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牽緣︰真假千金滬上行

第0028章水鄉稚子初拈針,清晨醒來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清風辰辰 本章︰第0028章水鄉稚子初拈針,清晨醒來

    莫老憨從鎮上請來的郎中為阿貝診過脈,開了幾帖安神定驚的藥。阿貝在床上躺了兩日,高熱漸退,只是人還有些蔫蔫的,不似往日活潑。

    第三日清晨,阿貝醒得早,听見外間養父母低語。

    “這藥錢加上之前的診金,統共花了快兩塊銀元了。”莫老憨的聲音透著愁苦,“黃老虎那邊催得緊,說是月底前再不交夠漁稅,就要收船…”

    周桂香嘆氣︰“能怎麼辦?總不能看著阿貝病著不管。我趕工多繡幾個帕子,好歹湊一點。”

    阿貝躺在小床上,眼楮盯著屋頂茅草,小手悄悄摸到枕下那半塊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想起那個模糊的夢境——華美的房間,溫柔的女子,還有另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小臉。

    外間,莫老憨起身︰“我今日早些出船,看能不能多打些魚。你照顧好阿貝。”

    門吱呀一聲關上,周桂香走進里屋,見阿貝睜著眼,忙換上笑臉︰“貝貝醒了?餓不餓?娘給你蒸碗蛋羹。”

    阿貝搖搖頭,忽然問︰“娘,我能學繡花嗎?”

    周桂香一愣︰“怎麼想起學這個?你還小呢。”

    “我看娘繡的花好看,”阿貝聲音還帶著病後的軟糯,“我想學好了,幫娘繡帕子賣錢。”

    周桂香心頭一酸,摸摸阿貝的額發︰“傻囡囡,娘不用你操心這個。你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就行。”

    但阿貝異常堅持,周桂香拗不過,終于找出幾塊碎布頭,穿上最粗的針,教她最簡單的平針。

    “針要這樣拿,對,食指抵著…從下面穿上來…”

    阿貝的小手還不太穩,針腳歪歪扭扭,幾次扎到指頭,滲出血珠。她也不哭,只把指頭含在嘴里吮一下,又繼續繡。

    周桂香在一旁看著,既心疼又驚訝。尋常孩子早該喊疼放棄了,阿貝卻抿著小嘴,眼神專注,那執拗的神態竟不像個五歲孩童。

    練了半日,阿貝居然繡出了一片歪歪扭扭的葉子。周桂香拿起端詳,忽然“咦”了一聲。

    這針腳雖稚嫩,走勢卻別有一股靈動的韻味,不像初學者的死板。尤其是葉尖處一個小回旋,竟隱隱有刺繡中“搶針”的影子——可她明明只教了最基礎的平針。

    “娘,我繡得不對嗎?”阿貝見養母神色有異,小聲問。

    周桂香回過神,忙笑道︰“沒有,貝貝繡得真好!比娘小時候強多了!”她心下暗笑自己多想,孩子才剛學,能看出什麼來?許是巧合罷了。

    午後,阿貝喝了藥,又拿起針線。周桂香怕她傷眼楮,只讓再練一會兒便催她歇息。

    阿貝躺在小床上,假裝睡著,待養母出門洗衣,她又悄悄爬起,拿起針線籃子里的碎布。

    這一次,她不再繡葉子,而是憑著夢中那片模糊的衣角印象,試著繡一朵小小的玉蘭花。針起針落,手指依然笨拙,卻比上午又穩了幾分。那半塊玉佩就放在手邊,偶爾瞥一眼,心里便莫名安定。

    日落時分,莫老憨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魚簍里只有寥寥幾尾小魚。

    周桂香看著那點收獲,眉頭又鎖緊了,卻還是安慰丈夫︰“明天會好些的。先吃飯吧。”

    飯桌上,阿貝忽然把手背在身後,扭扭捏捏地蹭到莫老憨面前。

    “爹爹,閉眼。”

    莫老憨笑了︰“我們貝貝有什麼寶貝給爹爹看?”

