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線。”
    葉不凡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在秦成海的心上卻重如泰山。
    秦成海的手指在另一部手機上飛快地點了幾下,一張詳細的電子地圖被發送到了葉不凡面前那台屏幕碎裂的平板上。
    一條紅色的線條,像一道猙獰的傷疤,從西郊那棟白色的“永生”大樓蜿蜒而出,穿過幾條偏僻的工業公路,最終指向城市邊緣的一座垃圾焚燒廠。
    “運輸線路中,有一段沒有監控的‘黑環路’。”
    秦成海的聲音里壓抑著激動和恐懼。
    “那是動手的最佳地點。”
    葉不凡看著那條紅線,他的目光沒有焦點。
    那條線在他眼中變成了一條流淌著鮮血的河,河里,是他父母破碎的容顏。
    “今晚?”
    葉不凡突然開口,像是在問秦成海,又像是在問自己。
    “家主,您的意思是……”
    秦成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葉不凡緩緩地搖了搖頭。
    “太久了。”
    “我等不了那麼久。”
    他抬起頭,那雙吞噬了萬物的黑暗瞳孔第一次望向了窗外。
    天已經徹底黑了。
    “我要他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轟!
    秦成海的腦子里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這不是在商量,這是審判。
    葉不凡站起身,他甚至沒有再看那台平板一眼,他按下了書桌上的一個內部通話按鈕。
    滋啦。
    輕微的電流聲響起。
    “老爺子。”
    葉不凡的聲音通過線路傳到了莊園的另一頭。
    電話那頭,秦天德的聲音立刻響起,沉穩有力,帶著一股金戈鐵馬的味道。
    “我在。”
    “‘龍牙’。”
    葉不凡只說了兩個字。
    “現在能動的人,有多少?”
    秦天德沒有一絲猶豫。
    “五十個。”
    “都是從‘秦衛’里挑出來的核心,手上都沾過不止一條人命,剩下的新血還在磨合。”
    “夠了。”
    葉不凡的聲音里不帶任何情緒。
    “十分鐘,莊園大門口集合。”
    “全副武裝。”
    秦天德在那頭沉默了一秒,他沒有問為什麼,沒有問要去哪里,要去殺誰。
    他只問了一句。
    “你要親自去?”
    “對。”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龍頭拐杖重重頓地的聲音。
    “好!”
    一個字,賭上了秦家百年的基業和榮耀。
    葉不凡掛斷了通話,他看向早已呆若木雞的秦成海。
    “岳父。”
    “在!”
    秦成海一個激靈,猛地站直了身體。
    “封鎖消息,秦家莊園,一只蒼蠅也不許飛出去。所有參與行動的人,切斷一切對外聯系。”
    “明白!”
    “還有。”
    葉不凡的腳步頓住。
    “安撫好夢如,告訴她,我出去辦點事,很快回來。”
    秦成海看著葉不凡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重重地點了下頭。
    “是!”
    葉不凡走出了書房,他沒有回房換衣服,他身上這件簡單的休閑服就是最好的壽衣,是給別人準備的壽衣。
    他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一道黑色的鐵塔早已靜靜地等在那里。
    影子。
    他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的作戰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沉默的殺戮雕像,他的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長條形箱子。
    看到葉不凡,影子單膝跪地。
    “家主。”
    葉不凡走到他面前,停下。
    “怕嗎?”
