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夫君的快樂你不懂(重生)

5 皇嫂與皇妹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宇宙第一紅 本章︰5 皇嫂與皇妹

    “若是文康帝願意一輩子留在鄉野間,那就讓他留下,若是他不甘于此,想要回到朝堂,揭露身份,那就殺了他。”

    這是煙令頤給文康帝的路。

    上輩子,他總說是太後和煙令頤毀了他的一生,讓他一輩子困在皇位上,痛不欲生,那這輩子,煙令頤就放他去自由,如果他真的能在這三靈山內逍遙快活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煙令頤絕不會再插手他的人生。

    但煙令頤了解文康帝,文康帝也許喜歡愛情,但他骨頭里更愛權力,他遲早還會回來的,等到文康帝後悔、想回到皇城當皇帝,煙令頤就要讓芝蘭殺了他。

    她要讓他死在最後悔,最懊惱,最想要重新得到一切、回來過逍遙日子的時候。

    她偏偏不讓他得到,她要讓他也體會到身為草芥、漂泊無依,本能得到想要的生活,卻偏偏被上位者碾壓至死,永遠也站不起來的痛苦和絕望。

    這是煙令頤給他的報復。

    芝蘭鏗鏘有力的點頭︰“奴婢願為主子赴死。”

    她是主子手中最忠誠的劍,無論主子要她做什麼,她都會完成。

    燭火盈盈,照著煙令頤眼底里熊熊燃燒的野心。

    既然要走,那就走的再徹底一點吧,我的皇上,大晉萬里江山,你就放心的留給我吧——不放心也沒關系,芝蘭會幫你放好的。

    煙令頤與芝蘭道別後開始收拾舊物,準備帶著她的蘿卜公主離開三靈山。

    ——

    離了三靈山,回建業的路要走十五個時辰左右,大概一日更多一些。

    此次僕從過千,馬車百輛,最前頭儀仗開路,然後是金吾衛隨行,在隊伍正中央,走著一架登雲轎。

    登雲轎是皇室行遠途專用的轎子,轎子極大,足有一屋大小,其中內外間、浴房、茶室一應俱全,足需百人抬,與其說是轎子,不如說是一座移動的房屋,轎下年輕力壯的太監們一排排的站好,抬上半個時辰就要換人,接替著向前行進。

    登雲轎不停不休十五個時辰,便可回到建業城內。

    下頭的太監累的腿打抖,上面的主子卻如在家宅,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之前這登雲轎從建鄴城去往三靈山的路途中一直都是載歌載舞的,文康帝不喜清淨,唯愛美人,轎上宮女跳了一路,但回建業的路程倒是十分安寧,里面的主子從頭至尾一個宮女沒叫過,只有皇後陪同。

    一些碎嘴的小太監就在抬轎子的功夫湊到一起念叨︰“定是皇後壓著皇上,不讓皇上享樂歌舞。”

    旁的太監的聲音更低了︰“之前金吾衛一直在山里搜人,听說是皇上新找的那個小美人兒丟了,所以皇上才憂思成疾。”

    這些細碎的閑話兒轉瞬間就被風吹散了,而真相被掩蓋在了層層錦緞之中,任憑誰都探查不到。

    ——

    建業六月上旬,夏。

    文康帝在三靈山祈福時風邪入體、已起身回朝的消息穿過三靈山,一路飄回了建業,後又順著建業城門,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八百里送信的太監出示令牌,經過城門口金吾衛的搜身檢查後入皇城。

    皇城寬廣,地面上鋪著齊整長石,入城通道兩側由金吾衛把守,進皇城後,遠遠可見一巍峨大殿,正是皇上上朝時的金鑾殿,繞過殿後,便是後宮。

    晉國的後宮很干淨,沒幾個活人。

    先帝去得早,當初先帝那一批後妃都被煙太後拉去殉葬了,那些兒子們沒熬到有封地的歲數,病故的病故,失蹤的失蹤,一個沒活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後宮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墳塋。

