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綠色的燈籠，在晨霧中搖曳。
那個身穿古舊官袍的高瘦身影，每一步踏出，腳下都無聲無息，卻讓所有人的心跳都漏掉一拍。
他走得很慢，但不過幾個呼吸，就已經從鎮口走到了人群之前。
鎮民們跪在地上，身體篩糠般抖動，連頭都不敢抬。
之前對李夜的狂熱崇拜，在這一刻被更原始的恐懼徹底擊潰。
這是鬼差！
是來自陰司地府，真正食人的惡鬼！
鎮長跪在最前，他能感受到那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那不是義莊里那些小鬼能比的，這股氣息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凍結。
完了。
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李夜站在所有人身前，他沒有理會身後跪倒一片的鎮民，只是平靜地看著那個提燈的鬼物。
【叮！發現中級陰靈“巡查使”，擊殺可獲得屬性點+200】
【巡查使︰百鬼夜行序列，負責巡查、引路、清理異常。】
兩百點。
李夜的心髒有力地跳動了一下。
這比城隍分身值錢一倍。
“你，就是李夜？”
巡查使開口了，他的腔調平直，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審視。
他沒有看李夜，他那雙沒有瞳仁的白色眼珠，掃過的是地上那些簌簌發抖的鎮民。
“因你一人，攪動一方陰氣，血腥沖天，引百鬼覬覦。”
“按律，當誅。”
“此地凡人，受你牽連，陰氣入體，亦當清除。”
巡查使宣判著，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跪在地上的鎮民們徹底崩潰了。
“大人饒命啊！”
“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是……是李夜！是他干的！求大人明察！”
求饒聲，哭喊聲，甚至還有對李夜的指責，混作一團。
鎮長猛地抬頭，他想呵斥那些沒骨氣的鎮民，卻在對上巡查使那雙白色眼珠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夜對身後的嘈雜充耳不聞。
他只抓住了兩個字。
清除。
這意味著，巡查使要將整個鎮子的人，連同他一起殺光。
“你要殺他們？”李夜問。
巡查使終于將他那雙白色的眼珠，轉向了李夜，那張僵硬的臉上，第一次有了一絲變化，那是一種混雜著輕蔑與厭惡的神情。
“螻蟻而已。碾死，或是餓死，有何區別？”
“他們是我的。”李夜緩緩開口。
巡查使愣了一下，隨即發出一陣干澀的笑聲，像夜梟在啼哭。
“你的？凡人，你弄錯了自己的位置。你不是牧羊人，你只是一頭稍微壯碩些，即將被宰殺的羔羊。”
李夜沒有再與他廢話。
他轉過身，對著身後那群涕淚橫流的鎮民，冷冷吐出幾個字。
“滾。”
“滾回廟里去，關上門，天亮前別出來。”
鎮民們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起身，瘋了一樣朝著鎮子另一頭的“守護神廟”跑去，生怕跑慢一步，就會被那提著綠燈籠的鬼差撕碎。
鎮長被兩個後生攙扶著，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孤身面對鬼差的背影，嘴唇哆嗦著，最終還是一咬牙，被人拖走了。
人群邊緣，一直沒出聲的仵作老劉頭，深深地看了李夜一眼，揣著手，轉身沒入了旁邊的小巷，消失不見。
轉瞬間，長街之上，只剩下李夜和那個提燈的巡查使。
還有，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更加濃郁的黑暗。
天色，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不是夜晚的黑，而是一種被陰氣浸染的，伸手不見五指的墨色。
血月高懸，卻被厚重的陰雲徹底遮蔽。
當！
一聲悠長的更鼓聲，從不知名處響起，敲在人的心頭。
巡查使舉起了手中的綠色燈籠。
“百鬼夜行，閑人回避。”
他念誦著古老的律令。
“奉命，清除異常。”
隨著他的話語，他身後的黑暗里，開始有了動靜。
三股截然不同，卻同樣暴戾凶殘的氣息，從黑暗中升騰而起。
第一股，是狂躁的血腥氣。
數十個渾身長滿赤紅色長發的鬼物，手腳並用，從黑暗中爬出。它們沒有五官，整張臉上只有一張裂到耳根的大嘴，嘴里發出“ ”的喘息。
【叮！發現低級陰物“赤發鬼”，擊殺可獲得屬性點+2】
第二股，是刺骨的腐朽氣。
上百具慘白色的骷髏架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它們眼眶中燃燒著幽藍的鬼火，骨節摩擦，發出“ ”的聲響。與別的鬼物不同，它們手里大多拿著武器，骨刀，骨矛，甚至還有骨弓。