    他配合地閉上眼楮,感覺女兒軟軟的小手在他粗壯的手腕上系了什麼。睜開眼,只見腕上纏著一根細麻繩,繩上串著一小塊藍布,布上用白線歪歪扭扭繡了條小魚。

    “爹爹天天打魚,戴著小魚,就能打到好多好多魚!”阿貝眼楮亮晶晶地看著他。

    莫老憨愣了片刻,眼眶猛地發熱。他一把抱起女兒,用胡茬蹭她的小臉︰“好!爹爹戴著!明天肯定網一船大魚!”

    周桂香在一旁抹眼角,笑中帶淚︰“這孩子…”

    夜里,夫妻倆躺下,周桂香說起白日阿貝學繡花的異常專注︰“…才五歲的孩子,針扎了手都不哭一聲,那股勁頭,真不像尋常娃兒。”

    莫老憨摩挲著手腕上的布片小魚,沉默良久,低聲道︰“她本來就不是尋常娃兒。那玉佩…我悄悄問過鎮上當鋪的老先生,他說那玉料極好,雕工也不是尋常富貴人家用得起的。”

    “你是說…”

    “唉,不管是什麼來歷,總是咱們的囡囡。”莫老憨翻了個身,“睡吧,明天我還得出船。”

    外間漸漸響起鼾聲。里屋小床上,阿貝卻睜著眼。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枕畔的玉佩上,流淌著溫潤的光澤。她小聲自言自語,像在重復一個遙遠的承諾。

    “要學繡花…幫爹爹娘親…”

    手指上細小的針眼還隱隱作痛,她卻攥緊了那半塊玉佩,慢慢沉入夢鄉。

    這一次,沒有紛亂的夢境,只有一片溫暖安寧的黑暗,仿佛回到了最初孕育她的地方。

    日子如流水般淌過,轉眼阿貝已在莫家生活了五年光景。當初那個襁褓中的嬰孩,如今已能赤著腳丫在河灘上跑得飛快,曬成蜜色的小臉上總漾著笑。

    只是近些時日,莫老憨眉間的愁緒愈發深重。鎮上惡霸黃老虎放出話來,要加收“漁稅”,揚言若不按時交納,便要收了漁船抵債。周桂香日夜趕工刺繡,眼楮熬得通紅,換來的銅板卻仍是杯水車薪。

    這日清晨,阿貝被外間低語驚醒。

    “...黃老虎的人昨日又來了,說最後三日期限。”是莫老憨沙啞的聲音,“船若沒了,咱們一家...”

    周桂香的嘆息輕得像煙︰“能怎辦?我這些繡活...實在趕不及了。要不,我回娘家借些...”

    “你娘家兄弟前日才來訴苦,說地里收成不好,哪有余錢?”莫老憨語氣沉重,“我再多出兩趟船,總能...總能想到法子。”

    阿貝悄悄爬下小床,扒著門縫朝外看。養父佝僂著背,養母抬手拭了拭眼角。她默默退回床邊,從枕下摸出那半塊玉佩。冰涼的玉石貼在掌心,她忽然想起昨日在河灘上撿到的那片泛著珠光的貝殼。

    一個念頭如同投入靜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開漣漪。

    待莫老憨出門撐船,周桂香也提著籃子要去鎮上送繡活,阿貝拉住了她的衣角。

    “娘,我能跟你學繡花嗎?”

    周桂香一愣,蹲下身與她平視︰“貝貝怎麼想學這個?針會扎手,很疼的。”

    “我看娘繡的花兒會引來真蝴蝶,”阿貝眨著眼,小手指向窗外停駐在野花上的粉蝶,“貝貝想學,繡了花樣幫娘賣錢。”

    孩子稚氣的話語讓周桂香鼻尖一酸。她摸摸阿貝的頭︰“傻囡囡,娘不用你操心錢的事。你還小呢。”

    但阿晶異常堅持,周桂香拗不過,終于翻出幾塊邊角料和一根最細的針。

    “針要這樣拿,”她示範著,“食指抵著,從布下面穿上來...對,慢些...”

