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輪太陽終于徹底掙脫了地平線的束縛，光芒萬丈。
金色的暖意鋪滿了整個草坪，卻照不進葉不凡的眼底，他的懷里是溫熱的，是他要守護的整個世界，他的心卻是冷的，冷得像黃泉路第十八層終年不化的寒冰。
秦夢如不再說話，她只是緊緊地抱著葉不凡，用自己身體的溫度去溫暖那顆正在被仇恨冰封的心。
她能感覺到這個男人的變化，就在昨夜，葉不凡還是那柄藏于鞘中的絕世名刀，鋒芒內斂。
而現在，刀已出鞘，刀身上沒有血，卻帶著一股要將整個世界都劈開的決絕。
葉不凡低頭，看著懷里女孩的發頂。
“我們回去。”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那不是身體上的疲憊，是靈魂深處跨越了二十多年的沉重。
秦夢如點了點頭，兩人轉身走回那棟燈火通明的別墅。
……
大廳里，秦天德和秦成海已經不在了，空氣里卻殘留著一股無形的肅殺之氣。
“家主，小姐。”
管家迎了上來，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恭敬，甚至帶著一絲畏懼。
“老爺和先生在書房。”
葉不凡點了點頭。
“讓廚房準備一些清淡的粥，送到夢如房間。”
他看向秦夢如，揉了揉她的頭發。
“你一夜沒睡，先去休息。”
秦夢如還想說什麼，卻被葉不凡一個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了。
“听話。”
秦夢如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那你也要休息。”
葉不凡“嗯”了一聲。
看著秦夢如上樓的背影，葉不凡臉上的最後一絲溫柔也隨之斂去。
他轉身走向書房，書房的門虛掩著，里面傳出壓抑的說話聲。
葉不凡推門而入。
秦天德和秦成海正一人拿著一部手機，站在書房的兩端，壓低了聲音在通話，他們的臉上布滿了凝重。
看到葉不凡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對電話那頭說了句“等我消息”，然後掛斷了電話。
整個秦家，這部沉睡了太久的戰爭機器已經隨著葉不凡的指令，發出了轟鳴的啟動聲。
秦天德手中的龍頭拐杖重重杵在地上。
“不凡。”
老爺子的聲音里帶著一股壓抑的興奮，那是屬于梟雄的興奮。
“我已經聯系了幾個老家伙。”
“當年跟我一起在刀口上舔血的兄弟，他們現在要麼是地下拳場的霸主，要麼是灰色地帶的龍頭。”
“他們欠我人情，只要我開口，一夜之間湊齊三百個敢死的人不成問題。”
秦成海也跟著上前一步，他的眼中有激動，也有憂慮。
“天海市所有的私家偵探，信息販子，甚至是藏在各大公司里的商業間諜，我已經全部啟動了。”
“一張覆蓋整個天海市地下信息網的大網正在撒開。”
他的聲音頓了頓。
“只是家主，永生這家公司我剛才讓人初步檢索了一下。”
“它的背景干淨得有些可怕。”
葉不凡走到巨大的紅木書桌後，坐了下來。
“說。”
一個字帶著千鈞之力。
秦成海咽了口唾沫。
“明面上它是一家合法的生物制藥公司，注冊資金五十億，法人代表叫高橋健。”
“主要業務是研發抗衰老藥物和基因工程。”
“股東構成非常簡單，百分之百由一家名為櫻花資本的離岸公司控股。”
“這家公司所有的公開財報都完美無缺，納稅記錄也是天海市的典範企業。”
“甚至還做了大量的慈善，口碑極好。”
秦成海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可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不對勁。”
“太干淨了。”
“就像一個臉上沒有毛孔的人，看著像人，其實是具假人。”
葉不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咚咚咚……
“繼續挖。”
葉不凡的聲音很平靜。
“我不管它表面上是什麼，我要知道它地底下藏著什麼。”
“哪怕是把天海市翻過來，也要把它給我挖出來。”
秦成海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
葉不凡的目光轉向秦天德。
“老爺子，‘龍牙’的人我不要烏合之眾。”
“我要的是狼。”
秦天德蒼老的眼中精光一閃。
“我懂，錢我會給足，安家費，撫恤金都按最高標準的三倍來發。”
“用錢砸出他們的命，用命練出他們的膽。”
“這支‘龍牙’，我要的不是守衛，是獠牙。”
葉不凡站起身。
“影子在哪里？”
秦天德回答道。
“他在後院的練武場。”
葉不凡沒有再說話，他徑直走出了書房，向後院走去。
秦天德和秦成海看著他的背影，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震撼。
獠牙。
這位新家主，是要用秦家的血去喂養出一頭只听他號令的……猛獸。
……
秦家莊園後院。
巨大的練武場上，一個如鐵塔般的身影正在打著一套拳。
呼！
呼！
他的每一次出拳都帶著撕裂空氣的爆響。
肌肉虯結，汗如雨下。
正是秦家第一保鏢，影子。
他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猛地收拳，轉身。
葉不凡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練武場的邊緣，正靜靜地看著他。
“家主。”
影子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他的聲音沉穩，氣息卻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而有些急促。
葉不凡看著他。
“你的拳，殺氣很重。”
