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隨著羅蘭的話音落下,格洛莉婭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的光芒。
“據我所知.”
羅蘭從床上起身,做了個手勢請格洛莉婭就坐,隨後繼續說道。
“金谷王國目前有三位實權公爵,掌控東境的安諾公爵,鎮守北疆的恩里克公爵,以及……”
他稍作停頓,確保格洛莉婭完全理解。
“統治西部的杜克公爵。”
隨著羅蘭的話音落下,格洛莉婭沉吟片刻,試探性地問道。
“你是說,我們應當嘗試將安諾以外的兩位公爵爭取為盟友?但據我所知,恩里克公爵為了響應我父王的征召,此刻正率領北境軍團在邊境與獸人作戰,根本無法脫身,至于杜克公爵……”
她微微蹙起眉頭,回憶起多年前在王都宴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如同磐石般的壯漢。
“他…似乎並不熱衷于交際應酬,給我的印象十分孤僻。”
“能坐上公爵之位的人,絕不會是蠢材,格洛莉婭殿下。”
羅蘭冷靜地分析道,目光中透露出對人心與局勢的洞察。
“我相信杜克公爵必然看得出,謀害王室子嗣、並擅自對河域諸國發動戰爭這等瘋狂之舉,其幕後主使只能是安諾。”
“他目前按兵不動,原因無非兩點,其一,是在忌憚蒙恩陛下的態度,在沒有明確王命的情況下,不願輕易卷入紛爭,其二……”
羅蘭頓了頓,語氣變得愈發犀利。
“則是因為討伐河域諸國對他而言毫無利益可言,遠在西境的他,無法從一場東部戰爭中分得任何實質性的好處。”
他向前傾身,聲音沉穩而充滿說服力。
“但如果我們主動與他聯系,情況就截然不同了。”
“由您,蒙恩國王的血脈、正統的皇女站出來發出號召,我們便擁有了大義名分,屆時,清剿安諾就不再是未經王命的私斗,而是鏟除禍國罪臣的正義之舉。”
“在這樣的前提下,我想杜克公爵絕不會介意順勢而為,以‘護國’之名,正大光明地瓜分安諾留下的權力和領土真空,從中獲取他想要的巨大利益,對他而言,這是一筆收益巨大的交易。”
格洛莉婭沉吟片刻,眼中最後一絲猶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屬于皇女的果決。
“很好的策略,羅蘭先生。”
她站起身,行動間帶著雷厲風行的意味。
“我立刻安排絕對可靠的人手,以最隱秘的方式前往西部,嘗試與杜克公爵建立聯系。”
計劃既定,她便不再拖延,微微頷首後便轉身離去,安排相關事宜。
而羅蘭,則抓住了這段風暴來臨前難得的平靜期,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自我的錘煉之中。
日冕之地成為了他絕佳的修煉場。
時光在專注的修行中總是流逝得飛快。仿佛只是一個恍惚,一個月的時間便悄然而逝。
金谷王國西部,砂岩領。
一棟寬大的房屋靜靜地矗立在干燥的風中,由本地開采的淺黃色砂岩砌成,牆體厚實。
巨大的拱形窗洞開向外界,瓖嵌著細密的金屬格柵,既阻擋了風沙與不必要的窺探,又讓干燥而溫熱的氣流得以緩緩穿行,帶來曠野的氣息與陽光的味道。
屋內空間開闊,屋頂為了抵御烈日而建得頗高,由深色的硬木橫梁支撐。
午後的陽光透過格柵,在表面被磨得光滑的石板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設實用且透著邊地的粗獷。
一張寬大的實木桌子佔據中央,上面放著彩釉陶壺與幾只陶杯。
座椅低矮而結實,鋪著編織涼爽的草墊。
牆壁上裝飾著色彩濃烈的羊毛掛毯,圖案是奔騰的駿馬或是狩獵的場景,一旁懸掛著一張韌性十足的長弓和一壺箭矢。
空氣中混合著干燥塵土、溫熱石材、淡淡草藥以及陶土水罐蒸發帶來的微弱濕氣。
此刻,一名身形魁梧、面容被風沙刻下痕跡的中年壯漢,正坐在主位上。
他古銅色的手臂擱在桌面上,粗大的指節和手背上交錯的舊傷顯示出歷經磨礪的力量。
一位精神矍鑠、目光銳利的老人則站在一旁,穿著雖舊卻整潔的長袍,手中平穩地托著一卷厚重的羊皮紙,正微微頷首,等待著主位上男子的示下。
“安諾那個老家伙,究竟在打什麼算盤?”
