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瑞亭內,再次只剩下朱厚照一人。
他望著亭外被夕陽染成金紅色的宮牆琉璃瓦,年輕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深沉與堅毅。
“皇叔……舅舅……封狼居胥……覆滅東瀛……”他低聲自語,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桌,
“朕要做千古一帝,朕要讓大明重新輝煌!九天捭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以後這盤棋,朕,親自來下!”
陸九淵出了皇宮,並未在京城多做停留。
他依舊穿著那身從侯府順來的玄色錦袍,收斂了周身迫人的劍氣,宛如一個尋常的貴介公子,漫步在熙攘的街道上。
然後,他便徑直出了安定門。
城外,古道滄桑,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
陸九淵解開系在路邊老樹上的馬韁,翻身上馬,最後回望了一眼那在夕陽余暉中更顯巍峨雄壯的北京城牆。
隨即,一抖韁繩。
駿馬長嘶,四蹄翻騰,沿著官道向南絕塵而去,卷起一路煙塵。
身影漸漸融入暮色,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護龍山莊。
陽光明媚,透過窗欞的陽光映照得鐵膽神侯朱無視的臉龐明暗不定。
他負手立于一幅巨大的大明疆域圖前,目光深沉,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陰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現,低聲稟報著今日壽寧侯府乃至皇宮內外發生的一切。
當听到陸九淵毫不猶豫斬殺二張,慈寧宮內太後最終隱忍,以及皇帝在澄瑞亭與陸九淵密談良久時,朱無視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波瀾。
“陸九淵……離京了?”他聲音低沉,听不出情緒。
“是,主人。日落時分出的安定門,向南而去,行蹤並未刻意隱藏。”
朱無視沉默片刻,緩緩道︰“知道了。繼續監視宮中和東廠的動向。陸九淵離開,曹正淳那條老狗,恐怕要不安分了。”
“屬下明白。”
陰影中的身影悄然退去。
房中再次只剩下朱無視一人。
他踱步到牆邊,那里掛著一幅女子畫像,畫中人身著素衣,容貌清麗,眼神卻帶著一絲化不開的哀愁。
“素心……”
朱無視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踫到畫像,卻又在毫厘之處停下,眼中翻涌著復雜難言的情感。
“為了你,為了這大明江山……所有擋路之人,都必須清除。”
“陸九淵……你是一把好刀,可惜,不能為我所用。那麼,便只能……折斷了。”
“你在天山已經等了太久太久,該回來了!我要給你,你應有的榮耀!”
他轉身,目光再次落在那巨大的疆域圖上,眼神銳利如鷹隼。
“傳令下去,‘驚雁’計劃,啟動。”
離了京師,陸九淵單人匹馬,一路向南。
官道上的煙塵尚未完全落定,關于他劍斬安雲山,打死無相王金不換,劍斬兩國舅的消息,卻已如同長了翅膀般,在特定的圈子里飛速傳開。
“鐵面劍神陸九淵”之名,不脛而走。
然而陸九淵對此渾不在意,他的目標明確而單一,絕滅王,楚相玉。
原本要殺的三人,如今已經殺了倆,就這個三跑了。
做事要有始有終,自然要讓他們三個整整齊齊。
楚相玉此人武功高強,野心勃勃,原本是皇室宗親,曾經還刺殺過孝宗皇帝,意圖造反。
被諸葛神候打敗,關在滄州鐵血大牢。最終被人里應外合救走,消失在江湖之中。
這次露面,恰好是在三位重臣身死的時候,又恰好在京城,一下子就觸踫到了許多人的敏感神經。
而只要露了面,再想藏起來就不會容易。
陸九淵循著蛛絲馬跡,一路追至江南地界,一片水網密布、蘆葦叢生的湖區。
暮色漸合,湖面上升起薄薄霧氣,遠處僅有幾點漁火明滅。
陸九淵勒馬停在一處高坡,目光如冷電般掃過下方看似平靜的蘆葦蕩。
空氣中彌漫著水汽與蘆葦特有的清苦氣息,但隱隱間,卻夾雜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與……殺氣。
“我追了這麼久,你終于願意停下腳步,現身了。”陸九淵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在暮色中清晰地傳開。
回應他的,是蘆葦叢中驟然響起的尖銳破空聲!
嗤嗤嗤——!
數十點碧綠色的寒芒,如同毒蛇吐信,自不同方向激射而來,目標直指陸九淵與其坐下駿馬!
暗器未至,一股腥甜之氣已然撲面,顯然淬有劇毒。
“暗箭傷人,還用毒?垃圾,真是污人耳目。”
陸九淵冷哼一聲,甚至未曾拔劍,只是袖袍一拂。
一股無形氣牆驟然生成,那漫天激射的毒鏢如同撞上一堵銅牆鐵壁,紛紛力竭墜地,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其上附著的碧綠毒液濺在草地上,瞬間腐蝕出片片焦黑。
幾乎在毒鏢被阻的同時,兩側蘆葦轟然炸開!
八道形態各異、卻同樣散發著陰戾惡臭的身影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撲殺而出!
這八人,正是“天殘八廢”!
他們雖作衙門中人的打扮,但衣衫襤褸,披散及肩的頭發又髒又臭,遮掩不住他們殘缺不全的軀體與猙獰可怖的面容。
有的少左眼,有的瞎右目;有的斷了左手,以鐵鉤替代,有的斷了左腳,倚著特制的鐵拐行動迅捷如風;
還有的臉上布滿縱橫交錯的刀疤,或是沒了耳朵,凸眼獠牙,狀似山魈惡鬼!
“桀桀桀!鐵面神劍陸九淵!你個狗東西,不當人!
追了兩千里還追,我們是殺了你爹還是強.奸了你老娘,你個王八蛋這樣死追著不放!
爺爺們現在不跑了,這里就是你的喪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