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許 便抬眸，眼尾暈染緋色，眼底蒙著層細碎水霧，看起來格外可憐。
秦婉婷正要跳起來反駁，臥室方向傳來腳步聲。
秦渡走出來，發梢因為剛醒有些亂，卻絲毫不減骨子里的矜貴。
他步幅平穩地走到許 身邊，語調溫淡，裹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是我讓她留下的。”
說著，自然地從許 手中接過枕頭，指尖不經意間蹭過她的指腹。
那點微涼觸感像電流，讓許 身體輕輕哆嗦了一下。
秦渡仿佛未覺，隨手將枕頭扔回床榻，目光轉向秦婉婷，黑眸里的冷意讓她不由自主往後縮了縮。
秦婉婷被噎得臉頰漲紅，手指著許 ，但聲音沒了先前的尖銳，只剩底氣不足地叫嚷︰“你就是裝怕打雷，故意賴著小叔！我這就去告訴爺爺，看你這個外人還怎麼敢睡在小叔房間！”
說完轉身就往樓下沖，留下一陣憤怒的腳步聲。
許 抬頭望向秦渡，眼底藏著絲晦澀難辨的光，嘴上軟聲道︰“對不起秦先生，都怪我，又給您添麻煩了。要不我還是搬出去吧？”
秦渡凝視她泛紅的眼眶，還有那點刻意流露的倉皇，沒說話，抬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額發，指尖擦過眉骨，帶著點溫熱觸感。
“不用。”他收回手，淡然道︰“家里還不至于容不下一個人。”
樓下很快響起秦婉婷帶著哭腔的告狀聲，小叔護著外人的字眼隱約飄上來。
許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快得讓人看不見
餐廳氣氛沉得發悶。
許 面前的白瓷碗里盛著清粥，配著碟醬瓜，她小口慢咽。
心髒的毛病讓她忌口太多。
秦婉婷坐在對面，白眼幾乎要翻到天上去，見她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終于忍無可忍，啪地摔了勺子起身，冷哼著走了。
許 動作頓了頓。
她用余光偷瞄秦渡，他慢條斯理吃著，沒反應，她也當做不知道，吃完就跟在秦渡身後走出別墅。
黑色轎車停在車道旁，司機恭敬等候。
許 拉開後座車門，秦婉婷已經坐在里面，雙臂抱胸，下巴抬得老高。
見她上車，立刻扯著嗓子陰陽怪氣︰“爺爺最討厭外人賴在秦家佔用家里資源，一會兒到了老宅，看他怎麼把你掃地出門！”
許 沒接話，默默坐到車門邊，盡量把自己縮成個影子，將存在感壓到最低。
秦渡隨後上車，剛坐穩就听到秦婉婷的話。
他抬眼掃向後視鏡，眼神流露幾分不耐的冷︰“再多說一句，就自己下去。”
秦婉婷到了嘴邊的話瞬間卡住，臉頰漲成豬肝色——她太清楚秦渡的性子，說一不二，真惹惱了他，真會讓她自己狼狽地走路回老宅。
她狠狠瞪了許 一眼，扭過臉看窗外，嘴里還泄憤似的嘀咕一句狐狸精，音量控制得剛好夠許 听見。
許 坐得筆直，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未聞。
車子穿老城區胡同，青灰磚牆掠窗而過，緩緩停在一座中式四合院前。
許 跟在秦渡身後，腳步放得輕緩。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秦家老宅，也是第一次直面核心人物。
正廳內，秦老爺子秦振山坐在正中太師椅上，一身深色暗紋唐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年過六十仍腰背挺直，眼神銳利如鷹，手里盤著兩顆核桃， 嗒 嗒的踫撞聲在靜廳里回蕩。
他睨著許 ，在她蒼白臉頰頓了半秒，沒點頭也沒開口，只沖著秦渡示意先坐，然後移開視線。
接著，秦昊和許慧一前一後走進來。
秦昊穿一身深灰色西裝，三十多歲的年紀，臉上掛著世故笑容，眼神是多年豪門浸養的精明。
他快步走到秦振山身邊，順勢落座，姿態熟稔又不失分寸︰“爸，我們來了。”
許慧跟在後面，水紅色連衣裙襯得她氣色非常好，雙頰漾開經過滋養的紅潤。
秦婉婷見狀冷哼一聲，隨即笑嘻嘻擠到秦昊身邊，胳膊故意撞了許慧一下。
許慧踉蹌兩步，手包險些墜地，又很快恢復笑容，主動讓出位置給秦婉婷。
許 坐在秦渡身側，面無表情地瞧著這場鬧劇。
眾人坐定，秦振山放下核桃，雙手搭在扶手上，滿意點頭，聲如洪鐘︰“秦昊這婚結得不錯，許慧也還算賢惠，家里總算添了人氣。”
話鋒陡然一轉，他目光如箭般射向秦渡，“你也老大不小，該把婚事定下來了。我跟你甦伯伯談好，下周你跟甦家丫頭見個面，合適就把婚期定了。”
這話如同一顆炸雷，在廳里轟然炸開。
許 猛地抬頭，眼底浮現錯愕，下意識看向秦渡。
他只懶散地用兩根修長手指撐著額角，聞言不過眉尾微揚，清雋側臉沒半點情緒起伏。
秦婉婷率先拍手叫好︰“太好了，曼兒姐漂亮又能干，跟小叔最配了！”
她說著，還故意看著許 ，眼里得意幾乎要溢出來，仿佛在宣告你沒戲了。
秦昊也跟著附和，笑意更深︰“爸考慮得周全，甦氏跟我們家是老合作方，這門婚事一成，對集團也是好事。”
許慧在角落動了動嘴唇，始終沒敢出聲。
許 指尖漸漸發涼，心髒也隱隱抽緊。
突然，秦振山將目光鎖定她身上，語氣略帶些許探究︰“你是許慧的妹妹？叫許 ？”
許 回神，連忙起身頷首，聲音溫軟乖順︰“是，秦爺爺。”
瞬間，所有人都朝她看來。
秦婉婷的嘲諷，秦昊的審視，許慧的擔憂。
還有秦渡漫不經心轉過來的視線。
他瞳眸幽深，喜怒難辨。
許 嘴角輕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