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

第0057章滬上初觸,暗流微瀾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清風辰辰 本章︰第0057章滬上初觸,暗流微瀾

    黃包車的車輪碾過滬上清晨微濕的柏油路面,發出黏著而規律的聲響。齊嘯雲坐在車上,身體隨著車輛的顛簸微微晃動,目光卻穿透了薄薄的晨靄,落在街道兩旁漸次甦醒的店鋪與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他剛從碼頭查驗完一批新到的南洋貨品,一夜未眠,眼底帶著些許血絲,但精神卻因清晨微涼的空氣而保持著清醒。

    這是他正式進入齊氏企業歷練的第三個月。父親齊鴻軒並未因他是獨子而給予過多優待,反而將他從最基礎也最繁瑣的貨運稽查做起,美其名曰“熟悉血脈,方能掌控全局”。齊嘯雲明白父親的苦心,也甘之如飴。齊家的生意盤根錯節,與各方勢力交織,這稽查的職位,雖看似基層,卻如同一個靈敏的觸角,能最先感知到市場乃至時局最細微的波動。

    車輛行至四馬路附近,速度慢了下來。此處的清晨比別處更顯喧囂,報童尖利的叫賣聲,早點攤子蒸騰的熱氣,以及各式鋪面卸下門板的踫撞聲,交織成一幅鮮活又略帶壓迫感的都市晨圖。齊嘯雲的視線無意識地掃過街角,那里,一家門面不大的“陳記繡坊”剛剛開門,一個穿著粗布印花衣裳、梳著一條烏黑大辮子的姑娘,正費力地將一捆捆用油布包裹的繡品從店內搬出,整齊碼放在門邊的板車上。

    那姑娘的背影單薄,動作卻利落得很,帶著一股與滬上女子常見的嬌柔迥異的、近乎執拗的勁兒。齊嘯雲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並非因為別的,而是那搬運重物卻不見絲毫遲滯的姿態,讓他莫名想起幼時在軍中見過的那些訓練有素的女兵。然而,也僅此一瞬。黃包車夫吆喝一聲,加快了腳步,欲要穿過這略顯擁擠的街段。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兩個穿著短打、神色鬼祟的男子猛地從斜刺里竄出,目標明確,直撲那姑娘剛搬出來的繡品。其中一人伸手就去抓最上面那包看起來最精致的。

    “你們做什麼!”姑娘反應極快,一把按住那包繡品,清亮的聲音帶著江南口音,卻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銳氣。

    “小娘皮,識相點!黃爺看上的東西,你也敢攔?”另一個男子獰笑一聲,伸手便推搡過來。

    街角頓時一陣小小的騷動,附近的行人紛紛避讓,面露畏懼,卻無人敢上前。那“黃爺”的名號,在這片地界,顯然頗有威懾。

    齊嘯雲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黃老虎”的爪牙?他的手在膝上微微收緊。齊家的生意與這些地頭蛇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但光天化日之下行搶奪之事,未免太過囂張。他並非愛管閑事之人,尤其是牽扯到這種江湖勢力,更需謹慎。然而,看著那姑娘獨自面對兩個彪形大漢,緊緊護著身後繡品,那雙因憤怒和緊張而格外明亮的眼楮,竟讓他心頭某根弦被輕輕撥動了一下。那眼神里,沒有尋常女子的驚恐無助,只有被侵犯領地後的不屈與捍衛。

    電光火石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低喝一聲︰“停車!”

    黃包車夫聞聲猛地剎住腳步。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被推搡的姑娘腳步一個趔趄,卻並未摔倒,反而借著勢頭旋身,手肘看似無意地撞在最先動手那男子的肋下。動作隱蔽而迅捷,帶著點粗糲的、未經系統訓練卻極具實效的野路子。那男子悶哼一聲,動作一滯,臉上露出吃痛和詫異的神色。

    “媽的!還敢動手?”另一男子見狀,勃然大怒,揮拳便要砸下。

    “住手。”

    齊嘯雲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已從黃包車上下來,挺拔的身形立在街心,雖穿著尋常的西裝,未佩戴任何顯赫標識,但那通身的氣度與冷冽的眼神,瞬間便讓那兩個混混的動作僵在半空。

    兩人回頭,打量了齊嘯雲一眼,顯然有些摸不清他的來路。其中一人色厲內荏地喝道︰“小子,少管閑事!這是我們和黃爺之間的事!”