    再後來,到了文康帝開枝散葉的歲數,煙太後親自為文康帝挑選後宮。

    煙太後手段狠辣,從不曾讓不干不淨的女人進皇城,眼下文康帝後宮的女人每一個都是老老實實,誰都不敢出挑。

    太監帶著消息經過金鑾殿,入了後宮,後行千步,終于到了仁壽宮,在仁壽宮門口求見太後。

    兩刻鐘後,有宮女引太監入仁壽宮。

    仁壽宮坐落在皇城最中心,宮深殿遠,藏在一片朱色長廊之內,仁壽宮在先朝時就是太後的寢宮,十幾年不曾修繕,只要一走進這里,就能嗅到淡淡的腐朽氣息。

    行在廊下的宮女謹慎小心的低著頭,沿著宮牆根,帶著小太監行至殿外檐下通稟,片刻後,小太監被引入前殿。

    前殿緊閉門窗,半點光線都透不進來,其中點著重重檀香,一線香霧頂上殿梁後緩緩逸散,厚厚的冰缸在角落里擺了一排,冷意逼人。

    歲數大些的嬤嬤在一旁站著伺候,前殿台階最上方擺著一張長椅,其上坐著一道身影。

    對方穿著一身深石榴紅的長袍,發鬢半白,身形干癟佝僂,臉皮老垂,目光略有些渾濁,身上裹著沉沉的暮氣,寬大袖袍下露出來的手指隱約可見一些老年斑。

    重金雍翠的首飾壓著她,像是隨時都要將她壓的倒下去,但她偏靠一口氣撐著,怎麼都不倒。

    正是年過五十的煙太後。

    小太監跪拜到地,細細將掌事姑姑的話傳遞給太後。

    “啟稟太後,掌事姑姑說,皇上無礙。”

    “據說皇上重病,是與一女子有關。”

    “听說這女子是皇上在鄉野中尋來,因不願受皇後管轄,便從中逃離,至今不曾尋到。”

    “皇上因此與皇後大吵一架,隨後風寒入體病重。”

    听那掌事姑姑傳回來的意思,好像皇上這場病全然是皇後的錯似得。

    小太監的話說完了,坐在龍椅上的太後也沒什麼反應,小太監壯著膽子抬眸偷看了一眼,正看見太後神色冰冷的抬了抬下頜。

    “下去。”一旁的嬤嬤對小太監道。

    小太監匆忙下去。

    嬤嬤則在一旁小心的替煙令頤開脫,只道︰“皇後想來也是為了皇上著想。”

    坐在長椅上的太後似乎並不曾在意自己兒子和兒媳婦的這點沖突,只淡淡的問了一句︰“今日的藥,送到承明殿了嗎?”

    承明殿,是齊王的宮殿,因齊王病重,所以太後在皇城中特設一殿,使齊王在皇城中休養,日日命御醫親奉藥湯。

    旁人听了都以為這是太後對齊王的嘉獎,但一旁的心腹嬤嬤听了這話,卻只覺得後背發寒,這殿里的寒氣像是一條蛇,蜿蜒著纏繞脖頸。

    嬤嬤忙低下頭去,道︰“今日的藥還正在熬,奴婢這便催人送去。”

    說話間,心腹嬤嬤向後退去,離開宮殿前,她連頭都不敢抬,只等出了殿後,她低垂著的肩頸才敢抬起來。

    廊檐外正夏。

    翠木長陰綠已密,微風過檐撫裙衫,頭頂上的日頭落到身上,帶來暖洋洋的氣息,嬤嬤這才有了在人世間行走的感覺。

    穿過廊檐時,後廚正見小太監提著圓盤八寶藥盒踏出後廚,心腹嬤嬤攔著問了一句“可是齊王的藥”,得到確切回應後,心腹嬤嬤才放下心來,後又叮囑︰“快些送去。”

