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主管低著頭，冷汗順著額角滑落︰“長官，我們也沒想到……那個叫陸揚的年輕人，竟然真的懂技術，而且……懂到了那種地步。我們安插在萊卡的人匯報，他只用了一天，就攻克了漢斯•穆勒。”
“攻克？”科恩冷笑一聲，“那不叫攻克，那叫征服！”
他站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另一只手的手背。
房間里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強硬的技術封鎖，已經徹底失敗了。這群中國人，用一種他們完全無法預料的方式，直接從內部瓦解了最堅固的堡壘。
許久，科恩停下了腳步。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光。
“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他轉頭看向那名主管，用一種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下達了新的命令。
“聯系我們在歐洲所有相熟的媒體，我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看到鋪天蓋地的新聞。”
“稿子的標題我都想好了。”
“‘百年匠心蒙塵！萊卡被東方野蠻人竊取！’‘德國工業的眼淚︰萊卡的靈魂已經死亡！’”
他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聲音如同西伯利亞的寒流。
“技術上，我們攔不住他。那就在輿論上，把他徹底淹死。我要讓這次收購，變成一樁全世界都唾棄的丑聞！”
搞定了漢斯•穆勒和他手下那群固執的老師傅，事情一下子順利了很多。
接下來的幾天，韋茨拉爾的天氣都好了不少。
收購談判的進展很快。之前那些擋在雙方之間的法律條款和技術交接的細節，現在都談得特別順。
漢斯•穆勒，這個之前反對的最厲害的人，現在成了最熱情的向導。他親自帶著陸揚和王磊，把萊卡工廠逛了個遍，甚至打開了一些鎖了幾十年，連生產經理克勞斯都沒資格進的舊圖紙檔案室。
“陸先生，你來看這個。”漢斯指著一張發黃的圖紙，上面是一個從沒生產過的，給天文望遠鏡用的超大鏡頭設計，“這是我爺爺晚年的心血，可惜因為材料和加工精度跟不上，最後只留在了紙上。我研究了大半輩子，也沒搞定最後那個曲率問題。”
他的眼神里，帶著一種找到對手的興奮。
王磊則徹底放開了，他勾著一個叫海因茨的老師傅的肩膀，用他那不怎麼樣的英語和夸張的手勢，吹牛說自己在香港的賽馬又贏了多少錢，還熱情邀請對方等收購弄完，去他的私人游艇上開派對。
車間里，那些之前冷眼看著的德國工匠，現在也會主動和中方團隊的年輕人打招呼，有時候還會為一個研磨角度吵得臉紅脖子粗，最後又一塊兒去工廠食堂喝一杯。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眼看著就要成功了。
意外發生在第五天。
那天早上，在團隊住的酒店里，王磊正哼著小曲，用銀刀慢悠悠地切著盤子里的香腸。
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沖進來的是那個最年輕的干事，他連門都忘了敲，臉上一片煞白，喘氣喘得像剛跑完長跑。
他手里死死攥著一份報紙，攥得緊緊的。
“王……王總……”他聲音發抖，嘴唇都在哆嗦。
王磊皺了下眉，放下刀叉，有點不高興地說︰“毛毛躁躁的，天塌下來了？”
“您……您看這個！”
那個年輕干事把報紙“啪”的一聲，拍在了餐桌上。
是德國賣得最多的報紙——《圖片報》。
報紙的頭版頭條，用血紅的大字寫著一個標題。
《香港土豪背後的紅色幽靈？萊卡收購案或有軍方背景！》
王磊的瞳孔縮了一下。
他拿起報紙，目光落在了那個嚇人的標題下面。
報道的口氣很會挑事，詳細“引用”了一個不想說名字的西方高級情報人員的消息，說香江創投那筆來路不明的錢，很可能和龍國軍方有關系。
寫文章的人，表面上看著好像很客觀，其實句句都在暗示和引導，把這次商業收購，說成了一場早就計劃好的技術竊取行動。
“……據這位情報人員說，萊卡公司掌握的光學鏡片研磨技術，不光能用在民用相機上，還是生產高精度偵察衛星和遠程導彈導引頭的關鍵……”
“……香江創投的負責人王磊，那個暴發戶的形象，很可能是為了騙人而精心設計的偽裝。他團隊里那個神秘的技術顧問，真實身份更是讓人懷疑……”
最要命的，是報紙上的兩張配圖。
一張，是龍國在長安街閱兵的彩色照片，一排排先進的導彈車，看著很厲害。
另一張，則是一張特意做的合成圖。圖里，一顆在地球上空轉的偵察衛星，巨大的鏡頭被紅圈標了出來，旁邊，就是萊卡那個紅色的圓圈標志。
不用再往下看了。
王磊的笑容僵住了。他看著報紙上那張熟悉的閱兵照片，看著那張用紅色箭頭把萊卡鏡頭和偵察衛星連起來的合成圖，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冒了上來。
“媽的……”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那雙因為這幾天順利而變得和氣的眼楮，現在又冒出了凶光。
辦公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打蒙了。
那個花大價錢請來的德國律師，此刻臉色難看得很。他拿著報紙，一遍遍的看，額頭上的冷汗一層層地冒。
“完了。”他放下報紙，聲音干澀，“這是很糟糕的情況。《圖片報》在德國民眾心里分量很重，它的影響力，能影響到總理的決定。這篇報道，等于把我們放在了所有德國人的對立面。”
老K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楮，他拿起那份報紙，仔細看了一遍，臉上那一直掛著的和善笑容，終于不見了。
他只說了一句︰“是蘭利干的。”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響得特別刺耳。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齊刷刷地看向那部電話。
德國律師深吸一口氣，手有點抖地按下了免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冰冷又公式化的聲音，正是前幾天還和他們有說有笑的，德國經濟部那個審批主管。
“王先生，我想你們已經看到今天早上的報紙了。”
“听著，這全是污蔑！是誹謗！”王磊搶過電話，對著話筒吼道。
“我很遺憾。”對方的聲音里一點遺憾的意思都沒有，只有一種冷漠，“在貴公司對媒體的指控，做出一個讓人信服的解釋之前，德意志聯邦共和國經濟部，將停掉對這次收購案的所有審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