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
    顧愴捏著那份晚宴邀請函,指尖幾乎要嵌進燙金紋路里。接下來的幾天,他總忍不住讓林森打探許悠悠的動向——知道他周三下午去“淺巷咖啡館”見客戶,周四上午在星耀開項目會,甚至清楚他習慣在午休時喝一杯冰美式,不加糖不加奶。這些細碎的信息像一顆顆星星,綴滿了顧愴原本只有工作與責任的世界。
    甦晚倒是沒再頻繁來公司,只每天傍晚發一條信息問他是否回家吃飯。顧愴大多時候都以“加班”為由推脫,實則是留在辦公室,反復翻看許悠悠的資料,或是對著那張高中畢業照出神。他知道這樣冷落甦晚不妥,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仿佛只要多了解許悠悠一點,就能離那個停在十七歲的遺憾更近一步。
    晚宴當天,顧愴特意換了一身深灰色西裝,卻在領口別了一枚銀色的星星領針——那是上輩子許悠悠在文具店抽獎抽到的,當時硬塞給他,說“顧愴你看,像不像你解出難題時眼里的光”。他對著鏡子調整領針位置,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金屬,忽然想起少年遞領針時,指尖沾著的鉛筆灰。
    抵達晚宴現場時,水晶燈流光溢彩,衣香鬢影的賓客們舉杯交談,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香水的混合氣息。顧愴剛走進宴會廳,就被幾位商界前輩圍住寒暄。他應付著遞來的酒杯,目光卻像雷達般掃過全場,終于在靠窗的位置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許悠悠穿著一身深黑色西裝,正和星耀的總裁低聲交談,手里端著一杯香檳,姿態從容。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頜線,比談判時多了幾分應酬的沉穩,卻依舊能看出少年時的輪廓。顧愴的心跳瞬間加速,手里的酒杯晃了晃,香檳差點灑出來。
    “顧總?怎麼了?”身旁的張總見他失神,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顧愴迅速收斂心神,舉起酒杯掩飾局促,“想起還有點事要和星耀的朋友對接。”說完便借口脫身,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許悠悠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近,就听見甦晚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阿愴,這里。”顧愴腳步一頓,回頭看見甦晚穿著一身酒紅色晚禮服,正站在不遠處朝他招手,身邊還跟著幾位太太。他心里一緊,下意識想躲開,卻被甦晚快步上前挽住了胳膊。
    “怎麼一個人亂走?我找你好半天了。”甦晚的指尖輕輕搭在他的臂彎里,語氣自然,“給你介紹下,這是李太太、張太太,都是之前和你提過的。”
    顧愴強壓下心里的急切,禮貌地和幾位太太頷首示意,目光卻依舊忍不住瞟向許悠悠的方向。偏偏甦晚像是察覺到什麼,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恰好撞見許悠悠轉身的身影,便笑著說︰“那不是星耀的許先生嗎?正好,咱們過去打個招呼,以後合作也方便。”
    顧愴的手心瞬間冒出冷汗,想推脫卻找不到理由,只能被甦晚挽著朝許悠悠走去。許悠悠也看見了他們,先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目光在顧愴領口的星星領針上停頓了半秒,隨即伸出手︰“顧總,甦太太。”
    “許先生,久仰大名。”甦晚笑著和他握手,語氣親切,“之前就听阿愴說你很專業,今天一見,果然氣度不凡。”
    顧愴站在一旁,指尖攥得發白,喉嚨發緊得說不出話。他看著許悠悠溫和卻疏離的眼神,心里又酸又澀——對方顯然沒認出他,甚至沒把他和高中時那個總跟在身後的同桌聯系起來。直到甦晚踫了踫他的胳膊,他才猛地回神,伸手與許悠悠相握,指尖剛踫到對方的掌心,就像觸電般縮了縮︰“許先生。”
    “顧總,關于上次聯名項目的推廣細節,我這邊有幾個想法,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許悠悠率先提起工作,語氣公事公辦,卻在目光掃過顧愴眼底的急切時,莫名愣了一下。
    “隨時都可以。”顧愴立刻應聲,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雀躍,“明天上午我去星耀找你?或者你方便來盛科也行。”
    “那就明天上午我去盛科吧,正好順便看看你們的技術展廳。”許悠悠笑了笑,眼底映著水晶燈的光,清澈得像上輩子教室窗外的星空。
    顧愴看著他的笑容,一時失神,連甦晚在身邊說什麼都沒听見。甦晚將這一切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卻依舊不動聲色地接過話頭︰“那真是太好了,以後兩位要多費心項目的事了。阿愴,李太太剛才說想和你聊聊地產合作的事,我們過去一趟?”