    初學的針腳自然是歪扭的。阿貝抿緊小嘴,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的布片,一不小心,針尖就刺進了食指。

    血珠立刻滲了出來。周桂香心疼地要查看,阿貝卻把手一縮,含在嘴里吮了吮,又拿起針線。

    “不疼的,娘。”

    周桂香怔怔看著女兒。那專注的神情,那被針扎了也不哭不鬧的隱忍,全然不像個五歲的孩子。她想起阿貝襁褓中那半塊質地非凡的玉佩,心中莫名一顫。

    練了半日,阿貝竟繡出了一片葉子。周桂香拿起端詳,忽然覺得有些異樣——這針腳雖稚嫩,走勢卻別有一股靈動的韻味,尤其是葉尖處那個小回旋,竟隱隱有甦繡中“搶針”的影子。

    可她明明只教了最基礎的平針。

    “娘,我繡得不對嗎?”阿貝見養母神色有異,小聲問道。

    周桂香回過神,忙笑道︰“沒有,貝貝繡得真好!比娘小時候強多了!”她壓下心頭疑慮,只當是巧合。

    午後,阿貝借口要午睡,待養母出門洗衣,她又悄悄爬起。這一次,她不再繡葉子,而是憑著夢中那片模糊的衣角印象,試著繡一朵小小的玉蘭花。

    針起針落,手指比上午又穩了幾分。那半塊玉佩就放在手邊,偶爾瞥一眼,心里便莫名安定。她繡得如此入神,連周桂香何時回來的都未察覺。

    “這是...”周桂香站在門口,看著女兒手下漸漸成形的玉蘭,震驚得說不出話。那花瓣的層疊走勢,分明是甦繡中的“套針”技法,她從未教過,阿貝怎麼可能...

    阿貝聞聲抬頭,有些慌亂地想藏起繡片︰“娘,我、我就是隨便繡繡...”

    周桂香快步上前,拿起那繡了一半的玉蘭,手指微微發顫︰“貝貝,告訴娘,你怎麼會這樣繡的?”

    阿貝茫然搖頭︰“我不知道...就覺得應該這樣繡...”

    窗外忽然傳來喧嘩聲。母女倆俱是一驚,周桂香忙將繡片塞進懷里,拉著阿貝出門查看。

    只見幾個彪形大漢正圍著莫老憨的漁船,為首的正是黃老虎的手下刀疤李。

    “莫老憨,稅錢湊齊了沒有?虎爺可沒耐心了!”刀疤李一腳踹在船幫上,小船劇烈搖晃。

    莫老憨護著船,賠著笑臉︰“李爺,再寬限兩日,就兩日!魚汛馬上就來了,一定能湊上...”

    “寬限?虎爺的規矩是能寬限的?”刀疤李啐了一口,“沒錢就拿船抵!兄弟們,動手!”

    幾個漢子就要上前拖船。周桂香急忙沖過去阻攔︰“各位爺行行好!這船是我們一家活命的根本啊!”

    刀疤李一把推開她︰“滾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周桂香踉蹌著跌倒,阿貝驚叫一聲撲過去︰“娘!”

    混亂中,阿貝懷中的什麼東西掉了出來,“啪”的一聲落在泥地上——正是那半塊玉佩。

    刀疤李眼尖,一把撿起玉佩,眯眼打量︰“喲,這玩意兒看著還值幾個錢。抵點利息差不多了!”說著就要揣進懷里。

    “還給我!”阿貝不知哪來的勇氣,沖上去抓住刀疤李的褲腿,“那是我爹娘給我的!還給我!”

    “小雜種滾開!”刀疤李抬腳就要踢。

    “住手!”莫老憨怒吼一聲,竟從船艄抽出一把魚叉,雙眼赤紅,“把東西還給我女兒!誰敢動我家人,我跟誰拼命!”

    魚叉在日光下閃著寒光。刀疤李被鎮住了,悻悻地將玉佩扔在地上︰“呸!窮橫什麼?三天!就三天!再交不上錢,燒了你的破船!”

    惡棍們揚長而去。莫老憨扔下魚叉,忙去扶妻女。周桂香抱著阿貝,渾身發抖。阿貝撿起玉佩,緊緊攥在手心,泥土沾滿了溫潤的玉石。

    是夜,油燈如豆。莫老憨修補著被踹壞的船板,周桂香在一旁默默理著絲線。阿貝坐在小凳上,看著養父母愁苦的面容,小手在口袋里摩挲著玉佩。

    忽然,她站起身,走到周桂香面前,攤開手心。

    “娘,把這個當了吧。”

    周桂香一驚︰“貝貝,你說什麼?”