壯漢的手指有節奏地叩擊著桌面,發出低沉的悶響。
“目前還難以斷定,杜克大人。”
听到問話,老人輕輕搖了搖頭。
“目前已知的情況是,河域諸國的游學隊伍被指控暗殺了奧斯頓伯爵及倫納德騎士,並涉嫌謀害國王蒙恩陛下的數位子嗣,因此,安諾公爵正準備對河域諸國發動戰爭,並且……”
說著,老人將手中的羊皮紙平穩地鋪展在桌面上,推向被稱為杜克的壯漢面前。
“他向您發出了求援的請求,希望您能派遣士兵前往助戰。”
“呵……”
杜克抬眼掃過羊皮紙上的內容,發出一聲冷笑。
“河域諸國怎麼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挑釁?這套說辭還是和他過去一樣虛偽。”
“恕我直言,杜克大人。”
老人微微躬身,嗓音平穩地開口道。
“安諾公爵此舉,或許是想借對河域諸國發動戰爭之機擴張勢力、謀取利益,至于所謂的河域諸國挑釁行為,很可能只是……”
“栽贓陷害!我當然清楚,老摩根……”
杜克站起身,壯碩的身形如同小山般隆起,幾乎遮擋了窗外投入室內的光線。
“雖然隨著‘血怒秘術’的日益精進,我的思維……”
他嘴角一咧,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光頭。
“有時就像陷進了泥沼,變得有些遲緩……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是個蠢貨。”
“當然。”
老管家摩根輕輕點頭,隨後低聲詢問道。
“那麼杜克大人,我們該如何回應?”
“當做沒看見。”
杜克大手一揮,毫不遲疑地做出了決定。
“戰爭發生在遙遠的東部,就算安諾打贏了,搶來的土地、資源和名聲,也落不到我們西部領地的口袋里。”
“流血犧牲換不來任何實際的好處,這種虧本買賣,我不做。”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
“更何況,調動整個王國發動戰爭…這不像蒙恩陛下往日的作風,安諾此舉,八成沒有得到國王的正式授意,在沒有王命的情況下,讓我為他火中取栗?他想得倒美。”
杜克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老摩根,給我警告麾下所有封臣與騎士,嚴禁以任何形式響應安諾的征召,私自派兵者.”
他粗壯的手指捏得咯咯作響,臉上掠過一絲駭人的凶悍。
“只要讓我知道有誰膽敢陽奉陰違,我當天晚上就去親自扭斷他的脖子。”
“是,不過.還有一事,杜克大人。”
管家摩根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以蜜蠟仔細封緘的信件,恭敬地呈上。
“這是格洛莉婭皇女殿下通過隱秘渠道送來的信件。”
“格洛莉婭?”
听到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杜克眉目微挑,粗大的手指接過信件,撕開火漆,目光迅速掃過其上優雅的字跡。
看著信中條理清晰、直指要害的策略與提議,杜克那通常因血怒而顯得有些混沌的眼中,竟難得地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他揚起粗重的眉毛,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咧嘴笑道。
“沒想到啊…那位看起來像溫室花朵一樣的小皇女,竟能想出如此老練狠辣的計劃,不僅看清了局勢,更懂得拿出讓人無法拒絕的條件,這份膽識和眼光,可比她那些短命的兄弟強多了!”
“很好!”
沉吟片刻後,杜克低吼一聲,做出了決斷,之前的慵懶一掃而空。
“這個提議,我接受了。”
他轉向摩根,聲音恢復了領主的威嚴與決斷力。
“傳我命令,立刻開始集結軍隊,對外就宣稱…我們是響應安諾公爵的‘號召’,前去東部‘支援’他對河域諸國的戰事。”
杜克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近乎殘忍的笑容。
“讓我們這位‘王國忠誠’安諾公爵…好好感受一下來自西境的‘熱情’支援,想必他定然會‘驚喜萬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