    影子抬起頭,眼中是狼一般的凶光。
    “我的命是家主的。”
    “不。”
    葉不凡搖了搖頭。
    “你的命是你的。”
    他的手輕輕地在影子的肩膀上拍了拍。
    “活下來。”
    說完,葉不凡從他身邊走過。
    影子的身體猛地一震,他看著葉不凡走向黑暗的背影,那雙凶悍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種名為“信仰”的火焰。
    他站起身,提著箱子無聲地跟了上去。
    ……
    秦家莊園,大門口。
    空氣仿佛凝固了。
    十輛通體漆黑的防彈商務車如同蟄伏的野獸,靜靜地停在車道上,連引擎聲都壓抑到了最低。
    車燈全部熄滅,與夜色融為一體。
    五十個男人,五十個穿著統一黑色作戰服,臉上帶著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雙冰冷眼楮的男人。
    他們沒有任何交流,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只是靜靜地分列在車隊兩旁,像五十尊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兵馬俑。
    肅殺之氣沖天而起,他們就是“龍牙”的獠牙。
    秦天德拄著龍頭拐杖,站在最前方,他蒼老的身體在夜風中站得筆直,像一桿不倒的帥旗。
    葉不凡的身影從別墅的燈光中走出,一步一步踏入黑暗。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敬畏,狂熱,嗜血。
    葉不凡走到了車隊前,影子為他拉開了第一輛車的車門,他坐了進去。
    影子將那個黑色的箱子放在他旁邊的座位上,然後坐上了駕駛位。
    葉不凡沒有說一個字,他只是拿起了對講機。
    “出發。”
    兩個字,冰冷決絕。
    轟——
    十輛黑色猛獸的引擎在同一時間發出低沉的咆哮,車燈驟然亮起,撕裂了黑暗。
    車隊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沖出了莊園的大門,瞬間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原地,只剩下秦天德一個人,他抬起頭看著那片沒有星星的夜空,喃喃自語。
    “天海市這潭水今夜過後,該徹底換顏色了。”
    ……
    車內死一般的寂靜。
    葉不凡打開了那個黑色的箱子,箱子里沒有槍,沒有刀,只有一排排泛著森然寒光的手術刀。
    長短不一,型號各異,一共一百零八把。
    這是老頭子當年逼著他練了五年的東西,是救人的工具,同時也是……殺人的藝術。
    葉不凡拿起其中一把最細長的,刀柄在他的指尖優雅地轉了一圈,最後被他穩穩地夾在兩指之間。
    刀鋒薄如蟬翼,映出他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楮。
    他的腦海里又浮現出那張泛黃的照片,父母的笑臉。
    “爸,媽。”
    他輕聲說;“兒子來為你們報仇!”
    車窗外,城市的霓虹飛速倒退,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但葉不凡知道,今晚過後,夢該醒了。
    ……
    黑環路。
    天海市最臭名昭著的一條路。
    沒有路燈,沒有監控,只有一眼望不到頭的黑暗,一輛白色的冷鏈貨車正孤獨地行駛在這條路上。
    車身上印著永生生物科技的藍色字樣,顯得干淨而專業。駕駛室里,兩個穿著押運制服的男人正抽著煙,聊著天。
    “媽的,又走這條破路,每次都搞得心驚膽戰的。”
    “行了,拿錢辦事,別那麼多廢話。把這批‘垃圾’處理完,又能拿一筆封口費。”
    “也不知道里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不該問的別問,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話音剛落。
    嗤——
    一聲刺耳的輪胎摩擦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貨車司機猛地踩下剎車!
    他的眼楮瞪得老大,死死地看著前方。
    路中間,不知何時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車燈沒開,像一個巨大的黑色棺材橫亙在那里。
    “什麼情況?”
    副駕駛的男人也緊張了起來,手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配槍。
    “不知道,打個電話問問公司。”
    司機剛拿起手機。
    砰!
    一聲巨響。
    他們貨車的車頭猛地向下塌陷,仿佛被一頭無形的史前巨獸狠狠地踩了一腳!
    整個車身都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
    砰!砰!砰!砰!
    四聲幾乎連在一起的悶響,貨車的四個輪胎在同一時間爆開!
    白色的貨車徹底成了一具癱瘓在路上的鋼鐵尸體。
    駕駛室里的兩個男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們終于意識到,這不是意外,這是……埋伏!
    “敵襲!敵襲!”
    司機對著對講機瘋狂地嘶吼,可回應他的只有一片滋滋的電流聲。
    信號被屏蔽了!
    恐懼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們,他們看到,前方那輛黑色的商務車,車門緩緩打開。
    一個年輕的男人從車上走了下來,他穿著一身普通的休閑服,手里什麼都沒拿。就那樣一步一步地迎著他們驚恐的目光,在黑暗中走了過來。
    他的身後,九輛黑色的商務車如同從地獄里鑽出的幽靈,無聲無息地出現,呈一個半圓形將這輛白色的貨車徹底包圍。
    車門齊刷刷地打開,五十個手持武器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涌出,瞬間布滿了整條公路。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那個年輕男人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噠噠噠,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兩個押運員的心髒上。
    葉不凡走到了貨車前,他抬起頭,隔著擋風玻璃看著駕駛室里那兩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輕輕地抬起了右手。
    他的指間夾著那枚薄如蟬翼的手術刀,然後屈指一彈。
    “嗡——”
    那枚手術刀發出一聲輕微的蜂鳴,在空中劃過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銀線。
    噗嗤!
    堅硬的防彈玻璃,就像一塊豆腐被瞬間洞穿。
    那枚手術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意,精準地沒入了司機的眉心。
    司機臉上的驚恐凝固了,他的身體緩緩地向後倒去。
    副駕駛的男人大腦一片空白,他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連尖叫都發不出來。
    他只看到,車外的那個年輕人對他做了一個口型。
    “輪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