,眼角余光卻瞥見一道細微的水紋,正快速而隱蔽地朝著他們的小舟方向而來。
他心中了然,抬手阻止了伸出頭去的月兒,低聲囑咐道︰“月兒,把你那根木棍舉起來。等會兒這個‘水鬼’露頭,你看清楚了,要是個漂亮姑娘,就讓她拉著棍子上來。要是個丑男人……”他頓了頓,“就照他腦門上來一下。”
沈明月聞言,捂著嘴輕笑,促狹地問道︰“那……要是個英俊的男人呢?”
肖塵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說︰“那就把棍子遞給我。外面的男人可不要臉了,為了接近你們這樣的美人,什麼苦肉計、英雄救美的招數都想得出來,不得不防!”
沈婉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胡說八道。
說話間,一只手掌猛地從船邊的湖水中伸了出來,精準地抓住了烏篷小舟的船板。那手掌不大,手指縴細,膚色白皙,顯然屬于一個女子。
月兒牢記肖塵的“指示”,見是只女子的手,連忙上前幫忙,用力將那水中人拉了上來。果然是一個年紀與月兒相仿的少女,渾身濕透,烏黑的長發緊貼著臉頰和脖頸,水珠不斷滾落。
這少女上船之後,竟絲毫不在意渾身濕透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青澀卻已顯婀娜的曲線,也顧不上整理狼狽的儀容。
她站穩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朝著肖塵抱拳,行了一個干淨利落的江湖禮節,聲音帶著水汽的清冷,卻異常清晰︰“多謝逍遙侯出手相助。”
“唉?”這下輪到肖塵好奇了,他仔細打量這少女的面容,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你認得我?”
听過他“逍遙侯”名號的人或許很多,但能一眼就認出他本人,最少也應該有過接觸或看過精準的畫像,可他對此女完全沒有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