    “好。”顧愴不舍地收回目光,臨走前又看了許悠悠一眼,恰好對上對方探究的視線,耳尖微微發燙,連忙轉過頭,跟著甦晚離開。
    晚宴後半程,顧愴一直心不在焉。甦晚和別人交談時,他就靠在欄桿旁,目光時不時落在許悠悠身上——看他和客戶談笑風生,看他低頭翻看文件,看他抬手抿了一口香檳。直到許悠悠起身告辭,顧愴才下意識想跟上去,卻被甦晚拉住了手腕。
    “阿愴,”甦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你今天很不對勁。”
    顧愴的心猛地一跳,連忙掩飾︰“沒有,就是項目的事有點操心。”
    “是為了許先生?”甦晚看著他,眼底沒有憤怒,只有疑惑與失落,“從見到他開始,你的目光就沒離開過他。你們以前認識?”
    顧愴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不能告訴甦晚自己的記憶停在高三,不能說許悠悠是他上輩子的遺憾,更不能說自己這輩子的執念全是這個人。沉默了許久,他才低聲道︰“以前……算是認識。”
    甦晚看著他躲閃的眼神,輕輕嘆了口氣,松開了手︰“我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關系,阿愴,我是你的妻子。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希望你能告訴我,而不是這樣藏著掖著。”說完,她轉身走向宴會廳入口,背影帶著幾分落寞。
    顧愴站在原地,心里又愧疚又煩躁。他知道甦晚沒錯,錯的是他被上輩子的執念困住,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可一想到明天就能見到許悠悠,他的心又立刻被期待填滿。
    第二天上午,許悠悠準時來到盛科。顧愴親自在樓下迎接,沒穿西裝,而是換了一件白色襯衫,領口依舊別著那枚星星領針。許悠悠看到領針時,又愣了一下︰“顧總,你這枚領針……挺特別的。”
    “朋友送的。”顧愴的聲音軟了些,眼底帶著溫柔,“很多年前送的。”
    許悠悠沒再多問,跟著顧愴走進技術展廳。顧愴一邊給他介紹展品,一邊下意識尋找共同話題︰“許先生,你高中是在榆屬八中讀的吧?”
    “是啊,顧總怎麼知道?”許悠悠有些驚訝。
    “我也是榆屬八中的,比你高一屆。”顧愴撒謊時心跳有些快,卻還是強裝鎮定,“剛才看你的資料,覺得有點眼熟,沒想到真是校友。”他不敢說兩人是同班同桌,怕太突兀,只能先以“校友”的身份靠近。
    “這麼巧?”許悠悠的興致明顯高了些,“我記得高一的時候,有個學長數學特別好,好像也姓顧,不知道是不是你?”
    顧愴的心髒瞬間狂跳起來,指尖都在發抖。他看著許悠悠探究的眼神,幾乎要脫口而出“是我”,可話到嘴邊,卻又怕對方想起上輩子的車禍,勾起不好的回憶,只能強壓下激動︰“可能是吧,當時學校姓顧的學長不少。”
    許悠悠笑了笑,沒再追問。兩人一路聊著高中的校園生活,從教學樓前的梧桐樹,到食堂的糖醋排骨,再到圖書館靠窗的位置。顧愴听著他的話,眼眶漸漸泛紅——這些都是他們上輩子一起經歷過的事,許悠悠或許忘了具體的人,卻還記得那些共同的時光。
    聊到項目細節時,許悠悠忽然指著一份數據報表說︰“這里的轉化率計算,好像有點問題。我以前做過類似的模型,或許可以這樣改……”他拿起筆,在報表上寫下解題步驟,字跡清雋,和上輩子一模一樣。
    顧愴站在他身邊,看著他低頭寫字的模樣,陽光透過玻璃窗灑在他的發頂,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上輩子,許悠悠也是這樣,在他的演草紙上寫下解題步驟,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是他整個高三最清晰的記憶。
    “顧總?你看這樣可行嗎?”許悠悠抬起頭,撞進顧愴溫柔的眼眸里,莫名覺得心跳漏了一拍。眼前的顧總,明明是個氣場強大的總裁,可此刻的眼神,卻溫柔得像一潭深水,讓他忍不住想靠近。
    “可行,太可行了。”顧愴回過神,連忙點頭,聲音有些沙啞,“還是你厲害,和以前一樣。”
    “以前?”許悠悠疑惑地挑眉。
    “沒什麼,”顧愴連忙掩飾,“就是覺得你解題的思路和以前一樣清晰。”他怕再說下去會露餡,連忙轉移話題,“中午一起吃個飯吧?公司樓下有家餐廳,糖醋排骨做得不錯,和市一中食堂的味道很像。”
    許悠悠愣了愣,隨即笑著答應︰“好啊。”
    兩人並肩走出技術展廳,陽光正好,落在他們身上,拉長了彼此的身影。顧愴看著身邊的許悠悠,心里暗暗發誓︰這輩子,他不僅要補全上輩子的遺憾,還要慢慢讓許悠悠想起他們的過去。至于甦晚,他知道自己欠她一個交代,可眼下,他實在無法放下對許悠悠的執念。
    餐廳里,糖醋排骨的香氣彌漫開來。許悠悠咬了一口排骨,眼楮亮了起來︰“真的和食堂的味道一樣!我以前總和同桌一起去打,他每次都搶我碗里的排骨。”
    顧愴的動作一頓,抬頭看著他︰“你的同桌……是什麼樣的人?”