【叮！發現低級陰物“白骨鬼”，擊殺可獲得屬性點+1】
第三股，是令人作嘔的怨毒氣。
幾十個身披血色輕紗的女鬼，飄在半空。她們的面容在紗後若隱若現，哀怨的哭泣聲直接鑽入人的腦海，擾亂心神。
【叮！發現低級陰物“血紗鬼”，擊殺可獲得屬性點+1.5】
三股鬼潮，將李夜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巡查使提著燈籠，向後飄出十丈遠，他就是發號施令的將軍，根本不屑于親自下場。
“殺。”
他吐出一個字。
最前方的赤發鬼群，瞬間暴動！
它們嘶吼著，以驚人的速度，朝著李夜猛沖而來。
李夜沒有硬撼。
他轉身，朝著義莊的方向疾奔。
“想跑？”
巡查使的嘲諷從背後傳來，“在百鬼面前，你無路可逃。”
李夜沒有理他。
他一腳踹開虛掩的義莊院門，沖了進去。院子里，昨夜屠殺的痕跡還在，滿地狼藉。
他一眼就看到牆角靠著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頂端用破布和油脂包裹著，是劉仵作夜里用來照明的火把。
他拿起火把，從懷里摸出火石，“擦”的一聲，點燃。
橘紅色的火焰升騰起來，驅散了院中一小片陰冷。
也就在這時，數十只赤發鬼已經撞碎了院門，嘶吼著涌了進來。
李夜將燃燒的火把，狠狠插進院子中央的泥地里。
火光搖曳，將他和他身後緊閉的停尸房大門，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關上了唯一的退路。
或者說，他根本沒想過要退。
“來。”
他對著沖在最前面的那只赤發鬼，勾了勾手指。
那只赤發鬼嘶吼一聲，四肢發力，整個身體彈射而起，張開大嘴咬向李夜的脖子。
李夜沒動。
就在那張布滿腥臭的大嘴即將觸踫到他皮膚的瞬間。
他出拳了。
107.5點的力量。
沒有技巧，沒有章法，就是最純粹，最直接的一記直拳。
拳頭結結實實地轟在了赤發鬼的臉上。
沒有巨響，沒有爆炸。
那只赤發鬼的頭顱，連同它的上半身，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最細微的黑色粉塵，被拳風吹散。
一拳，秒殺。
【叮！擊殺赤發鬼，屬性點+2】
後面的赤發鬼群似乎沒有恐懼這種情緒，它們踩著同伴消散的陰氣，更加瘋狂地撲了上來。
李夜站在火把旁，一步未退。
左邊一只撲來，他便抬起左拳。
右邊一只撲來，他便揮出右拳。
從頭頂躍下的，他便一記鞭腿掃過去。
他的動作簡單到了極致。
出拳，收拳。
抬腿，落下。
但每一個動作，都必然伴隨著一只赤發鬼的徹底湮滅。
它們甚至踫不到李夜的衣角。
狂暴的力量在狹小的院子里掀起了一陣陣無形的風壓，吹得地上的火把獵獵作響。
這里不是戰場。
是屠宰場。
李夜是屠夫，而這些赤發鬼，就是排著隊上來送死的牲口。
【屬性點+2】
【屬性點+2】
【屬性點+2】
……
系統提示音在腦海中瘋狂刷新。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院子里，安靜了下來。
最後一只赤發鬼，被李夜一腳踩碎了胸膛，化作黑煙消散。
滿地，只剩下淡淡的黑色印記，證明它們曾經存在過。
李夜調出面板。
【屬性點︰39】
昨夜剩下的9點，加上剛剛入賬的30點。
他沒有立刻加點。
因為在破碎的院門口，第二波鬼潮，到了。
上百具白骨鬼，堵住了門口。
它們沒有像赤發鬼一樣無腦沖鋒，而是停在了院外，一雙雙幽藍的鬼火，在黑暗中連成一片。
為首的一具白骨鬼，身材比同類要高大一些，它手里拿著一張巨大的骨弓。
它抬起骨弓，對準了院內的李夜。
另一只手，從自己的胸腔里，抽出了一根閃爍著綠色磷光的肋骨，搭在了弓弦上。
瞄準。
放！
“咻！”
肋骨箭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直奔李夜的面門而來。
李夜只是微微偏頭。
肋骨箭擦著他的臉頰飛過，狠狠釘在他身後停尸房的木門上，箭尾兀自顫動。
一擊不中。
那高大的白骨鬼似乎有些意外。
它身後的上百具白骨鬼，在這一刻，同時有了動作。
它們沒有拿出武器。
而是齊刷刷地，張開了自己那空洞的下顎骨。
一股股灰綠色的霧氣，從它們嘴里噴吐而出。
這些霧氣在院門口匯聚，凝結成一片濃稠的、不斷翻滾的毒雲。
毒雲所過之處，地上的雜草瞬間枯萎，連石頭都被腐蝕得滋滋作響。
【警告！檢測到高濃度“尸瘴毒霧”，可侵蝕活物血肉，湮滅生魂！】
白骨鬼，竟然是遠程法系兵種。
毒雲沒有給李夜任何反應的時間，鋪天蓋地般，朝著整個院子籠罩下來。
李夜站在院子中央，避無可避。
他沒有躲。
56.1的防御。
就是用來干這個的。
他站在原地，任由那片灰綠色的毒雲，將自己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