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的刺並不堅硬,用那種小手錘,木頭做的就行,鐵做的最好,對著那刺球砰砰兩下,確實就沒那麼扎手了。
    趙東石動作麻利,眨眼間就弄好了一堆。
    剝栗子很慢,趙東石將小手錘遞到了林麥花面前︰“麥花妹妹,我來剝。你的手都流血了,歇會兒吧。”
    林麥花是一開始在山上時就把手給弄傷了,回來後無論怎麼小心,最多是不再傷上加傷,剝起來手指尖很痛。
    方才何氏讓她歇著,可這會兒天才剛黑,睡覺有點早,閑著也是閑著,她就想慢點剝,剝一個算一個嘛。
    林麥花見他動作麻利,眨眼間就扒了三四個,比她快多了,道︰“你可以歇會兒,白天已經很累了……”
    別人家的活兒,何必干得這麼實誠?
    “不用心疼我。”趙東石沖她一笑,“我手糙,剝起來不痛。”
    端著一杯茶的林青武見兄弟對自己妹妹這般殷勤,氣得牙癢癢,恨不能把茶碗扣他頭上。
    虧得他還當趙東石是貴客,特意將之前去鎮上買來的茶碗洗了一只給他倒茶……家里人喝茶都是用吃飯的土碗來裝的。
    林青冬見大哥傻站在原地,伸手扯了一把︰“別杵著,趕緊干活。”
    林青武將茶碗遞給趙東石,一聲不吭蹲回了三弟旁邊,看到那邊趙東石跟妹妹言笑晏晏,低聲問︰“你早看出來了?”
    林青冬打了個哈哈︰“才看出來的。大哥,這婚事也沒什麼不好,對不對?”
    林青武低下頭去扒刺球,趙東石有單獨的新房子,而且有打獵的手藝。唯一的缺點就是沒地。
    可憑著他們這幾天和趙家父子上山的經歷,趙家人完全不用種地,靠打獵就能活得滋潤。
    但話又說回來了,打獵和種地都是看天吃飯。種地嘛,辛苦一場,最慘就是顆粒無收。但打獵……很容易受傷。
    他可不想讓妹妹早早就做寡婦,寡了再嫁容易,就怕要死不活的拖累人。
    林青武悄悄瞄了一眼爹娘神情,見二人都挺糾結,頓時眉心一松,爹娘都很疼妹妹,讓他們操心算了。
    一家人足足扒了近兩個時辰,扒到夜深人靜,這期間,林家父子幾人輪流勸趙東石趕緊回去歇著,他都沒有走。
    林麥花也小聲勸了兩回。
    她的臉越來越紅。
    趙東石做得這麼明顯,除非傻子才看不出他的心思。
    直到干完了活兒,趙東石還告辭離去,還攔著不讓林家兄弟相送。
    林振德將地上的刺球掃成一堆,這東西可以曬干了當柴火燒,但這院子屬于幾家人,不好隨便攤著,只能是盡量往自家房子這邊靠著曬。
    林家其余幾房都睡了,他看向幾個兒子︰“該不會趙家人一開始打定主意帶你們兄弟時,就已經……”
    兄弟三人面面相覷。
    他們完全沒想到趙東石在打妹妹的主意。
    趙家造房子那段時間,妹妹都沒過去,就是喬遷那天才去。
    而他們也是喬遷那天敲定了一起進山。
    “順其自然吧。”何氏出聲,“反正青武兄弟幾個和他玩得來,回頭就說是他來幫青武的。”
    家里沒稱,扒出來了兩麻袋栗子,大概有二百多斤。鎮上的生栗子賣五文一斤,這里大概是一兩多銀子。
    高氏出來與何氏商量價錢,懶得稱了,她出一兩二錢……先給二錢的定金,剩下的等她賣完了栗子再給錢。
    何氏收了錢,心里很糾結。
    這麼貴的栗子,四房拿去真能賺到錢嗎?
    萬一栗子糟蹋了賣不掉,這可怎麼整?
    何氏更希望將栗子拿到鎮上,當天落袋為安。
    *
    林振德沒有說那幾朵赤靈芝,直接將其擺在了屋子里,白天進山時,門上掛了一把鎖。家里還有二兒媳婦,也不擔心會被人闖進去。
    他想把那東西拿到城里去賣。
    鎮上收山貨的人不多,偶爾會聯合起來壓價,但多數時候不齊心。而收藥材的大夫只有一家,若是想在鎮上賣藥材,被壓價是必然。
    開山的第三日,林振德也沒地方可去了。
    最賺錢的就是這兩處,其余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果樹,不好摘。
    不好摘也得去摘。
    每年開了山,附近幾個村的村民都會到山上去找各種能換錢的東西。林振德已經不敢奢望自家能有太大的收獲,出門就帶上了砍柴的刀和捆柴的繩子。
    運氣不錯,林振德往年摘了能賣到醫館的一種小小花朵,今年還沒人霍霍。
    于是,接下來一整天,一家四口都圍著那一簇藤轉圈圈,摘一天,只得了兩袋子。
    “回家讓青樹媳婦曬上,曬干了更值錢。”
    何氏追問︰“大概能換多少錢?”
