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寧月睡得很香,直到次日清晨才醒。
    她醒來時,人已經躺到了羅帳里。
    天色已經大亮,後廂房的窗戶開著,她一眼望過去,正看見鳥向檐上飛,雲從窗里出,皇嫂正坐在床榻不遠處的鏡前梳妝,清晨的光芒照在皇嫂的身上,寧月總覺得,皇嫂身上像是煥發出了一種生機。
    勃勃的往上生長,每時每刻都在壯大。
    見她醒了,皇嫂回過頭來看她,笑著說道︰“皇上起身了?”
    “嗯?”寧月被叫的一個激靈,懵懵的看了皇嫂一會兒,想起來了。
    她要扮演哥哥來著。
    “一會兒掌事姑姑便來給皇上請安了。”煙令頤道︰“皇上早些穿衣吧。”
    掌事姑姑是太後那頭的心腹,得知皇上病重,特意替太後來走一遭,昨日沒見到人,今日定要見一見才行。
    說話間,芝蘭走上前,開始替寧月打扮。
    眉眼修一修,唇色改一改,便幾乎一模一樣,聲量的話,寧月假裝風寒未愈,粗著嗓門說話,也能蒙混過關。
    寧月與文康帝一母同胞,時年都是十六,身子單薄抽條,身形頗為相似,寧月只比文康帝矮上一線,墊一墊鞋墊便可。
    收拾的時候,寧月心中難免緊張,與皇嫂攀談︰“我,我成了哥哥,那我呢?”
    寧月公主呢?
    “臣妾命人去替了公主,對外只說公主花粉過敏,傷了臉,覆薄紗。”煙令頤起身道︰“皇上不必操心。”
    寧月松了口氣。
    皇嫂真靠譜!
    說話間,芝蘭拿來褻褲給寧月穿。
    男人的褻褲與女人有些不同,寧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間驚恐萬分,道︰“嫂嫂!我沒有啊!”
    這以後怎麼應付後宮女人啊?
    寧月突然覺得,她日後的生活恐怕不像是之前想的那麼簡單。
    而煙令頤有備而來︰“嫂嫂給你塞一個。”
    她從一旁拎出來個事物,寧月細細一瞧,是一個新鮮的水蘿卜,表皮鮮嫩嫩的,看上去一掐就能掐出來個月牙印的那種。
    蘿卜較為粗的上方用繩子綁的嚴嚴實實的,繩子一甩,蘿卜就跟著晃悠。
    只要綁在腰上,就跟男的差不多了。
    “哎?”
    等等嫂嫂我其實不是這個意思!
    “哎?!”
    這什麼玩意兒蘿卜不是吃的嗎嫂嫂我如何正視蘿卜啊!
    “哎!!!”
    等一下嫂嫂我也不是我哥咱們倆也不至于這麼坦誠你也不必親自上手吧!
    “嫂——嫂——啊!”
    在這一個飄滿荷露香氣的清晨里,驕縱可愛的小公主長出了第三條腿。
    有這麼小嗎!話本上不是這樣說的啊!
    從女人變成男人這個過程實在是不太美妙,寧月整個人都虛脫了,她覺得她渾身的精氣都被這麼個玩意兒給吸走了。
    遭受了重大打擊的小公主根本起不來身,虛弱的躺在床上,總覺得自己一抬腿,身上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就開始左右搖晃。
    這對勁兒嗎?怎麼還會動啊!