    “記不太清了,”許悠悠皺了皺眉,有些懊惱,“好像高三的時候出了點事,之後就記不太清他的樣子了,只記得我數學不太好,總讓他給我講題。”
    顧愴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涌上一絲希望——他記得有過這樣一個同桌,只是忘了模樣。這就夠了,他還有機會,讓許悠悠重新記起他。
    “沒關系,”顧愴笑了笑,給許悠悠夾了一塊排骨,“以後要是想起什麼,隨時可以和我說。畢竟,我們是校友啊。”
    許悠悠看著他溫柔的笑容,點了點頭,低頭咬了一口排骨,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窗外的陽光透過餐廳的玻璃窗灑進來,落在兩人的餐盤上,暖融融的。顧愴看著眼前的人,眼底滿是堅定——上輩子的遺憾,這輩子,他一定要一點一點補回來。也要印證他當年那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嗨,親媽看見顧愴給仔仔夾排骨的時候,心都軟成一團啦——上一世的遺憾是“沒來得及好好道別”,這一世的溫柔是“我先給你夾塊排骨”,連“校友”這兩個字,都藏著他小心翼翼的“想靠近”。
    仔仔說“記不清他的樣子,只記得他講題”的時候,顧愴那點“心沉又涌希望”,像極了把碎掉的糖重新撿起來拼——沒關系啊,記不清樣子,就重新讓你眼熟;忘了過往,就把上一世的暖,這一世一點一點喂給你。
    你看這陽光多乖,落在餐盤上暖融融的,像在給顧愴的“補遺憾”撐腰。他眼底的堅定都快漫出來啦——上一世沒說完的話、沒喂完的糖、沒補全的溫柔,這一世他要掰碎了、揉軟了,全塞給仔仔。
    親媽現在都能想到後面的畫面啦在寫顧愴和許悠悠的對手戲時,總想著藏一點“心照不宣”的細節在日常里。顧愴的在意是外放的,是特意別上的領針,是精準提起的食堂味道,是聊起高中時藏不住的急切;而許悠悠的反應,更想寫得淡一點,再淡一點。
    比如他听見“榆屬八中”時那句隨口的“這麼巧”,看見領針時的片刻停頓,接過顧愴夾的排骨時微頓的指尖,這些都不是無意義的留白。不是刻意要藏什麼,只是想讓這份“熟悉感”來得更自然——就像遇到一個莫名覺得親切的人,會下意識靠近,會記得對方沒說出口的偏好,會在聊起共同經歷時,眼底不自覺亮起來。
    顧愴怕太突兀嚇走他,所以用“學長”的身份試探;許悠悠呢,或許是覺得這份親切感來得蹊蹺,或許是習慣了職場里的客氣,所以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卻在不經意間,說出只有當年同桌間才知道的細節——比如“被搶排骨”,比如特定的解題思路。這些不是刻意的暗示,更像潛意識里的流露。
    甦晚的敏銳是真實的,她能捕捉到顧愴的失神,也能察覺到許悠悠眼底的異樣,這讓三人之間的張力更足。顧愴的愧疚和執念在拉扯,許悠悠的“自然”里藏著一絲說不清的熟稔,甦晚的溫柔下是未說出口的失落。
    接下來不想寫太直白的轉折,就從細碎的小事里慢慢鋪陳︰可能是顧愴幫他擋開擁擠的人群,許悠悠下意識說了句“謝謝”,卻覺得這語氣像說了很多次;可能是兩人在圖書館偶遇,許悠悠自然而然坐在了當年那個靠窗的位置;可能是顧愴做錯題時,許悠悠脫口而出的調侃,和當年一模一樣。
    不用點破誰記得誰,就讓這份熟悉感慢慢發酵,讓他們在一次次交集里,慢慢靠近那個“好像早就認識”的彼此。畢竟最動人的重逢,從來不是“我記得你”的直白,而是“和你在一起,好像哪里都很習慣”的默契。
    接著期待下面的劇情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