    齊嘯雲並未理會他們的叫囂,目光直接越過他們,落在那微微喘著氣、依舊緊抱著繡品的姑娘臉上。離得近了,更能看清她的容貌。皮膚是健康的蜜色,眉眼清晰明朗,鼻梁挺直,緊抿的唇線透著一股倔強。確實……與常見的滬上女子不同。

    “光天化日,強搶財物,巡捕房的人就在前面路口。”齊嘯雲語氣平淡,听不出喜怒,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需要我去請他們過來主持公道麼?”

    他並未亮明身份,但那份篤定與從容,本身就是一種威懾。兩個混混交換了一個眼色,又瞥了瞥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巡捕制服,氣焰頓時矮了半截。他們這類人,最是欺軟怕硬。

    “哼!算你走運!”撂下一句狠話,兩人悻悻地瞪了那姑娘一眼,迅速鑽進人群消失了。

    街角的緊張氣氛驟然松弛下來。

    那姑娘,貝貝,直到此時才微微松開了緊抱著繡品的手,胸脯仍因剛才的沖突而微微起伏。她抬起頭,看向替她解圍的年輕男子。逆著初升的陽光,她看不清他具體的五官,只覺得他身形很高,肩膀寬闊,站在那里,像一棵能遮風擋雨的樹。他穿著體面,與這嘈雜的街角格格不入。

    “多謝先生。”貝貝按捺下急促的心跳,依著在水鄉時學到的禮節,微微欠身。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帶著江南水特有的軟糯尾音,卻又奇異地混合著一種干脆利落。

    “舉手之勞。”齊嘯雲微微頷首,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這姑娘的鎮定,出乎他的意料。尋常女子經歷方才那番驚嚇,怕是早已花容失色,她卻能如此快地恢復常態。“他們是‘黃老虎’的人?你怎會招惹上他們?”

    貝貝抿了抿唇,眼底掠過一絲無奈與憤懣。“他們是來收‘保護費’的。我們繡坊小本經營,這個月的份例錢已經交過了,他們卻還想強行拿走這批要送去‘瑞昌祥’的貨抵下個月的。”她頓了頓,補充道,“我叫阿貝,是陳記繡坊的學徒。先生怎麼稱呼?”

    “齊。”齊嘯雲只報了一個姓氏。在滬上,齊這個姓氏本身,就代表了很多。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被油布仔細包裹的繡品,“瑞昌祥?那是大字號,你們的繡品能入他們的眼,想必技藝不俗。”

    他並非客套。瑞昌祥以苛嚴著稱,對合作繡坊的技藝要求極高。這家小小的陳記繡坊,能接到瑞昌祥的訂單,確實有些本事。

    貝貝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像是自己珍視的東西得到了認可。“是師傅教得好,我們繡坊的‘雙面異色繡’是祖傳的手藝。”她說著,彎腰想去搬動那些繡品,剛才一番折騰,有些包裹已經散亂。

    齊嘯雲見她一個姑娘家要搬動如此重物,下意識上前一步,伸手欲要幫忙。

    “不必麻煩齊先生,我自己可以。”貝貝卻搶先一步,利落地將繡品重新歸攏,雙臂一用力,便將一大捆抱了起來。動作依舊那股不容置疑的利落勁兒。

    齊嘯雲伸出的手頓在半空,隨即自然收回,插進西褲口袋。他看著她毫不費力的樣子,再次確認了最初那個印象——這姑娘,力氣不小。

    就在這時,繡坊內一位穿著藏青色棉袍、戴著老花鏡的老者聞聲急匆匆趕了出來,正是繡坊老板陳師傅。他顯然已從店內學徒口中得知了方才的沖突,臉上還帶著後怕與焦急。

    “阿貝!你沒事吧?”陳師傅一把拉住貝貝,上下打量,見她還抱著繡品,連忙道,“快放下,快放下!這些粗活……”

    “師傅,我沒事。”貝貝笑了笑,將繡品小心放回板車,“多虧這位齊先生幫忙。”

    陳師傅這才注意到一旁氣度不凡的齊嘯雲,雖不識得,但觀其形貌氣度,心知絕非普通人,連忙拱手作揖︰“多謝先生援手!老朽陳明,是這小繡坊的掌櫃。今日若非先生,小老兒這批貨怕是……唉,真是感激不盡!”

