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菲娜的身體猛地一沉徹底昏倒在了達希安的懷里。
    壁爐中的火光漸漸熄滅,房間的光線也隨之暗淡下來,只剩下窗外皎潔的月光,為房間鍍上了一層銀色光輝。
    達希安低頭看著懷中這個徹底失去意識的女人。
    懷中的身體比他想象的還要輕盈。
    達希安將她抱到自己那張唯一的大床上,為她脫下鞋子又拉過被子將她安頓好。
    隨後拉過一把椅子在床邊坐下靜靜地看著窗外的夜色。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月光下審視著。
    剛才那股磅礡的力量似乎還殘留在掌心,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影子在腳下蠢蠢欲動,像一頭剛剛飽餐了一頓正心滿意足地打著盹的野獸。
    影子的力量遠比他想象的更霸道,但也意味著更危險。
    影子會听從自己的指令,但每一次的“饋贈”,都伴隨著事後貪婪的“索取”。
    它吞噬著自己的精力讓自己陷入虛弱,就像一個無底的深淵。
    而塞拉菲娜……
    她的聖光則是完美的糧食。
    達希安的目光重新落在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上。
    他渴望她的力量,如同沙漠中的旅人渴望水源。
    今晚,他憑借情報優勢和影子的突襲暫時掌握了主動權,但這種平衡是脆弱的。
    一旦塞拉菲娜從震撼中恢復,她必然會想方設法重新奪回主導。
    而他那對“聖光”的需求就是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達希安需要她的“聖光”,但他必須讓她相信,這只是他眾多選擇中的一個而非唯一。
    他需要她。
    但達希安絕不會,也絕不能,讓她成為自己的弱點。
    厚重的雲層遮蔽了月光,房間徹底陷入黑暗,達希安的身影也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達希安站起身踱步到窗邊,俯瞰著陷入沉睡的城堡。
    他的思緒重新回到了蘿賽女男爵上。
    根據床底偷听到的那番對話,這對情人的關系遠比表面看起來要復雜。
    蘿賽更像是利用自己的身份作為掩護馬提亞斯野心的人。
    而他的叔叔格哈特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那急需資金的困境讓他成了一個完美的合作伙伴,一個能將索恩菲爾德的優質糧食神不知鬼不覺地轉化為金錢的“渠道”。
    至于馬提亞斯,這位伊莉絲的“好堂兄”,他的野心顯然遠不止于貪圖財富,他不僅想扳倒伊莉絲,甚至連扶持他的大叔父瓦萊里烏斯和與他合作的格哈特,都在他未來的清洗名單之上。
    直接將這些情報告訴伊莉絲?
    不。
    這是最愚蠢的做法。
    由伊莉絲的人“搜查”出的證據,在家族議會眼中只會被視為一場栽贓陷害的政治迫害,反而會激起他們同仇敵愾,讓馬提亞斯和瓦萊里烏斯更加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那麼,該由誰來“發現”這個真相呢?
    必須有一個人,他的立場、他的身份,都足以讓所有質疑者閉嘴。
    一個他的“發現”無人敢質疑,也無人會質疑的人。
    達希安的腦海中閃過一張張面孔,最終一個名字浮現了出來。
    伊莉絲的大叔父,瓦萊里烏斯•德•索恩菲爾德。
    一個固執、保守、試圖操控伊莉絲的老家伙。
    一個自以為掌控著馬提亞斯這枚棋子,並樂于見到伊莉絲陷入困境的“老荊棘”。
    沒有比他更完美的人選了。
    讓這位“舊勢力”的領袖,親手發現自己最信任的“馬前卒”不僅在背地里中飽私囊,更計劃著將他自己也一並埋葬。
    讓這位自以為是的棋手親眼看到自己的棋子早已與外人勾結,準備將整個棋盤都掀翻。
    這將會是何等精彩的一幕。
    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敵人的內訌永遠是最好的機會。
    而伊莉絲,則可以扮演一個被蒙在鼓里的受害者,在她的敵人自相殘殺之後再“無奈”地站出來收拾殘局,名正言順地將所有權力收歸己有。
    他需要找一個機會“創造”真相。
    畢竟,瓦萊里烏斯也不會莫名其妙翻找一個淑女的首飾盒不是嗎?
    就在這時,床上的塞拉菲娜發出一聲輕微的夢囈,眉頭微微蹙起,似乎陷入了夢境。
    他轉過身,視線再次回到床上沉睡的塞拉菲娜身上。
    阿爾布雷特家族的遺孤。
    達希安幾乎可以斷定,當年那場清洗的幕後黑手必然是如今瓦洛爾王國權力頂端的那些大人物。
    而索恩菲爾德家族,無論是伊莉絲的父親,還是如今掌控著家族議會的瓦萊里烏斯恐怕都脫不了干系。
    如果能將她這股復仇的火焰引導到正確的方向,那麼自己扳倒馬提亞斯的計劃將如虎添翼。
    這不僅能助力伊莉絲借機在混亂中將自己的人安插進農莊,徹底掌控這條經濟命脈,更能讓瓦萊里烏斯自顧不暇,暫時無力再用聯姻的鬼話來緊逼伊莉絲。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需要從塞拉菲娜口中得到更確切的情報,再來詳細制定最終的計劃。
    那股因力量充盈而帶來的極度亢奮終于被身體的疲憊徹底取代。
    達希安靠在椅背上眼皮變得無比沉重,最終在黎明前沉沉睡去。
    ……
    晨光投下斑駁的光點將達希安從沉睡中喚醒。
    他睜開眼僵硬的脖頸傳來一陣抗議的酸痛。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在椅子上睡了一整夜。
    幾乎是同時,床上傳來一陣布料摩擦的輕微    聲。
    塞拉菲娜背對著達希安,沉默地整理著自己那身略顯凌亂的衣服。
    一時間房間里只剩下沉默。
    “你醒了。”
    塞拉菲娜啞聲率先打破了這片寂靜。
    她似乎急于離開,下床時雙腿一軟險些向一旁跌倒。
    達希安眼疾手快地從椅子上起身將她穩穩地扶住。
    塞拉菲娜只覺後背撞進達希安的胸膛,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環過她的腰,將她完全固定在懷里。
    “你……”
    還沒說完便被達希安打斷。
    “去教堂吧,”
    達希安松開攬著她腰的手,退後一步重新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想,沒有什麼地方比聖光的庇護所更適合討論‘正義’了。”
    達希安說著心中卻閃過一絲遺憾。
    天亮了,可惜,恐怕是來不及去找丹妮斯混點她親手烘焙的堪稱人間美味的愛心早餐了。
    塞拉菲娜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直了身體算是默認了他的提議。
    達希安打開房門確認走廊無人後,才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清晨的貴賓區走廊空無一人,只有他們兩人一前一後的腳步聲。
    突然,丹妮斯那嬌小的身影便從拐角處沖了出來。
    她一手提著裙擺另一只手則小心翼翼地護著懷里的東西,臉上洋溢著燦爛笑容。
    “伊萊恩先生!”
    她像一只快樂的百靈鳥,清脆地喊道,
    “我為您帶了……啊、額,塞拉菲娜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