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冕之地。
當洛山達巨型雕像手中那輪光球緩緩轉動至某一精確角度時,一束凝聚如實質的陽光穿過窗格,不偏不倚照亮羅蘭堅毅的側臉。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睜開雙眼,眸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滿意。
先前與倫納德的一戰,加速了他對【巨龍血脈】之力的掌握,但在運用中仍偶有生澀。
而經過這一個月的潛心苦修,他終于將血脈中那股狂野奔流的力量徹底馴服,完全化為己用,如臂使指。
除此之外,在持續的訓練中,【苦行箴言】的經驗也在穩步積累。
不過或許是由于技能等級尚低,羅蘭目前還未感覺到它帶來多麼顯著的提升,只能察覺到一股陌生的、細微的能量正在體內流轉,與他以往所感知過的任何力量皆不相同。
他靜立原地,仔細體會著體內那股全新而磅礡的力量。
熾熱如熔流,甦醒如巨龍,此刻終于與他的意志完美交融,再無隔閡。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清脆的叩門聲。
未等他回應,房門便被推開。
加爾維斯帶著他標志性的、略顯夸張的笑容走了進來,特蕾莎則一如既往沉默地跟在身後。
“啊哈!希望我們沒有打擾到某位英雄的修行?”
加爾維斯夸張地欠了欠身,手指隨意撥過琴弦,帶出幾個輕快的音符。
“感覺如何,我親愛的羅蘭?是否感覺自己現在能獨自放倒一頭壯年山嶺巨人?”
羅蘭無視了他的調侃,目光直接掠過詩人,沉聲問道。
“外面的情況如何?”
談及正事,加爾維斯稍斂戲謔,但語調仍帶著吟游詩人特有的渲染力。
“噢!局面可是精彩得足以譜寫成史詩了!金谷王國那位安諾公爵,簡直將‘指控’這門技藝發揮到了全新高度,對河域諸國的罪名羅織是一套接著一套,听得幾乎讓人信以為真。”
特蕾清冷的聲音簡潔地補充道。
“他們在辯解。”
“正是,辯解!”
加爾維斯接過話頭,手指在空中劃著圈。
“河域諸國的使臣們費盡唇舌,不斷否認和澄清,這套表面功夫倒是做得十足,成功拖延了時間,讓兩國至今尚未正式宣戰,但是.”
他話鋒一轉,表情變得微妙,壓低聲音如同分享秘辛。
“在金谷王國東部邊境,那些峽谷和要塞背後,軍隊正像蟻群般不斷集結,盔甲的反光都快把山谷映亮了!明眼人都看得出,言語的辯解如同試圖用紙張阻擋洪流.戰爭,已經無可避免。”
接著,加爾維斯臉上又浮現出那種“快夸獎我消息靈通”的得意神情,他湊近一步,神秘兮兮地說。
“而最有趣的部分來了,西境的‘砂岩雄獅’杜克公爵,竟親自率領著他的精銳軍團,正浩浩蕩蕩向東開來!親愛的羅蘭,看來你的謀劃,已然奏效!”
听到這個消息,羅蘭眼中的確掠過一抹難以掩飾的訝異。
他知曉格洛莉婭具備魄力,卻未曾料想她的行動如此果決迅猛,執行力遠超預期。
就在三人談論之時。
“叩、叩、叩。”
敲門聲再次響起,清晰而克制,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羅蘭應聲後,房門被推開,來者正是主祭博多。
他今日穿著一身莊重的白色瓖金邊祭袍,神情肅穆,但看向羅蘭時,眼中卻難以抑制地流露出一絲近乎狂熱的光芒。
“羅蘭閣下。”
博多微微躬身,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熱切與恭敬。
“今日恰逢日冕之日,正是舉行‘耀光賜福’之禮的最佳時刻,這是我教最重要的聖儀之一,不知您是否有興趣移步觀禮?這將是我等的無上榮光。”
“耀光賜福?”
一旁的加爾維斯立刻來了興致,吹了個響亮的口哨,饒有興致地湊上前。
“听起來就很有意思!尊敬的主祭大人,不知我們是否也能有幸……”
“不行!”