    小太監“哎”了一聲,提著手里的藥盒,直奔承明殿而去。

    ——

    承明殿位置偏西,少有人煙,殿內不曾栽種什麼團花簇錦,而是種了大片大片的霧松木。

    霧松木高而耐寒,其葉如針、色澤濃翠,無論冬夏,都濃濃翠翠的綠著。

    綠陰生晝靜,鳥鳴殿更幽,穿過一條條長長的宮道。

    齊王季橫戈,性子冷漠端肅,不愛與人打交道,常獨坐于機關木椅之上,在樹下看書。

    小太監今日到殿內時依舊如此。

    由齊王侍衛帶領走在長廊時,遠遠便可以看見齊王坐在一片青翠松木下的身影。

    小太監一步步走過去,曲廊彎折角度轉換間,看見了齊王的整張面。

    松間看君,身如玉樹、眉麗鋒艷。

    大晉皇族的男人們都帶著幾分秀美,齊王也不例外,他一雙桃花眼生的極為瀲灩,較之尋常女子更勝三分,但他面骨堅硬,又橫添了幾分男人的悍意,兩相一雜糅,拼湊出了一個英俊挺拔,卻又透著幾分瑰麗的男人。

    像是把瓖綴寶石的利刃,金貴華美,銳艷逼人。

    但這麼好個人,卻偏偏坐在機關椅上,難以自行。

    遠遠瞧見齊王的時候,小太監心道一句“可惜”。

    宮里的人都知道,齊王病了很久了。

    自從去歲與北沼國打過一回後,齊王的雙腿就廢了,再難行動,身子也每況愈下,御醫說是一日不日一日,估摸著,齊王過不去這個六月了。

    可憐了,連妻都沒娶過。

    小太監腹誹時,侍衛已經將藥接過去,一路端送到齊王面前,齊王放下手中書本,端起來飲用。

    齊王用藥時,小太監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看。

    太後關切齊王身子,每每用藥都要細細查詢,他們這些在下面干活兒的人也得看仔細些。

    一碗藥用過後,這空藥碗又由著侍衛端回,送到小太監,塞來些銀子,又道︰“勞煩公公特意跑來一趟。”

    小太監接過空碗後,行禮道︰“都是太後娘娘的恩典,小的不敢居功。”

    幾番客氣後,小太監從此離開。

    等到小太監離去之後,侍衛才重新回到齊王身後,變花樣似得從寬大的袖袍底下掏出來一只碗來,其中躺著滿滿的藥汁。

    顯然,方才小太監那碗藥並不曾入齊王的口。

    侍衛將這藥倒入一旁的霧松木樹下,輕輕地念了一聲︰“王爺,樹已枯了第三棵。”

    機關椅上的季橫戈神色冷淡,隱隱可見幾分倦意。

    太後給的藥,季橫戈最開始吃過一碗,吃完當夜險些沒歸西,後來就再也不吃了,只喂給那院中的樹。

    樹不說話,就靜靜的枯死,如同季橫戈的心。

    他的身子骨早就不大好了,去歲在北沼一戰中了蠱毒,雙腿盡廢,難以馭力,本就是苟延殘喘,說不定過幾日就死了。

    但太後連幾日都等不了,藥送的越來越勤,想來是生怕他熬過這一劫。

    朝中的那些外人常言太後關愛季橫戈這位血親王爺,但實際上,季橫戈清楚,太後巴不得他死在北沼那一場戰爭中。

    可他沒死,他還活著回來了,太後只能親自送他去死。

    緣由——不過是因為他也姓季,也沾了一個“皇”字,太後生怕他搶了季明山的皇位。

    以前太後身子骨還硬朗時,不曾對他下手,但現在,太後自己油盡燈枯了,怕她死了,季明山壓不住季橫戈,所以打算在她死之前,把季橫戈帶走。

    季橫戈瞧著那枯死的樹,覺得十分可笑。

    他與先帝之間是真切的兄弟情義,所以也將太後當成親嫂來看,先帝死後,他幾經生死從不曾有半點怨言,橫戈橫戈,一年三百六十日,具是橫戈馬上行,他為大晉拼了半條命,廢了一雙腿,最後竟然落了個這樣的下場。

    太後這個人,至極薄情,重權寡恩,不相信任何人,只一股腦的把所有好東西都留給她的兒子,任何有可能對她兒子產生威脅的都要死。

    他沒有死在北沼國的蠱軍的利齒下,反而要死在這花團錦簇的後宮之里。

    太後的猜忌像是冬日中一件濕透的衣裳,貼在他的骨肉上,越穿越冷,冷的他佝僂下身體,他的人也越來越怠,坐在輪椅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他只覺得,這個無趣的大晉,不值得他再停留。

