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百靈鳥瞬間變成了一只受驚的鵪鶉。
    丹妮斯下意識地將那只還捧著溫熱面包的手往身後藏,小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塞拉菲娜卻仿佛完全沒有看到她那驚慌失措的小動作。
    她無視了丹妮斯的慌張,臉上重新綻放出溫柔的微笑︰
    “贊美聖光,伊萊恩先生。”
    塞拉菲娜雙手交握在胸前微微欠身,
    “我晨禱結束後依舊有些擔心您昨日的虛弱,便冒昧前來探望看看您是否還需要一些安神的草藥。
    看來是我來得太早,打擾到您了。”
    “怎麼會是打擾呢?”
    達希安充滿感激的說道,
    “您的虔誠與善意,如同聖光本身一樣溫暖。
    我感覺好多了,這都歸功于您的‘恩典’。”
    “您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這便讓我放心了。”
    兩人站在走廊里,進行著一場充滿了虛偽敬意的完美表演。
    丹妮斯站在一旁,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她只覺得這兩位大人之間的氣氛有些……
    奇怪。
    但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
    “既然您已無大礙,我也該告辭了,”
    塞拉菲娜再次微微欠身,
    “教堂里還有幾位等待祈禱的病患,我不能讓他們久等。”
    “您總是如此無私,”
    達希安報以欽佩的目光,
    “請允許我為您送行。”
    “不必了,先生。”
    塞拉菲娜婉拒了他的“好意”。
    她提著裙擺轉身準備離開。
    然而在與丹妮斯擦肩而過時,她目光狀似無意地在丹妮斯身上停留了一下,似乎已經洞穿了女孩所有的秘密。
    塞拉菲娜只是對丹妮斯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隨即邁著從容的步伐沿著空曠的走廊漸漸遠去。
    丹妮斯卻感覺自己像是被那道目光穿透,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達希安微笑著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塞拉菲娜徹底從視野中消失他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斂去。
    那女人根本不是在看丹妮斯。
    那是在警告他。
    果然是個天大的麻煩。
    塞拉菲娜走後,丹妮斯像一只犯了錯被抓個正著的小動物,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達希安一眼。
    “咳,”
    達希安清了清嗓子,
    “看來,我的身體狀況,已經成了城堡里最熱門的話題了。”
    “哦,不!先生!絕不是這樣的!”
    丹妮斯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來,急切地反駁道,
    “大家沒有說您身體不好!
    恰恰相反,她們……她們都在贊美您的仁慈和慷慨!”
    看著她那副拼命維護自己的認真模樣,達希安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伸出手從她身後那只依舊緊緊攥著的小手里將那塊被亞麻布包裹的面包拿了過來。
    “那麼,”
    他將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我們就更要小心,別讓我們的這個小秘密被發現了,對嗎?”
    他嗅了嗅面包的香氣,果斷繼續吹起彩虹屁︰
    “丹妮斯,我必須再說一次。這份美味它擁有一種足以驅散任何陰霾的魔力。
    有了它,我覺得自己甚至能獨自面對一頭巨龍。”
    他這番夸張的彩虹屁終于讓丹妮斯那緊繃的小臉稍稍放松了一些,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彎起。
    “來吧,丹妮斯,”
    達希安溫和地說道,
    “陪我去花園里走走,如何?
    正好我也想听听城堡里除了我的身體狀況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新鮮事。”
    在達希安的安撫下丹妮斯的情緒終于漸漸平復,那顆因見到塞拉菲娜恐懼而懸著的心也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兩人並肩走在通往內庭花園的小徑上,丹妮斯的心情也徹底放松下來。
    他們穿過一處小廣場,看到幾名僕役正吃力地搬運著一顆巨大獠牙外露的野豬頭標本,似乎是準備送往宴會廳作為裝飾;
    不遠處幾位年輕的騎士正聚在一起,興奮地展示和擦拭著自己心愛的獵弓。
    丹妮斯看到這番景象,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額頭。
    “哦!先生,看吶,這正是我差點忘了告訴您的那件頂重要的事情!”
    她指著那些騎士,壓低聲音臉上帶著興奮和神秘的神情說道,
    “我剛才從廚房過來的時候,听到瑪莎夫人在大聲抱怨呢!
    她說今年的秋日狩獵竟然提前了!
    城堡里好多騎士大人這幾天都在擦拭自己的盔甲和弓箭,都想著能在狩獵中大顯身手好贏得女士的青睞呢!”
    “狩獵提前了?”
    達希安的腳步一頓。
    丹妮斯見他似乎對此感興趣,便繼續補充著她听來的細節︰
    “听廚房的人說,是瓦萊里烏斯大人提議提前的,說要邀請好幾位鄰地的貴族大人都過來呢!
    所以城堡上下現在都為了準備宴會忙得焦頭爛額!”
    秋日狩獵……
    達希安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原主記憶里那些奢華而喧囂的場面。
    所謂的狩獵,從來就不是為了獲取食物,那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政治秀和社交狂歡。
    貴族們會穿上最華麗的獵裝,騎上最神駿的馬匹,在林中追逐那些被事先圈養好的獵物。
    白日里,他們在馬背上炫耀武藝與財富;
    到了夜晚,則是在奢華的宴會上進行著另一場沒有硝煙的權力角逐與聯姻談判。
    可問題是……索恩菲爾德有這個財力嗎?
    他想起了瑪莎夫人的抱怨,想起了太陽室里貴婦們對“樸素”葡萄酒的嘲諷。
    種種跡象都表明,索恩菲爾德的財政狀況並不樂觀。
    瓦萊里烏斯為何還要在這個時候,主動操辦一場如此奢靡的活動?
    只是為了向伊莉絲施壓嗎?
    達希安隨即又在心中自嘲地笑了起來。
    但無論如何,在哪個世界邏輯都是相通的。
    就像他前世那些一邊高喊著“降本增效”,一邊在頂級會所里一擲千金的老板們一樣。
    他們的“貧窮”從來和世人的認知不是一回事。
    “先生,您在听嗎?”
    丹妮斯見他似乎在沉思•,好奇地小聲問道。
    “當然,丹妮斯,”
    達希安回過神來,
    “听起來,這場狩獵會非常熱鬧。想必會有許多尊貴的客人前來吧?”
    “是呀!”
    丹妮斯立刻興奮起來,仿佛忘了剛才的恐懼變回了那個熱愛分享八卦的小麻雀,
    “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一定是阿什沃斯男爵的女兒,伊麗莎白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