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那舅舅可能猜到,這幕後推手,可能是誰?”
“別人我不知道,但鐵膽神侯朱無視必然是黑手之一!
證據或許找不到,但是,誰吃虧,誰受益,一看便知!”陸九淵平靜的說道,
朱厚照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厲︰“舅舅慧眼。
皇叔他...手伸得太長了。
護龍山莊的情報網絡,早已隱隱凌駕于東廠和錦衣衛之上。
這些年來,他借著清查貪腐之機,大肆吞並、安插人手。
這次屠殺重臣,借刀殺二張,一石五鳥,既想離間舅舅與母後,又要借刀殺人,還想要安家滔天財富,又將文官的仇恨轉移到舅舅身上,最後還試探舅舅你的實力。
當真是瘋狂至極!”
陸九淵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我知道。”朱厚照手指輕輕敲擊著石桌,“到了皇叔這種地位,所能追求的也只有一種的了!”
“可他是宗室,是天下人所共知的忠心體國的皇叔。
執掌護龍山莊,維護江山社稷,在天下人眼中,他是大唐的郭子儀,大宋的包青天。
要是連這種忠心耿耿的皇叔都容不下,那麼天下潘王,我又能容得下誰?”
朱厚照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和無奈,手指無意識地在石桌上劃動著。
陸九淵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如水︰“所以,他不能由你動手來除。
在他露出造反動作之前,也不能由我來殺他。”
朱厚照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舅舅的意思是……”
“他需要自己走到台前,撕下那層忠君愛國的假面。”陸九淵語氣淡漠。
“誰來撕?”
“這就要苦一苦曹公公了!安家的財富,剛剛好!
讓東廠和護龍山莊爭奪!
而且,讓曹公公得到天香豆蔻,鐵膽神侯與他就是生死之敵,再無緩和余地。”陸九淵說道︰
“除去神侯,掌握內廷,掌控十大將軍,收天下兵權為己用。
你有天子望氣術,不會為人所害,自可拿捏文臣,執掌天下!”
朱厚照聞言,眼中光芒大盛,他猛地站起身,竟後退一步,雙手抱拳,對著陸九淵深深一揖,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舅舅深謀遠慮,為我鏟除內患,更為我謀劃破局之策!厚照……拜謝舅舅!”
這一拜,情真意切,絕非全然作偽。
陸九淵並未避讓,坦然受了他這一禮,待朱厚照直起身,才淡淡道︰
“不必謝我。我幫你,非為你,亦非全然為你母後。待你掌權之後,我有兩個要求。”
“舅舅請說,”
“第一,封狼居胥,第二,覆滅東瀛!”
“開疆拓土?”
“不錯。男兒生于天地間,自當開疆拓土,立不世之功。
封狼居胥,飲馬北海,方顯華夏雄風!”
他語氣一頓,轉為冰冷,“至于東瀛倭寇,屢犯海疆,掠我子民,其心可誅,其國當滅!”
朱厚照只覺一股熱血直沖頭頂,仿佛看到萬里黃沙之上,漢家旗幟獵獵飄揚;
看到東海波濤之間,大明艦隊踏浪東征。
他用力點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
“舅舅之志,便是厚照之志!待我掃清內患,整頓乾坤,必提銳師,北定大漠,東平倭國!此誓,天地共鑒!”
“記住你今日之言。”陸九淵深深看他一眼,將杯中殘茶一飲而盡,隨即放下茶杯,站起身。
“茶已飲盡,話已說完,我該走了。”
朱厚照見狀,心中頓時涌起強烈的不舍,他知道,經此一事,陸九淵絕不會留在這是非之地的京城。
“ 舅舅這便要離京?何必如此匆忙?京城雖為棋盤,但舅舅在,我便心安!”
陸九淵搖頭,玄色錦袍在亭外的微風中輕輕拂動。
“我在此,暗流只會更急。我走,這盤棋才能按你的心意繼續下下去。
你已是一國之君,有些風雨,必須親自去經歷,去掌控。”
“諸葛神侯是國之柱石,可倚重但不可全賴,他忠的是大明,而不是皇帝;
曹正淳是惡犬,可用卻需緊握韁繩,他想跟神侯斗,天香豆蔻便是最好的骨頭與枷鎖;至于鐵膽神侯……”
陸九淵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他是盤踞在你臥榻之側的猛虎,在他自己撕下畫皮之前,你需比他更有耐心。
記住,讓他與曹正淳相爭,你坐收漁利,借此機會,將十大將軍的兵權,牢牢握在手中。”
朱厚照神色一凜,將這些話一字一句刻入心中,鄭重道︰“舅舅教誨,厚照銘記于心!”
陸九淵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舅舅!”朱厚照在他身後喊道︰“若……若事有不諧,外甥該如何尋你?”
陸九淵腳步未停,平淡的聲音隨風傳來,清晰地送入朱厚照耳中︰
“該我出現時,我自會出現。”
話音落下,那道玄色身影已飄然踏出澄瑞亭,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御花園的層層疊翠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朱厚照獨立亭中,望著陸九淵消失的方向,良久,才緩緩坐回石凳,提起那已冰涼的茶壺,為自己斟了一杯冷茶,一飲而盡。
茶湯冰涼,卻讓他激蕩的心潮和混沌的頭腦為之一清。
他手指無意識地蘸著冰冷的茶水,在石桌上緩緩寫下了四個字——封狼居胥。
隨後,又在旁邊添上四個小字——覆滅東瀛。
字跡在水痕中微微蕩漾,卻深深印入了他的心底。
“曹大伴。”他輕聲喚道,聲音已恢復了帝王的冷靜。
曹正淳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亭外,躬身應道︰“老奴在。”
“傳朕口諭,”
朱厚照的目光依舊停留在石桌那即將干涸的水跡上,“壽寧侯、建昌侯染疾暴斃,朕心甚痛,著禮部依制治喪,追贈有差,以示天家恩眷。
其家奴惡行,證據確鑿者,立斬不赦;余者,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另,”他抬起眼,目光銳利地看向曹正淳︰“著東廠即日起,給朕盯緊了護龍山莊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動,朕,許你先斬後奏之權!”
曹正淳心頭劇震,臉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是將腰彎得更低︰“老奴……遵旨!定不負陛下所托!”
朱厚照揮了揮手,曹正淳會意,躬身悄然退下,迅速去布置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