    這小玩意兒在褲子里來來回回的摩擦,感覺好奇怪,寧月渾身都不舒坦,往床上一躺,動都沒法動,這樣兒倒是跟重病挺像的。
    她躺了不過片刻,掌事姑姑便在外面求見。
    煙令頤喚掌事姑姑進來,隨後與掌事姑姑言談,關鍵時刻,床榻上的寧月掀開紗帳露一露面,外頭的姑姑瞧見“文康帝”行動自如,便放心了。
    說話間,掌事姑姑又道︰“娘娘,太後听聞皇上病重,惦念的緊,皇上身子骨若是好了,便早些回朝吧。”
    煙令頤早有預料。
    太後對她這唯一的兒子太過溺愛,愛到有點不分輕重緩急,只要文康帝有一點事兒,太後都要仔仔細細的問一遍。
    上輩子,煙令頤怕被太後責罰,所以死死摁住了山里發生的一切事,包括自己受傷的事兒,也盡量簡化麗美人的存在,讓太後接受,但這輩子,煙令頤為了哄寧月上船,在其中推波助瀾、稍作文章,沒有完全隱瞞住這件事,所以叫太後听到了風聲,導致他們祈福中斷。
    “應當。”煙令頤點頭,道︰“我們明日便回朝。”
    對于煙令頤與寧月的磨難,現在才剛剛開始。
    寧月對前路毫無預兆,完全是跟在皇嫂身後走一步看一步,但煙令頤卻好像已經看見了日後的萬里江山。
    她挺起胸膛,一步一步向其走去。
    三靈山只是一個開始,建業才是她真正的戰場。
    ——
    次日一大早,在山中祈福的眾人陸續收拾行裝,帶著假皇上離了三靈山。
    假皇上走了,那真皇上去了哪里呢?
    真皇帝跟著麗娘去了麗娘的家。
    麗娘的家是個很普通的小村莊,此處遠離人煙,僅十來戶人家,相處頗為自在和諧,夏季山中多雨露,茅廬眠听雨,夢里長青苔。
    這是季明山第一次脫離朝堂。
    沒有煩人的公務,沒有嚴苛的規矩,沒有華美的牢籠,他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有人會因為他不想看公文而指責他,沒有人會因為他一句話說不對而訓斥他,沒有繁瑣的規矩,什麼都沒有,只有連綿的山與蜿蜒的河。
    當人站在高山上,被風吹起發絲時,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他很舒服,很快樂,整個人像是飛起來。
    麗娘和他笑,跟他約定好要一生一世待在這個地方,拉著他奔向家鄉。
    季明山跟著麗娘一起跑過去。
    他本來該很快樂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在他真的確定自己離開了朝堂之後,又莫名的有一絲古怪的不舍。
    其實他也不是生來愛玩兒,他只是一直在用一種方式來反抗太後和皇後對他的壓迫,這些人總是規訓他,讓他乖順,他偏不順從,以前是用沉迷享樂來反抗,現在,是用麗娘來反抗。
    一個至死不渝的愛人給他枯燥的生活制造了更多的新奇感,麗娘的出現將他這種反抗拉到了最高潮,但當他真的反抗成功、脫離一切的時候,他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他真的要放棄過去的一切嗎?那些東西好像也沒有那麼不好吧?
    這念頭只是冒出來一瞬,就被麗娘的笑聲打斷了。
    季明山又回頭看麗娘,瞧著麗娘的側臉,他也笑了。
    他才不會後悔呢,當皇帝一點都不快樂,他要自由的愛。
    季明山歡快的跟著麗娘一起奔向了遠方,至于山間那群人——他跑了這件事兒,傳到煙令頤的耳朵里,說不準能把煙令頤嚇哭了呢!煙令頤一定會在這山里瘋狂的找他的,一想到煙令頤現在可能會慌到整夜睡不著覺,滿山亂翻他的身影,他就覺得好笑。
    哈哈,讓他們繼續在這山間灰頭土臉的找吧!
    而此時的煙令頤又在干什麼呢?
    ——
    煙令頤也有大事兒要辦,在離山之前的這一夜,煙令頤將芝蘭召進密處,給了芝蘭一個最要緊的任務。
    之前在三靈山時,同處的人實在是太多,她不好將身邊最要緊的芝蘭在關鍵時刻派走,容易惹人眼球,只有等到所有人離開之後,她才能派芝蘭去。
    她既然要[公主換皇帝],那就要保證原來這個皇帝永遠不出現。
    什麼人會永遠不出現?
    “死人。”煙令頤握緊芝蘭的手,與她一字一頓道︰“旁人我都信不過,唯有你,芝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