博多猛地打斷他,方才面對羅蘭時的熱切瞬間消失,語氣變得生硬而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排斥。
“此聖儀神聖非凡,非教會核心成員不得觀瞻,唯有羅蘭閣下是特例。”
他轉向羅蘭時,表情立刻又緩和下來,甚至帶上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期盼。
“當然,這一切全憑閣下您的意願。”
這一個月來的相處,已讓羅蘭看清烈陽教會並非邪佞之輩。
他們信仰堅定,行事雖有時偏執,卻有著自己的準則與底線。
而更讓他心動的,是博多口中“耀光賜福”的真正含義。
據他了解,這正是為信仰堅定之人銘刻“聖痕”的核心儀式。
那種曾讓格洛莉婭以凡人之軀短暫抗衡三名超凡刺客的神秘力量,其源頭就在于此。
機會難得,羅蘭幾乎沒有猶豫。
他低聲對特蕾莎和加爾維斯囑咐了幾句,讓他們在此等候,保持警惕。
“我們走吧,博多主祭。”
羅蘭平靜地說道。
博多臉上瞬間綻放出無比滿足的笑容。
他立刻側身,無比殷勤地為羅蘭引路,那恭敬的姿態,與方才對待加爾維斯時的冷漠判若兩人。
“哈!這古怪的老頭!”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回想起博多方才那生硬的態度,加爾維斯不滿地嘟囔著。
“瞧他那殷勤的模樣,特蕾莎,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羅蘭是他失散多年、突然重逢的老父親呢!”
然而特蕾莎並未理會吟游詩人的牢騷。
只是一言不發,徑直轉身離去。
眼見此景,加爾維斯趕忙揮手叫道。
“嘿!特蕾莎!你要去哪?”
“到午飯時間了。”
話音未落,銀發女子縴細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走廊轉角。
“一個兩個的!都這樣!”
加爾維斯有些委屈地撥動著手中的琴弦,發出幾聲悶悶不樂的音符。
“都不理我!不如干脆散伙算了!”
當然,羅蘭並沒有听到加爾維斯這番賭氣的話語。
此刻,他正跟隨博多的腳步,穿過莊嚴的洛山達雕像腳下,經過排列整齊的居民石屋,向著日冕之地更深處、尋常信徒難以涉足的區域走去。
穿過最後一道由身披金色紋路白袍的守衛把守的拱門,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令他不由得屏息。
他們仿佛踏入了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穹窿,其規模遠超想象。
高聳的穹頂並非人工雕琢,而是覆蓋著一層晶瑩剔透的奇異水晶。
此刻,外界的天光正透過這層天然稜鏡灑落而下,被分解、折射成無數道流淌的金色光帶,如同液態的陽光般在整個空間內緩緩流動、交織,將整個巨廳映照得輝煌而神聖。
大廳的中心,是一座巨大無比的圓形石制平台。
平台表面銘刻著無數復雜而古老的幾何圖案,此刻正與穹頂灑落的光輝相互呼應,散發出淡淡的暖意。
平台周圍,數十名烈陽教會的信徒井然肅立。
他們身著統一的素白長袍,神情莊嚴肅穆,口中低吟著旋律古老而奇異的禱文。
這些低吟聲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富有節奏與磁性的共鳴,如同大地深處的脈動,與彌漫空間的光之河流和諧共振。
站在平台邊緣的則是七位身披耀眼金色祭袍的信徒,手中各持著不同的器物,構成一個玄奧的陣勢。
而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匯聚于平台正中央的那道身影之上。
正是格洛莉婭。
她並未穿著信徒們的素白長袍,而是身著一襲式樣簡約卻極盡精致的純白色禮裙。
絲綢般的衣料柔順地垂墜,完美勾勒出她挺拔的身姿曲線,裙擺處用極細的金線繡著烈陽教會的神聖徽記。
那徽記在周圍流淌的光輝映照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隨著她的呼吸若隱若現地閃爍著微光。
這身裝扮為她平日里的皇女雍容增添了一份不容褻瀆的聖潔與空靈之美,仿佛她本人就是光輝的化身。
格洛莉婭微仰著頭,閉著雙眼,面容平靜,似乎正全身心地準備迎接儀式的降臨。
然而,當羅蘭在博多的陪同下步入這神聖殿堂的瞬間,她仿佛心有所感,長長的睫毛微顫,睜開了眼楮。
目光穿過流動的光之帷幕,準確地落在了羅蘭身上。
那雙碧藍的眼眸中,清晰的疑惑之色取代了之前的虔誠與平靜。
她顯然沒有預料到,羅蘭會出現在這個唯有核心成員才能涉足的儀式場所。
