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停雲的手腕還在動，黑曜石手鏈在昏暗的走廊里閃了一下。
姜晚音盯著那道光，心跳還沒平下來。
他剛才說“我不讓你走了”，聲音壓得低，像是怕驚醒什麼。
可護士站的呼叫鈴響了，風從防火門灌進來，燈滅了一盞，話也斷了。
他們沒再說話，一前一後走出醫院。
雨已經停了，路面濕漉漉的，映著路燈的光。
謝停雲開車，她坐副駕。
車內很安靜，只有空調出風的聲音。
她低頭看手機，時間是晚上九點十七分。
屏幕亮起時，琉璃色光幕自動浮現——
【今日心動值︰已清零】
【新一日計時開始】
她松了口氣，又有點失落。
昨晚的記憶碎片剛解鎖，今天的心動值卻重新算。
看來系統不給偷懶的機會。
“去趟婚房。”她忽然開口。
“現在？”他問。
“嗯。”她說，“我想看看貼紙還在不在。”
謝停雲看了她一眼，沒多問，方向盤一打，車子調頭。
婚房在臨江大學教師公寓樓，離校門不遠。
電梯上到七樓，兩人並肩走過去。
門鎖識別成功，“嘀”了一聲。
姜晚音推門進去，開燈。
客廳牆上還貼著昨天陸遠派人貼的卡通小鴨子，歪歪扭扭的，有幾張貼得太高，邊緣翹了起來。
地上還有撕下來的殘膠。
她皺眉︰“物業不是說清理了嗎？”
謝停雲脫下白大褂掛好︰“我讓他們留著。”
“為什麼？”
“等你回來一起處理。”
他走到沙發邊，從抽屜里拿出一卷巨型海綿寶寶貼紙，啪地拍在茶幾上。
“我已經下單了新的。”他說，“尺寸更大，覆蓋面積百分之九十以上。”
姜晚音愣住。
她看著那卷印著笑臉的貼紙，忍不住笑出聲。
“你是認真的？”
“非常認真。”他打開包裝，“而且我已經規劃好了布局，主臥用派大星，陽台用章魚哥，衛生間……”
“等等！”她舉手，“衛生間不行！”
“你覺得哪里不合適？”
“太嚇人了！早上起來一看鏡子，章魚哥瞪著我……”
“那換蟹老板。”
“更不行！蟹老板像我爸！”
謝停雲嘴角動了動，沒忍住笑了。
這是他今晚第一次笑。
眼楮彎了一下，很快收住。
姜晚音盯著他看。
心動值跳了一下——
【+3】
她趕緊移開視線。
兩人蹲在地上開始撕舊貼紙。
她負責低處，他負責高處。
謝停雲個子高，伸手就能踫到牆頂。
但他還是搬了椅子，站上去。
“你不用這樣。”她說，“我來就行。”
“你夠不到。”
“我可以墊腳。”
“你會摔。”
“你信不過我？”
他低頭看她，眼神認真︰“我信你，但我不放心。”
這句話說完，數值又漲——
【+5】
她裝作沒听見，低頭用力撕一張鴨子尾巴。
膠太黏，紙撕破了。
“工具不對。”謝停雲下來，從廚房拿了個吹風機。
熱風吹了一會兒，膠軟了，貼紙輕松揭下。
她接過吹風機，學他那樣操作。
兩人一左一右，配合得越來越順。
牆干淨了，謝停雲開始貼新貼紙。
他動作很穩，對齊、撫平、趕氣泡，一絲不苟。
她看他貼得認真，偷偷拍了張照。
“別拍。”他說。
“都發朋友圈了。”她晃手機。
他停下動作，走過來要搶。
她往後躲，笑著跑進臥室。
他追進去，站在門口不進來。
“你還記得補充條款第三條嗎？”他問。
“哪一條？”
“夫妻共同居住期間，不得對外發布影響對方形象的內容。”
“哦。”她點頭，“那你告我去。”
謝停雲看著她笑的樣子，眼神暗了下。
【+7】
他轉身去拿貼紙，回來時發現她正踮腳貼一張小海綿寶寶在床頭櫃上。
“那里不能貼。”他說。
“為什麼？”
“那是放鬧鐘的位置。”
“我可以挪到書架上。”
“書架是我的實驗記錄存放區。”
“那你睡書房？”
“我不睡書房。”
“那你讓我貼？”
他沉默兩秒︰“……貼可以，但必須對稱。”
“哈？”
“左邊一個，右邊也要一個。”
她樂了︰“你還講究這個？”
“我是醫學教授。”
“所以呢？”
“人體神經左右對稱，視覺平衡影響睡眠質量。”