    夏日的烈陽從松木的間隙中落下來,在他的臉上匯成一條斑駁的光路,他靜靜地看著,很想重新站起來,從這里飛出去,飛回到北沼國的邊境,和他死去的戰友們一起,把血肉融入到稀爛的泥淖里,結束這不值得的一生。

    “王爺。”一旁的侍衛沒能看出王爺身上縈繞的淡淡死意,還在憂慮王爺的生路,問道︰“太後時日無多,臨死前的反撲最為駭人,我等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太後幾次下毒,王爺都躲避過去,眼見著王爺一直不死,太後已經急了。

    前些時日,太後甚至還借口祈福,將一兒一女和兒媳全都送走,可見太後是下了狠心。若是還毒不死季橫戈,太後說不準要下點別的手段。

    “安排下去吧。”季橫戈向後昂頭,瞧著頭頂上這一片天,道︰“找個替死鬼。”

    他可以死,但不是死在皇城中。

    太後想讓他死,那他就“死”給太後看。

    齊王死在這里,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季橫戈,這大晉江山,與他再也沒有任何干系。

    侍衛低頭應是。

    就在這幾日,運一個替死鬼進宮,隨後他從建業中死遁離開,本是齊王的計劃,但計劃走到一半,突然出了一點岔子。

    本該在三靈山祈福的文康帝帶著菩薩賜的符突然折返。

    據說,文康帝為了給齊王祈福,不分晝夜在菩薩前連跪了三天三夜,跪出了風寒也不肯離開祈福殿,而菩薩有感于帝王心誠,特賜平安符一枚,文康帝當即決定連夜啟程回建業,就算是惹了風寒,也連夜從山間折返,就為了將這平安符遞送給齊王。

    這消息回到建業的時候,齊王沉默了許久。

    別說齊王了,就連太後都要召皇上來問問。

    你倆有這麼熟嗎?

    ——

    是日,仁壽宮。

    文康帝回宮後,甚至都不曾回殿休息,便被單獨召見進仁壽宮。

    這一日,夏日正炎。

    頭頂上的烈陽灼燒著“文康帝”的後背,走過千百次的宮道突然變得極陌生,似乎都不知道怎麼走了,永寧頂著皇兄的皮,笨拙的跟在宮女身後,每一步幾乎都能听見自己的心跳聲。

    臨近殿前,殿內的冷冰氣呼的撲到身上,幾乎給永寧帶來一陣寒意,她慢慢跨進門檻內,走進前殿內。

    煙太後高坐椅上,她的眉眼永遠半闔著,像是閉目養神,又似是已經被歲月掏空了身體,變成了干癟的雕塑,滿殿的冰冷氣凝固住了她的□□,將她強行留在此處。

    但當她看到文康帝的時候,她凝固的身體漸漸化凍,眉眼中又生出光彩來,笑吟吟的看著她的兒子。

    煙太後很老了,老眼昏花,看什麼東西都模糊了,她坐在這里,只是強撐著一口氣兒而已,當初煙令頤都分不出來的人,現在煙太後更分不出來。

    當然,也可能是煙太後沒有往那方面去想,所以忽略了一些細節,畢竟煙令頤干的事兒膽大包天,任誰都夠嗆能想到。

    總之,煙太後如往常一樣,命文康帝過來坐下,與文康帝細細說話。

    寧月一步步挪過去,與母後回話。

    太後問文康帝為什麼要送符給齊王,永寧便回︰“皇叔為朝堂鞠躬盡瘁,兒臣想為皇叔做點事。”

    文康帝跟齊王確實不太熟,但也確實是叔佷,是君臣,如果不考慮齊王可能會謀反這件事兒的話,那文康帝確實應該對齊王百般照看。

    瞧著倒是像模像樣的。

    太後憐愛的看著她的兒子,心想,她的兒果真善良,之前那些胡鬧,也不過是耍小孩子脾氣罷了。

    而寧月也在心里想,果然如皇嫂所說,母後問的也就是那麼幾句,她哄母後兩句,母後就不會生疑。

    只是,煙太後依舊不放心文康帝與齊王見面。

    齊王尚武,手下雄兵極多,在朝中武將內一呼百應,若不是廢了腿,煙太後也不敢對其下手,眼見著幾次投毒這人都不死,煙太後也已有些不安。

    她想,齊王會不會在韜光養晦?

