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小冕也是我宋氏子孫,你再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祖母聞言,勃然大怒,瞪了一眼大伯母。
別看老太太年紀大了,一發火,還頗有幾分威勢。
嚇得大伯母直接說不出話來。
老太太再度看向宋冕,愁眉不展道,“小冕啊,奶也是為了你好。”
“給弗朗機人做事,雖然名聲不好,但起碼有銀子賺,能接觸新鮮事物長本事。我打听了,現在大梁認可了弗朗機人,以後他們跟咱們是合作關系。”
“你想想,你要是干上個兩三年,沒準還能找幾個夷人老婆呢!我跟你說,別看她們金發碧眼,但是身強力壯,比咱們漢人女子骨架都大,去地里拉犁肯定是好手。”
宋冕心道,你是不知道她們花期有多短啊。
當下面色不變道,“奶,這麼好的事,讓給我那大伯亦或是兄長去多好?我就想踏踏實實讀書,繼承祖業!”
祖母搖頭嘆氣不語。
齊氏間宋冕不听勸,非得讀書,直接面目猙獰,瞪著一雙眼楮,看向大嫂孫氏道,“你就是這麼教這個孽畜做人的?”
“回來吃家里的,喝家里的,還想拿錢去科舉供他逍遙?那你大伯和思忠怎麼辦?咱們還怎麼科舉,光耀門楣?”
孫氏下意識地擼起袖子,她一個婦道人家,講道理太難了,剛想動手,就听宋冕道,“那咋啦?我嫂子教我教得好,所以我才更要科舉。我要是考中狀元,嫂子養的那條大黃,我都高低給整個誥命來!”
“嫂子,別听大伯母忽悠你,想要過好日子,我給你跟大哥掙,不用指著大伯一家。”
孫氏眼眶有些濕潤。
自己也是嫁過來才發現自己的男人是個啞巴,當時自己這小叔子沒少幫襯自己。
可後來他被賣出去做書童,她卻一點都沒幫得上。
如今自己這小叔子,竟然說要給自己養的狗都整個誥命,一股愧疚感夾雜著濃郁的親情,瞬間從心底涌起。
自己上次沒保住他,讓他去了大戶人家做書童,受盡了委屈。
這一次,說什麼也得護住他。
大嫂佝僂的身軀,下意識地就擋在了宋冕的近前,呲著牙看向盛怒的大伯母,一字一頓道,“奶,伯母,小冕說得對,這伺候弗朗機人的好事,我們二房不要,但書必須讀。”
“他當初為了家,去外面做了書童,受盡了委屈,這是他應得的。”
“再說了,弗朗機人吃幼童,販賣少年,人盡皆知,你們這哪里是好事,分明是把小冕往火坑里推。”
孫氏挺直了腰板說道。
齊氏氣得臉色潮紅,一雙眸子能噴出火來。
她以前覺得,老二家連當娘的都沒了,就剩下兩個小的好拿捏。
今天才發現,孫氏也是個狠人啊。
可自己男人是家族的長子長房,手握一切財政大權,她能怕了一個小輩?
只是剛想罵人,卻發現被自己叫來幫場子的老太太,目光嚴厲的盯著自己。
她意識到,自己今天言語有些過分了。
齊氏很快冷靜下來。
只是嘴巴卻不肯輸一點,“你大伯現在是一邊兒做事,一邊兒讀書,他也沒少往家里拿錢,讓他去給弗朗機人做事,那肯定不可能!”
“思忠讀書七八年了,學識一直不錯,連夫子都夸贊多次,也不可能中途不讀書,去謀什麼營生。”
“佷媳婦,小冕他不懂事,在外面看花了眼,你也是瞎的嗎?他出了樣子好看,他有一點出息嗎?他要是真的好,能被東家們,賣來賣去?”
那居高臨下的嘲諷和蔑視,讓大嫂孫氏氣憤難當,卻也清醒過來不少。
小冕給人家做書童好幾年,她常去打听,這孩子很調皮,還帶壞了好幾個少爺,這才被賣來賣去。
要不是長得俊俏,一直有人收,估計早就被趕回來了。
這要是讀書,能成麼?
宋冕無奈地搖頭,知道原主不靠譜,讓家人缺乏信任。
但他更知道,大房是實打實的好處都佔了的,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沒人為他們小輩發聲,他們就只能被人家欺負。
尤其是在科舉這核心利益上,對方是肯定不會讓步的。
他剛回家,出了門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而且自己一走了之,哥哥、嫂子就只剩下吃苦了。
所以必須團結哥哥、嫂子一起抗爭。
最好再把老太太拉攏過來。
吃軟飯有風險,這一輩子要想過得舒坦,就只有科舉做官這一條道。
未必非得是進士,只要中個舉人,便能擁有大量的土地奴僕,夠自己舒舒服服過一輩子,連帶著哥哥、嫂子也能不受欺負,跟著自己享福。
宋冕目光越發的堅定。
重活一世,該爽還是得爽,該爭更得爭。
見孫氏沒有開口反駁,齊氏洋洋得意,瞥了一眼宋冕,“佷媳婦,你要是腿腳好的差不多了,就趕緊去趕海去,家里整天沒有葷腥怎麼成?”