“那你干脆把整個房間貼滿算了，保證絕對對稱！”
謝停雲沒反駁，反而點頭︰“可以考慮。”
她翻白眼。
兩人繼續貼。
客廳貼完，輪到陽台。
她拿著一張家具城送的貓爪印貼紙，想貼在玻璃門上。
剛撕開背膠，謝停雲伸手攔住。
“這個不行。”
“為什麼？”
“影響采光。”
“就一個小爪子！”
“會形成光學折射，在特定角度產生眩光。”
“你是真能編。”
他不說話，從包里掏出一張自己設計的圖案——是DNA雙螺旋結構，外面繞著一圈小海星。
“這是我改的版本。”他說，“既符合科學美感，又能避免光污染。”
她盯著那圖看了三秒，噗嗤笑出來。
“謝教授，你是不是太久沒談戀愛，已經不會浪漫了？”
他頓住。
【+10】
數值猛漲。
他沒看她，低頭把DNA海星貼上去。
手有點僵。
她突然不想逗他了。
走過去，拿起另一張貼紙，默默貼在他旁邊。
兩人不再說話，安靜地把陽台貼完。
回到客廳，她累得倒在沙發上。
他坐在對面，喝了口水。
“其實。”她忽然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要簽這個婚約。”
他抬頭。
“不只是因為十年前的事。”她說，“你還想保護我。”
謝停雲沒否認。
“陸遠不會罷休。”他說，“林雪柔也不會。”
“所以你要一直守著我？”
“如果需要。”
她看著他，心跳變快。
【+12】
數值沖到三十。
她閉眼，光幕刷新——
【累計進度︰30/100】
還不夠。
她站起來，走到他面前。
“謝停雲。”
“嗯。”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呢？”
他抬頭看她︰“你是。”
“萬一我記錯了？”
“你的淚痣位置沒錯，聲音沒錯，連緊張時卷衣角的習慣都一樣。”
“那如果……我不想被記住呢？”
他站起來，比她高很多。
“你可以不記得。”他說，“但我不會忘。”
她仰頭看他，心跳漏了一拍。
【+15】
數值跳到45。
她忽然伸手，把他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鏈輕輕撥了一下。
鏈子轉了個圈，Y.W.兩個字母露出來。
“你一直戴著它。”她說。
“嗯。”
“睡覺也不摘？”
“不摘。”
“洗澡呢？”
“戴著防水套。”
她笑出聲。
他看著她笑，嘴角終于完全揚起。
那一瞬，數值暴漲——
【+20】
【累計進度︰65/100】
她驚喜地看著光幕，差點叫出來。
謝停雲問︰“怎麼了？”
“沒什麼。”她搖頭，眼里發亮，“就是覺得……今天的貼紙，貼得還不錯。”
他看著她，忽然伸手，把她耳側一縷碎發別到後面。
動作很輕。
她僵住。
【+5】
數值停在70。
他收回手，說︰“明天我有兩台手術，晚上可能不回來吃飯。”
“哦。”她點頭，“那我煮面。”
“冰箱有湯料包。”
“我知道。”
“別吃太多辣。”
“我又不是小孩。”
他笑了笑，拿起車鑰匙往外走。
她送他到門口。
門開時，他忽然回頭。
“姜晚音。”
“嗯？”
“下次拍我，別發朋友圈。”
“為什麼？”
“我想自己保存。”
他說完，關門離開。
她站在原地，心跳還沒停。
數值緩緩跳動——
【+3】
【累計進度︰73/100】
她低頭看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那張他貼DNA海星的照片。
她沒刪，也沒發。
只是點了收藏。
客廳牆上，巨大的海綿寶寶咧著嘴笑。
陽台上，派大星和章魚哥並排站著。
她關燈，走進臥室。
床頭櫃上，那只小海綿寶寶安靜地貼在那里。
不對稱。
但她知道——
明天他會來，親手貼上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