    齊王的腿是不是假裝的?

    她死之後,齊王會不會立刻謀反?

    一想到齊王屠戮北沼的事,煙太後就覺得後脊生寒。

    齊王必須死,否則她兒江山難固。

    最關鍵的是,文康帝不知道太後給齊王投毒。

    她的兒子年歲還小,經不得這些,所以煙太後從不曾提,只打算自己在死前為兒子鏟平最後一塊擋路石。

    煙太後正想找個理由推拒了去,就听文康帝道︰“兒臣帶著皇後一起去見皇叔。”

    煙太後想了想,放心了。

    煙令頤是她親手帶出來的孩子,從她生出了一個兒子開始,她就開始為自己的兒子培養一個妻子,沒人比煙太後更知道煙令頤是什麼樣的性情。

    煙令頤一身忠臣骨,是願意為大晉赴湯蹈火的,煙令頤還是文康帝的妻子,是皇後,理所應當為文康帝操心奔走,她手里的擔子,也該讓煙令頤去接了。

    “我兒有孝心。”煙太後笑起來,臉上的皺紋輕輕地顫︰“是好事,且去吧。”

    又說了兩句話,文康帝起身告退,煙太後含笑點頭,目送她的兒子離開。

    她的兒子離開時,煙太後依舊安安靜靜的坐在高處向下望,她憐愛的望著她的兒子踏出幽暗寂靜的大門,走入一片金閃閃的光芒中,露出了一個真切的笑容。

    只要她的兒子過得好,她死了也快活。

    當夜,帝後二人邀齊王于觀星閣一敘。

    ——

    觀星閣地處皇城東處,且有些來頭。

    先帝早些年愛夜觀天象,常宿于觀星閣,先帝年長季橫戈二十來歲,從小就將季橫戈當成兒子一樣帶著養,先帝宿于觀星閣,季橫戈就也宿于觀星閣。

    後來,先帝病逝、季橫戈長大,才搬出觀星閣。

    觀星閣因此而寂靜冷清,少有人去,堪比冷宮。

    觀星閣對于季橫戈來說,像是一場舊夢。

    今日,帝後邀季橫戈于觀星閣品酒觀星,季橫戈一眼望去,就覺得這兩個人不懷好意。

    文康帝在他眼里是個草包廢物,跟他雖然有叔佷之名,但因太後仔細看管,所以二人來往甚少,交情淡漠,煙令頤在他眼里是太後的狗,太後指哪兒煙令頤咬哪兒,這倆人邀約他,能有什麼好事?

    季橫戈便想,難不成是太後下藥不成,準備派人來一場鴻門宴?

    到時候只等著摔杯為號,便從地底下鑽出來五百個刀斧手,將他細細的剁成臊子了。

    季橫戈被激出來了三分血氣。

    他退無可退,已無需再退,若是他們二人今日非要他的性命,他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

    當夜,季橫戈擺駕觀星閣。

    興許是知道齊王不愛吵鬧,所以今夜席間伺候的人極少,只有幾個宮女在一旁端酒。

    季橫戈環顧四周。

    闊殿高閣,朱檐金柱,柱上蜿攀著花燈,其上放著的不是燭火,而是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在黑夜中散發著熠熠光澤,照亮整張大殿。

    宴席設在前殿內,只擺了一張寬大的桌子,他與帝後相對而坐。

    細細的掃過每一處房梁與檐柱,最後,季橫戈的目光落到對面席面上。

    他血緣上的佷子和佷媳正端坐在對面。

    “皇叔病重,佷媳與聖上都十分擔憂,此次請符而回,願皇叔平安康健。”說話的是煙令頤。

    季橫戈與煙令頤之間十分陌生,兩人根本不相熟,今日也是頭一回坐在一起飲酒,季橫戈抬眸看她時,隱晦謹慎的打量她。

    煙令頤圓面鳳眼,頭戴朱錦鳳黛,身穿雪色綢緞端坐在案後,脊背挺拔端正,跪姿也不似尋常女子一般雙腿並攏、坐在圓盤單腳杌子上,而是兩腿分開、與膝蓋同寬而跪坐,整個人並非是坐著的,而是板正的跪著,這是標準的武夫坐姿。