    “陳老板不必多禮。”齊嘯雲淡淡還禮,“路見不平而已。只是,‘黃老虎’的人既然盯上了這里,恐怕不會善罷甘休。陳老板還需早作打算。”

    陳師傅臉上愁雲更重,連連嘆氣︰“這世道……我們安分守己做點手藝活,怎麼就那麼難……”

    齊嘯雲不再多言。他能出手解一次圍,卻不可能次次都管。滬上這樣的紛爭每日不知凡幾,他亦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的目光再次掠過那名叫阿貝的姑娘,她正默默整理著板車上的繡品,側臉線條在晨光中顯得清晰而堅定。

    “告辭。”他朝陳師傅微微頷首,轉身走向等待在旁的黃包車。

    貝貝在他轉身的瞬間,抬起頭,望著他的背影。陽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步伐沉穩而堅定。她心中感激,也有一絲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被什麼東西輕輕撞擊了一下的感覺。很輕微,卻真實存在。她甩了甩頭,將這點異樣拋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盡快把貨安全送到瑞昌祥才是正事。

    黃包車重新啟動,匯入車流。

    齊嘯雲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腦海中,卻不期然地再次浮現出那雙明亮、倔強,帶著江南水汽卻又充滿生命力的眼楮。還有她那利落得近乎莽撞的動作,以及拒絕他幫忙時那干脆的語氣。

    “阿貝……”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一個有趣的、與這浮華滬上似乎格格不入,卻又頑強扎根于此的姑娘。

    只是,這短暫的印象,很快便被接下來繁忙的公務所沖散。他需要查閱的賬目,需要拜會的客戶,需要厘清的人情關系,堆積如山。直到傍晚時分,他才得以在齊氏企業總部的檔案室里,獲得片刻清淨。

    他並非特意來此,只是白日里處理一樁與舊海關單據有關的糾紛時,遇到些疑點,想來查查往年的存檔案例作為參考。檔案室里充斥著紙張和灰塵混合的氣息,高大的檔案櫃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整齊。

    在尋找所需卷宗時,他的手指無意間滑過一個標記著“七年期特別稽查案•莫”的厚重文件夾。動作微微一頓。

    “莫”這個姓氏,在滬上商界,尤其是在他齊家的記憶里,有著特殊的分量。那是與他父親齊鴻軒稱兄道弟的莫隆伯父的姓氏,也是那個早已凋零、只剩下母親林氏和女兒瑩瑩艱難度日的家族。

    鬼使神差地,他抽出了那份文件夾。灰塵在從高窗斜射而來的夕陽余暉中飛舞。

    文件夾里,是七年前那場震驚滬上的“莫隆通敵案”的相關稽查報告副本——當年齊家為了自保和暗中周旋,也動用了關系弄到了一些非核心的案卷材料。他從未仔細翻閱過,父親也嚴禁他深究,只說是莫家命數如此,齊家能保全林氏母女已是不易。

    他修長的手指一頁頁翻過那些泛黃的紙張,上面是冰冷而公式化的記錄,羅列著所謂的“證據”︰與北方某軍閥的密電往來抄件(經手人指認莫隆),幾筆去向不明的大額資金流轉(賬戶關聯模糊),以及一些語焉不詳的證人證詞。

    起初,他並未察覺異常。這些“證據”鏈,至少在表面上看,似乎能自圓其說。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份關于資金流轉的附屬說明文件上。那上面有一個經辦人員的私章印記,很小,很模糊,若非他心細,幾乎會忽略過去。

    那印章的紋樣……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他凝神細看。印章的圖案似乎是一頭抽象的、盤踞的猛獸,具體形態難以辨認,但那獨特的構圖方式,尤其是獸首回望的姿態,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他迅速在腦中搜索著記憶。商會聯合會的標識?不是。幾家大洋行的標記?也不是。

    忽然,他想起去年隨父親參加一次軍政界的晚宴,席間曾與那位如今權勢 赫的趙坤趙參議有過一面之緣。當時趙參議與人談笑風生,隨手在用過的餐巾上蓋了一個私章作為留念,那印章的圖案……

    齊嘯雲的心跳,在寂靜的檔案室里,陡然漏跳了一拍。

    雖然記憶模糊,無法完全確定,但那回望的獸首姿態,極其相似!

    趙坤?當年莫隆伯父的政敵之一,也是在那場風波後獲利最大、迅速上位的人物。他的私章印記,怎麼會出現在構陷莫隆的“證據”鏈的附屬文件上?是巧合?還是……

    齊嘯雲的眉頭深深鎖起,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模糊的印痕。窗外,滬上的夜色正緩緩降臨,華燈初上,霓虹閃爍,將這個城市的繁華與秘密一同籠罩。

    白日街角那雙倔強的眼楮,與手中這頁沉重而疑點重重的舊紙,仿佛在兩個完全不同的時空維度,產生了某種微妙而隱晦的關聯。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悄無聲息地漫上他的心頭。

    他合上文件夾,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處,動作輕緩,如同觸踫一個沉睡多年的禁忌。

    夜,還很長。而某些沉埋的真相,似乎正借著微不足道的偶然,試圖撬開堅硬的現實外殼,透出一絲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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