影子沒有說話，只是默認，他的拳本就是殺人拳。
“想不想殺更多的人？”
葉不凡的聲音很淡，卻像一道驚雷在影子耳邊炸響。
影子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他看著葉不凡，這個比自己年輕太多的男人，卻給了他一種如同面對遠古凶獸般的窒息感。
“家主的意思是……”
“秦衛，要擴編成‘龍牙’。”
葉不凡沒有跟他繞圈子。
“三百人。”
“我要你做這支龍牙的教官，也是第一任統領。”
影子的呼吸停滯了，他跟在秦家多年，秦衛是什麼樣的存在他比誰都清楚。
那是秦家最陰暗的一面，是用來處理所有骯髒事的工具。
而現在，葉不凡要把這件工具打造成一把三百人規模的軍刀？
這已經不是家族爭斗了，這是在玩火，是在挑戰這個世界的秩序。
“怎麼？”
葉不凡看著他。
“不敢？”
影子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他單膝跪地，頭顱深深地垂下。
“影子這條命是秦家的，家主之令，萬死不辭！”
他的聲音鏗鏘如鐵。
“很好。”
葉不凡點了點頭。
“記住，我要的不是保鏢。我要的是能上戰場，能從死人堆里爬出來，還能笑著舔干刀口鮮血的戰士。”
“訓練方式你自己定。”
“資金，裝備，場地，你直接跟老爺子要，他會滿足你的一切要求。”
“我只有一個要求。”
葉不凡的眼神冷了下來。
“一個月後，我要看到一支能踏平天海市任何一個地方的隊伍。”
“做得到嗎？”
影子抬起頭，他的眼楮里燃燒著一種名為狂熱的火焰。
“做得到！”
葉不凡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那就去做。”
……
三天的時間彈指即過。
這三天里，整個天海市的上流社會都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
秦家這頭盤踞天海市多年的巨獸，突然變得異常安靜。
秦氏集團所有對外擴張的業務全部暫停，秦家所有核心成員都深居簡出。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死一般的寂靜之下正醞釀著一場足以掀翻整個天海市的恐怖風暴。
無數的資金通過幾十個隱秘的賬戶，如同溪流匯入大海一般涌向了秦家。
天海市周邊的所有退役軍人，格斗好手，亡命之徒，都收到了一個神秘的邀請。
邀請的內容很簡單，錢，權，地位，只要你夠強夠狠。
無數雙貪婪的眼楮都盯向了那個發出邀請的地方——秦家。
而與此同時，天海市的地下世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
無數的信息販子和私家偵探像瘋了一樣，不計成本地去挖掘一家名為“永生”的公司。
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經將那棟位于西郊的白色大樓，層層包裹。
……
第三天，傍晚。
葉不凡的書房里，他靜靜地坐在桌前，桌上放著那塊冰冷的黑色令牌。
這三天他沒有離開過莊園半步，也沒有過問“龍牙”和情報網的任何進度。
他在等，等秦家這部機器為他遞上第一把刀。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進。”
書房的門被推開，秦成海走了進來。他的臉色蒼白，眼窩深陷，布滿了血絲，顯然這三天他幾乎沒有合過眼。
但他的眼神卻亮得嚇人，那是混雜著恐懼、興奮和震驚的復雜光芒，他手里拿著一個黑色的加密平板電腦。
“家主。”
秦成海的聲音有些沙啞。
“查到了。”
他將平板電腦放到了葉不凡面前的桌子上。
“這家公司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一百倍。”
葉不凡沒有說話，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過，平板里是海量的信息。
公司的股權結構圖，高管的詳細履歷，公開的科研專利……這些都是偽裝。
葉不凡直接劃到了最後，那里是一份被標紅的絕密文檔，文檔的標題是——“廢棄物處理報告”。
“我們買通了他們公司的一個清潔工，又黑進了市政的垃圾處理系統。”
秦成海的聲音在顫抖。
“這家公司每天深夜，都會有一輛特殊的冷鏈車將一批所謂的‘醫療廢棄物’運到城外的焚燒廠。”
“這些廢棄物不走正常的醫療垃圾處理渠道，而是被列為最高級別的……生物危害品。”
“每一次運輸都有武裝押運。”
“我們的人用命換來了其中一份運輸清單的照片。”
葉不凡的手指停住了，屏幕上是一張高糊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張手寫的清單。
清單上的字跡很潦草，但依然能看清幾個字。
實驗體 B07，器官衰竭，廢棄處理。
實驗體 C19，基因崩潰，廢棄處理。
實驗體 F03，排異反應……一個又一個冰冷的編號。
下面還有一個鮮紅的印章，印章的圖案是一只展翅的禿鷲，和葉不凡桌上那塊黑色令牌的圖騰一模一樣。
嚓。
葉不凡手中的平板電腦，屏幕上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一股無聲的卻足以讓神魔都為之戰栗的恐怖氣息，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秦成海感覺自己瞬間如墜冰窟，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家主他們的運輸路線。”
葉不凡緩緩抬起頭，他的眼楮里再也沒有一絲人類的情感，只剩下了一片足以吞噬萬物的黑暗。
“今晚，動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