    季橫戈只掃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雖然不曾再看她,但心底里卻已經暗暗提防。

    煙令頤這個女人,實在是有些奇怪。

    她的相貌不算絕色,但眉眼間別有一番英氣,整個人毫無媚色,反而透著一股氣定神閑的主人翁氣息,哪怕坐在她面前的人是齊王與文康帝,她依舊有一種奇異的優越感,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是她手中的棋子,她想做什麼都可以,也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底氣——太後給的嗎?

    至于他那佷子,十年如一日的廢物,此時坐在席面上也呆呆愣愣的,一句話不說,只偶爾偷偷看一眼煙令頤。

    瞧著竟是讓個女人做主,也不知道太後生了這麼個兒子,該如何守住大晉萬里江山。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瞧見文康帝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古怪,卻又說不出來是何處。

    思慮間,煙令頤兩指並用推過來一杯酒,道︰“皇叔請用。”

    酒水清澈,看不出是否下了毒,季橫戈抬手接過,送入面前,又借著袖袍遮掩滑入袍中,狀似入喉。

    煙令頤細細的看著季橫戈將杯中酒飲盡,才算放心。

    酒過三巡,席面上三人都有醉意,煙令頤便道︰“今時天晚,不若我等歇息在此。”

    文康帝醉的不知東南西北,很顯然,今夜真正的敵人是煙令頤。

    坐在案後的季橫戈抬起頭來。

    夜明珠懸在他頭頂的花燈上,如水一般的白泠光影隨著他抬頭的動作而流動,從鋒利的眉到瀲灩的眸,竟有浮光掠影般的驚艷。

    他靜靜地與煙令頤對視兩息,隨後勾唇一笑,像是一個真正的人畜無害、任人擺弄的瘸子一般,道︰“好。”

    ——

    當夜,三人分兩屋而歇。

    待到子時夜半,煙令頤為睡著的寧月披上薄被,隨後從自己的房間翻出。

    此次來摘星閣,她特意將四周清了一遍,晚間巡夜的金吾衛也不會來此,只有幾個太監與丫鬟守夜。

    這些丫鬟都是不曾開過武脈的普通人,煙令頤輕而易舉的繞過他們,翻過廂房,直奔齊王臥房而去。

    ——

    夜。

    星月皎潔,明河在天。

    四無人音,聲在樹間。

    一道身影忽然翻出上屋頂,踩上脊獸,珍珠履踏過琉璃瓦,裙擺在月中奔過,直至齊王檐下。

    矯健勁瘦的身影猛地一翻,從屋檐下倒扣踢開窗戶,如燕子翻身,轉瞬間落入屋內。

    煙令頤落地的時候,屋內寂靜十分,靜的好像只有她自己的呼吸聲,轉身瞬間,煙令頤瞧見了床榻上的齊王季橫戈。

    除了季橫戈以外,這間廂房之內的各處隱秘死角處躲了足有四個暗衛。這些都是季橫戈的忠心侍衛,是季橫戈專門帶來的後手。

    而煙令頤完全沒發現。

    在她眼中,季橫戈就只是一個病重的王爺,並且馬上要死了——文康帝不知道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太後隱瞞的很好,季橫戈隱瞞的更好,她本來一輩子都不該發現的,只是她這輩子走了另一條路,自己一頭撞上來了而已。

    她的目光聚精會神的落到了床榻上,仔細的審視著,從他的臉一路往下移,最後落到腰腹間。

    齊王雙腿已廢,久臥床榻多年,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外界有傳言,說是齊王的根兒早就在戰亂時候廢了。

    若是真的廢了,那她今天這一趟可就白跑了。

    “希望還能用。”膽大包天的皇後呢喃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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