“至于小冕啊,你還是省省心吧,即便是不去弗朗機人手底下做事,總該要有人營生,家里肯定是不養閑人的。”
“你你你!”孫氏被人家說的氣勢越發的弱小,著急之下連話都說不利索,宋冕剛要開口。
忽然感覺眼前一陣狂風奔來,接著一條漢子擋在了宋冕和大嫂面前,“啊吧,啊吧,啊吧....”
是大哥。
大哥身材高大,卻因為常年勞作,身材瘦削,剛才跑得急,還掉了一只鞋。
看著忽然沖過來,死死攥著拳頭的大佷子,齊氏嘴里一籮筐惡毒的話咽了回去,臉上擠出些許笑容,“大佷子,你別急,沒欺負你女人,也沒欺負你小弟,只是想給你小弟安排個營生。”
“總不能讓你小弟在家里整天閑著吧?”
大哥听完對方的話,又看了一眼祖母,氣勢瞬間也弱了下來。
祖母看了一眼啞巴孫子,又看了一眼一直盯著自己看,不知道冒什麼壞水的宋冕,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搖了搖頭,說道,“營生的事,回頭再說吧。”
說完,扭頭扯開大兒媳的手,回了自己的屋子。
待人走後,夫妻二人帶著宋冕回了草料棚。
大哥神情稍微緩和了些,趁著沒人注意,將一個濕乎乎帶著腥氣的肉團子塞進了宋冕的嘴里。
是生蠔!
宋勉咧嘴,剛想傻笑。
就見大哥從褲襠里掏出一個潮濕的袋子,打開之後,拿出整整一大團生蠔,獻寶似得給了自己媳婦。
嘴里還阿巴阿巴的說著,示意讓媳婦吃。
孫氏瞪了他一眼,“小冕正受著傷呢,你讓我吃,都給他。”
大哥瞬間急了,指著她受傷的腿,示意她必須吃,然後一巴掌將宋冕給拍到了一邊兒去了。
宋冕瞬間頭暈目眩,心中暗道︰力道夠猛,是親哥無疑。
孫氏立刻狠狠的擰了一把大哥,小心翼翼的將大哥不知道在哪兒搞來的生蠔,分出一半,遞給了宋冕。
“阿弟,一起吃。”
宋冕將自己的那一份,拿出來一半推給了大哥。
然後大口大口吃起來,這東西確實滋補,但是他這個年紀吃多了,似乎不太好。
看到媳婦和阿弟吃了自己弄來的生蠔,大哥咧嘴傻笑著了一陣。
然後又阿巴阿巴比劃起來,宋冕抬頭一臉疑惑。
大嫂卻熟稔地解讀道,“你大哥說,咱們爹娘不在了,讓咱們家里安生些,別觸怒他們!”
大哥听聞,連連點頭,嘴里發出一陣嗯嗯聲。
大嫂直接開罵,“嗯個屁!咱家小弟憑什麼被人欺負?再說了,那弗朗機鬼子是好伺候的?”
說完,當著宋冕的面,就踹了大哥一腳。
大哥又是一陣比劃,宋冕撓頭,大嫂嘆氣一聲,又解釋道,“你大哥說,你當書童的時候,有機會都不把握,現在說讀書,十有八九得打水漂。”
翻譯完,大哥點點頭。
高大的身軀,也有些佝僂,宋冕看得清楚,大哥孩子都沒有的年紀,已經有了白發。
宋冕知道大哥擔心什麼。
家里的條件很一般,現在家里有十幾畝地,交了皇糧勉強夠家里的開銷。
大伯雖然名義上讀書,其實只是心里還有念想,現在也開始在外面給有錢人家做賬房。
家里全力供養宋思忠讀書。
即便是如此,二房、三房也被壓迫的厲害,甚至自己拿少少言寡語的三大爺更是被逼著一家人走了自己便宜父親的老路,拖家帶口的下南洋去了。
自己這個時候,想要讀書,肯定比登天還難。
但宋冕卻偏偏是個不肯服輸的。
從來都是他吸別人的血,憑什麼別人吸他的?
當下,掀桌的念頭,越發的濃郁。
“大哥,我有一計,可使咱們家興盛發達,你跟嫂嫂只需.......”話還沒說完,便被大哥的無情鐵手給推了出去。
再推門,已經被插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