    林振德也不太確定︰“往常我都是賣濕的,兩袋子石頭花,估計能換五錢銀子。但我懷疑鎮上的李大夫壓了價,回頭曬干了拿到城里試試。”
    林麥花好奇︰“那曬的法子不對,還能換到錢嗎?”
    “就是先用水一遍後晾干了曬。”林振德說到這里,有些得意,“你一個堂叔是鎮上李大夫徒弟的舅舅,上次他家有喜,我特意跟李大夫的徒弟坐一桌,猛猛把他灌醉,特意問了的。”
    何氏白他一眼︰“你還有這心眼?”
    “為了錢嘛!”林振德看著天色還早,出密林時,選中了一顆大腿那麼粗的樹猛砍。
    半個時辰後樹倒下,他將樹砍成了幾截,這是回村的必經之路,期間遇上了不少人。
    只是砍樹而已,旁人看見了最多打聲招呼,不會多問。等到林青武兄弟幾個路過,順便就扛回了家。
    今日沒有太大的收獲,回家挺早,把那兩袋子石頭花洗完了帶回家晾上,一家子吃了晚飯,就沒事了。
    難得空閑,林振德愜意地坐在屋檐下。
    四房夫妻倆正在屋檐底下猛猛剝殼。
    二房正在吵架。
    林麥花細听了听,好像是桃花不干活,當爹的罵了幾句,當娘的舍不得罵,長輩還摻和了兩句,吵成了一鍋粥了。
    林振興又急又氣︰“地里那麼多的活兒,你是一點都不著急,我這慌得都睡不著了,做夢都在拔麥桿子。一天干到晚,渾身累得酸痛,你還怪我語氣不好,想要什麼語氣?要不要我把她當祖宗供起來?”
    二房的麥桿子前院後院都堆滿了,好在他們得了大房的房子,二老也跟他們住,房子多,房前屋後分到的地方也多,暫時還沒堆滿,但肯定堆不完。
    林振德笑呵呵接話︰“二哥,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要是有你那麼多的地,估計也睡不著,但我是高興的。”
    林振興︰“……”
    他不接三弟的話茬,扭頭看到四方夫妻兩人在屋檐下剝栗子,問︰“老四,你剝那玩意兒能掙幾個錢?有這空閑,不如幫我拔麥桿子,我開你工錢,回頭拿糧食來結賬。”
    高氏最看不上的就是老實賺工錢的人,用勞力換錢,最多是混個溫飽。她來這里一遭,可不是為了辛苦操勞一生的。
    “爹,你家二兒子都把其他幾房的人當成他家的牛馬了,這家分的……還不如直接讓我們做二房的長工。”
    林老頭被小兒媳喊住,心下不悅,冷哼一聲進了屋。
    趙東石又送銀子過來了。
    送的是頭一天的工錢,足有三兩。
    何氏看著銀子不伸手︰“太多了。”
    一天賺一兩銀子,她兒子何時這麼能干了?
    尤其是趙東石表露了對女兒有意後,她哪里敢亂收趙家的銀子?
    “不多。伯母放心,一碼歸一碼。”趙東石看向林青武,“大哥最清楚。 ”
    第一天他們除了打獵,還安置了一些陷阱,第二天確實收獲了不少東西。
    何氏眼楮一亮,送走了趙東石後,迫不及待問︰“打獵真這麼賺錢?”
    林青武點點頭︰“我們拿的是小部分,大概佔兩成。”
    兩成就五兩銀子,那這兩日趙家豈不是賺了……何氏算不過來了。
    何氏試探著問︰“那趙家收不收徒弟?”
    “別想了,傳家的手藝,怎麼可能教給外人?”林振德嘆氣,“能跟著學做一點小陷阱,那就賺了。青武,趙家願意帶你們兄弟三人賺錢,那是他們心善,你們兄弟幾個心里要有數,你是大哥,記得管好你兩個弟弟,不該看的別看,別做讓人厭惡的事。明白麼?”
    林青武鄭重地答應下來。
    村里其他的人並不知道趙家每天的收成有多少,因為趙家父子都是從後山直接去了鎮外,連夜進城賣貨。
    就連林家人,也不知道林青武兄弟幾個每天能賺二三兩銀子。
    因為有這筆收成,林振德夫妻倆心頭的壓力驟減。
    總算是不用擔憂開年後要餓肚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