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王國東部,古田領。
巴爾塔薩爾伯爵志得意滿地晃動著杯中琥珀色的美酒,享受著周圍奉承的笑語。
此刻,他正身處一座奢華莊園宴會廳,這里燈火通明,笑語喧囂,仿佛與外界隔絕。
廳內,許多面容姣好卻眼神惶恐的平民女子被迫穿著不合身的華麗衣裙,顫抖著為貴族們端上酒食。
她們並非因容貌被青睞,而是淪為貴族們彰顯權力、滿足扭曲支配欲的工具。
巴爾塔薩爾看著一個女孩因緊張不慎灑出幾滴葡萄酒,輕笑一聲,並未動怒。
這種掌控他人生死的優越感,正是這場宴會不可或缺的佐料。
“等到前線捷報傳來,河域諸國那片富饒的谷地就將納入版圖……”
一位肥胖的子爵揮舞著短胖的手臂,唾沫橫飛地暢想著如何瓜分那片土地上的資源和人口。
周圍盡是附和與貪婪的歡笑,無人察覺災難正悄然逼近。
突然
一聲極其淒厲、充滿驚恐的慘叫撕裂了夜空的寧靜,瞬間壓過了宴會的喧囂。
音樂戛然而止,笑聲凍結在臉上。
緊接著,沉重而密集的馬蹄聲如同擂響的戰鼓,由遠及近,猛烈地撞擊著大地,也撞擊著每一位貴族的耳膜。
其間混雜著金屬踫撞的銳響、短促而驚恐的呵斥,以及更多令人毛骨悚然的、被強行中斷的哀嚎。
“發…發生了什麼?”
“是野獸嗎?”
“衛兵!衛兵呢!”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華麗的宴會廳內蔓延。
貴族們驚慌失措,擠作一團。
“安靜!都安靜!”
巴爾塔薩爾強作鎮定地高聲喝道,試圖壓下周圍的騷動。
“不過是些不知死活的蠢賊或者迷路的野獸罷了!何必如此驚慌?”
他挺起胸膛,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不迫。
“別忘了,我的麾下有兩名實力卓絕的騎士!無論來的是什麼人,都會很快被解決掉……”
他的話語起到了一些作用,部分貴族稍稍安定下來,試圖相信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然而,這份強行維持的鎮定並未持續多久。
門外的廝殺聲、慘叫聲並未如巴爾塔薩爾預言的那樣迅速平息,反而在短暫的激烈踫撞後,突兀地消失了。
徹底的死寂,比之前的混亂更讓人心膽俱裂。
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不可抑制地順著門縫和夜風彌漫進來,嗆得人幾乎窒息。
就在這時,一陣清晰、沉穩而極具壓迫感的腳步聲,踏著大理石台階,一步步從門外傳來。
“咚…咚…咚”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廳內所有人的心髒上。
最終,腳步聲在緊閉的宴會廳大門外停住。
在無數道驚恐目光的注視下,那扇厚重的、雕飾華麗的大門被緩緩推開。
門外濃郁的夜色與廳內璀璨的燈火交織處,一道挺拔冷峻的身影清晰地顯現出來。
他佇立在尸山血海彌漫開的血腥氣息中,仿佛是從深淵里走出的審判者,目光冷峻地掃過宴會廳內一張張驚恐萬分的面孔。
沒有多余的言語,羅蘭抬手將兩件沉重之物扔到了光潔的地板上。
那正是巴爾塔薩爾伯爵引以為傲的兩名騎士的頭顱,面容扭曲,凝固著死前的驚駭。
物品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瞬間將場內殘存的僥幸心理擊得粉碎,死一般的寂靜中只剩下壓抑的抽氣聲。
看著面前這些曾經高不可攀的貴族們,此刻如同待宰的羔羊般瑟瑟發抖,羅蘭心中不禁掠過一絲恍惚。
曾幾何時,他還是那個為了一個鐵匠學徒名額都需要拼盡全力的少年。
這些貴族老爺們對他而言如同雲端之上的人物,遙不可及。
即便是最低等的男爵,也是他絕不敢得罪的存在。
然而現在……
思緒驟然收斂。
羅蘭面無表情地從腰間的皮袋中取出一卷羊皮紙,紙張邊緣磨損,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安諾領地內這些權貴們罄竹難書的罪狀。
他低沉而清晰地念出了幾個名字,每一個名字都讓被點到的人渾身一顫,其中就包括了面如死灰的巴爾塔薩爾。
當羅蘭冰冷的目光確認到巴爾塔薩爾時,這位伯爵似乎還想做最後的掙扎,強撐著貴族的傲慢厲聲喝道。
“你是什麼人?你知道我是……”