    “玉佩,”阿貝聲音很輕,卻清晰,“當了吧,幫爹爹交稅。”

    莫老憨停下手中的活計,沉聲道︰“不行!這是你親生父母留給你唯一的東西,絕不能當!”

    “可是船沒了,我們就沒飯吃了。”阿貝眼中噙著淚,卻努力不讓它掉下來,“爹爹娘親比玉佩重要。”

    周桂香一把抱住女兒,眼淚終于落下︰“傻孩子...傻孩子...”

    莫老憨沉默良久,走過去摸摸阿貝的頭︰“船不會沒的。爹有辦法。”

    他所謂的辦法,就是接連幾日日夜出船,冒著風雨打魚。周桂香提心吊膽,眼看著丈夫一日日憔悴下去。

    第三日黃昏,莫老憨拖著疲憊的身軀歸來,魚簍依舊半空。黃老虎的人明日就要來了。

    阿貝端來熱水給養父泡腳,看著他腳板上磨出的水泡,小聲說︰“爹爹,我明天跟你一起出船吧?我能幫你劃槳!”

    莫老憨苦笑︰“貝貝還小,等長大了再幫爹。”

    夜深人靜,阿貝久久無法入睡。她听著外間養父母壓抑的嘆息聲,小手緊緊攥著那半塊玉佩。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在玉佩上流淌。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模糊的夢境——華美的房間,溫柔的女子,還有另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小臉。

    “姐姐...”她無意識地喃喃出聲,隨即驚醒,茫然四顧。

    外間,周桂香似乎下了什麼決心,對莫老憨低聲道︰“...明日我去求求繡坊的劉掌櫃,預支些工錢...”

    阿貝悄悄爬下床,從針線籃里找出白日藏起的繡片——那朵未完成的玉蘭花。她就著月光,一針一線地繡起來。

    這一次,針腳竟異常沉穩,仿佛她的手早已熟悉這種動作。花瓣層層綻開,栩栩如生。

    最後一針落下時,晨曦微露。阿貝看著完成的繡片,自己也有些怔忡。她將它小心藏好,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次日清晨,當黃老虎的人再來時,發現莫家小船已離岸。刀疤李罵罵咧咧,命人在岸邊等候。

    日上三竿時,小船歸來。莫老憨跳上岸,竟直接走到刀疤李面前,將一袋錢幣塞進他手里。

    “稅錢,清點清楚。”

    刀疤李詫異地點數,果然分文不差。他狐疑地打量莫老憨︰“哪來的錢?”

    莫老憨不答,只冷聲道︰“錢已交清,各位請回吧。”

    待惡棍們離去,周桂香才急匆匆跑過來︰“孩子他爹,這錢是...”

    莫老憨看向從船篷里鑽出的阿貝,眼神復雜。

    原來,阿貝天未亮就搖醒了養父,堅持要他帶她出船。到了鎮碼頭,她獨自跑進最大的繡莊“錦雲軒”,竟將那幅玉蘭繡片賣給了掌櫃。

    “錦雲軒的掌櫃說,這繡法精巧,給了足足五塊銀元。”莫老憨從懷里掏出剩下的錢,聲音有些發顫,“貝貝她...什麼時候學了這樣的手藝?”

    周桂香震驚地看向女兒。阿貝卻只是抿嘴笑著,從口袋里掏出那半塊玉佩,小心地擦去上面的泥污。

    “玉佩保住了,船也保住了。”她將玉佩貼在心口,眉眼彎彎。

    夫妻倆對視一眼,心中俱是驚濤駭浪。他們這個從河邊撿來的女兒,似乎藏著說不盡的秘密。

    而阿貝只是望著滬上的方向,輕輕哼起一首莫名的調子——那是夢中女子曾唱過的搖籃曲。

    水波蕩漾,映著朝陽金光萬丈。小船悠悠,載著一家三口和未解的謎題,駛向明天的炊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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