話未說完,羅蘭便失去了聆听的耐心,干脆利落地一擺手。
早已等候在外的士兵立刻涌入宴會廳,刀劍出鞘的冷光瞬間取代了璀璨的燈火。
“處理干淨,別誤傷無辜。”
下一刻,身後頓時爆發出絕望的尖叫、哀求、以及刀鋒劈開血肉的可怕聲響。
期間幾名修煉了騎士呼吸法的貴族還想反抗,但在如今的羅蘭面前,無疑于以卵擊石。
濃重的血腥味頃刻間壓過了美酒與食物的香氣。
羅蘭甩掉秘銀長劍上的血跡,重新將其歸入鞘中,沒有回頭去看這場遲來的審判,徑直走出喧囂與死亡的大門,將身後的殺戮盛宴隔絕。
仰頭望向深邃的夜空,陷入了沉默的沉思。
形勢的發展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
安諾的潰敗過于突然,根本來不及向自己領地內的貴族們傳遞任何警示。
失去了統一指揮和預警的封臣們,在羅蘭與杜克精心策劃的軍事行動面前毫無防備。
杜克公爵將麾下的軍隊分為三路,分別由他自己、格洛莉婭以及羅蘭統領。
三路大軍如同銳利的矛尖,直插安諾公爵領地的腹地。
進軍過程異常順利,抵抗零星而無力。
短短幾個月內,安諾近乎一半的領土便已易主,剩余的陷落也顯然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盡管進程如此順利,幾乎未遇像樣的抵抗,羅蘭的心中卻並未有絲毫松懈,更談不上任何勝利的歡愉。
一種隱約的不安始終縈繞著他。
因為這段時間里,無論是由他親自率領的軍隊,還是格洛莉婭或杜克公爵所部,都未能搜尋到任何關于安諾本人的確切蹤跡。
那個身受重創、卻又被深淵力量侵蝕的敵人,就如同徹底蒸發了一般,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他會躲在哪里呢?難道是”
羅蘭側頭看向西方。
那里正是金谷王國的王都,金穗城的方向。
正當羅蘭凝神思索時,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近,濃郁的酒氣隨之飄來。
他似乎完全無視了周圍尚未散盡的血腥味,正舉著一個看起來頗為精致的酒瓶痛飲。
“嘿,羅蘭!嘗嘗這個!”
他含糊不清地招呼著,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我剛從酒窖里翻出來的,絕對是珍藏!夠勁!”
“不必了加爾維斯。”
羅蘭謝絕了他的好意,有些無奈地看著這位似乎永遠不著調的同伴,開口問道。
“你特地過來,應該不只是為了找我喝酒吧?”
“真是無趣。”
加爾維斯撇了撇嘴,隨即收斂了幾分嬉笑,語氣變得稍微正經了些。
“好吧,說正事,杜克公爵那邊傳來消息,他們發現安諾的蹤跡了,還交了手。”
他頓了頓,臉色略顯凝重。
“據說安諾那家伙的實力又暴漲了一截,凶猛得不像話,杜克公爵受了傷,但好在兵力佔絕對優勢,最後還是勉強把他擊退了。”
羅蘭目光一凝。
“安諾往哪個方向逃了?”
“金穗城。”
加爾維斯吐出這個名字,而後又仰頭灌了口酒水。
“咱們現在的位置離金穗城最近,要不要干脆直接帶兵追過去?”
然而,羅蘭卻果斷搖頭否決了這個提議。
“能將杜克公爵重創,說明安諾對那股深淵力量的掌控又提升到了新的層次。”
他冷靜地分析道。
“而且,和金谷王國東部邊境不同,金穗城位于王國腹地,那里的貴族,包括王都里的盧修斯皇子,現在肯定已經收到了關于在納悶的消息,王都區域的防御力量和警惕程度,絕不可能像東部這樣孱弱和松懈。”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加爾維斯撓了撓頭問道。
“先與格洛莉婭和杜克公爵的部隊匯合。”
羅蘭做出了決定,思緒卻已飛向更北方。
“眼下我們已經打通了連接北方的通路。”
“而深淵的存在太過詭異,安諾如今的實力深淺難測,為了以防萬一,我們需要尋找更多可靠的盟友。”
他的手指無意識輕輕敲擊腰間的劍柄。
“比如,正在與獸人鏖戰的蒙恩國王。”
羅蘭低聲說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
那位國王,當真對境內發生的一切……
一無所知嗎?
這個念頭如同潛藏的暗流,在他心中悄然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